神話的大千世界36：土地神的變遷

民間供奉的土地神像

土地神可能是《西遊記》裡面最為普遍的基層神仙。孫悟空幾乎每到一地，都要念「唵」字咒語，呼喚當地的土地神來調查情況。而這些土地，在小說全是些可憐兮兮的人物。

《西遊記》裡面的土地神儘管盡忠職守，卻總是一副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樣子。這些小毛神，被分派掌管某一地域事務，遇上法力強大的妖怪，土地還要好好服侍，像蓮花洞的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就「念動真言，拘喚我等在地洞里，一日一個輪流當值哩！」（第三十三回）這一類山神和土地，正如人間的里正、甲長之類，頭上壓著十層衙門的招牌過日子。

但土地原先卻是赫赫有威的。先秦時，土地叫灶神，又稱后土，乃是五土之神，能生萬物。古人把那些曾建立過大功業的人，作為灶神加以祭祀。古代帝王也都在京城設立社稷之神，社神主土地，稷神主穀物，帝王要把土地肥美、五穀豐登，所以需要設神位來致祭。這種制度一直延續到了清代。

不止京城有社稷之神，地方上也有。《宋史·禮志》記載：「社稷自京師至州縣，皆有其祀。歲以春秋二仲月（即夏曆二月和八月）、及臘月祭太稷、太社（在京城），州縣則春秋二祭。」而且，這種祭祀的儀式也是相當隆重的。在明代，省府的社稷神就規定由布政司親自致祭。

但不知從何時起，又出現了另一種土地神，從此和灶神分道揚鑣。

較早提到土地神的，是南朝宋時期的劉義慶。他的《幽明錄》中有一段說：巴丘縣有個巫師舒禮，於晉永昌元年故去，土地神把他的靈魂送到太山去。由於世俗把巫師稱為道人，當經過冥司福舍門前時，土地神問舍中官吏：「這是什麼地方？」官吏答道：「這是道人之舍。」於是土地神就把巫師交給了這個官吏。

可見，這個土地神的地位很低，和押解犯人的差役差不多，顯然與當初的灶神不同了。

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又記載一則神話說，彭城劉山甫的外祖父李敬彝，官任郎中之職。他家住在洛陽的毓財坊，坊中的土地神最為靈驗，李家的家人張行周，對神虔誠拜祭，不止一日 。有天夜裡，張夢見土地神向他要吃的東西，張便設食拜祭。過了幾天，城中忽發大水，那水衝到土地廟前，便向後退卻，李宅得以安然無恙。這一記載雖神怪，但可見五代時的土地廟是建在民居附近的。

清代筆記《燕京歲時記》說：「土地廟在宣武門外。土地廟余街路西，自正月起，初三、十三、二十三日有廟市。市無長物、惟花廠、鴿市差為可觀。」又據《日下舊聞考》：「土地廟，其基甚古，有前明萬曆四十三年碑，稱曰古迹老君堂都土地廟。遼、金時，廟在城東之外，今莫得其方向矣。」從這些記載可以得知這些土地神和灶神完全不同，他們可能是特製出來的。因為社稷之神屬於官方，尊貴得很，老百姓很難親近，所以還是另立一尊為好。但又正因為他們屬於老百姓的東西，地位自然十分卑微，比小鬼高不了多少，官員們自然不會隆重去祭祀，老百姓們也樂得見這些大老爺們不來攪和。於是有些土地廟前的空地，便又變成水果攤和雜貨攤，或者成為「廟會」了。

民間的廟會常在土地廟前

翟顥《通俗編》引《剪勝野聞》，談到一則非常有趣的故事：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時，有一回扮成老百姓的模樣微服私訪，與一個監生到城裡某酒家吃酒，不料座上客人全滿，連半張桌子的空位也沒有。朱元璋四面一找，只有那供奉土地爺的角落，有一張桌子閑著。他就走上前去，不客氣地將桌上的土地牌位挪到地下，說道：「土地老兒讓一讓！」便坐下來和監生對席喝酒。滿堂的人見了，全都愕然。後來人們才知道這個膽大的漢子原來就是當今皇上。從此以後，南京城裡的百姓就把土地神從桌上移到下面來了，在下面進行祭祀。此事真偽如何，不得而知，但至今還有把家中土地神放到桌子底下的，可見這樣的說法也是很有根據的。

既然連老百姓都要把土地神拿到下面來祭祀，說明這樣的神的地位實在是太過卑微，孫悟空好歹身為「齊天大聖」，對這樣的底層神仙自然是喚來喝去的了。

土地神的卑微和朱元璋有關

民間的土地神竟然還配有妻子，稱「土地奶奶」，「土地婆婆」，與土地公公一起共享香火。但《西遊記》里，除了個別場合，是很難見到土地奶奶的，其中的原委不得而知。也許是作者的大男子主義思想在作怪，壓根兒看不起這些更為卑微的基層女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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