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老人是中國畫壇的領軍人物，他的一生畫了很多的畫，什麼山水、人物、工筆、花鳥、寫意他都畫過。據專業人士統計，齊白石畫作的存世量大概有三萬張，單是憑藉存世量來看，齊白石在中國畫壇乃至世界畫壇也可算得上是一位多產的大師了。從齊白石這麼多種類的畫中，我們單挑出一種手法的畫來給大家說說，齊白石老人的藝術造詣到底有多高。

齊白石

這裡我們拿寫意畫來說，首先什麼是寫意畫？所謂寫意畫，即是用簡潔幹練的筆法去描繪事物，寫意畫多是在生宣上作畫，縱筆揮灑，墨彩飛揚，和工筆畫相比起來，寫意畫更能夠體現出所畫對象的內在神韻，也更能夠表達出作畫者所抒發的感情來，一筆一畫都是作者內心世界的真實呈現，是作者藝術造詣的完美表達。

上邊說到生宣，什麼是生宣？所謂的生宣，就是沒有經過加工處理的一種宣紙，其吸水性和沁水性很強，能夠很容易產生豐富的墨韻變化，那些畫寫意山水的大多都是用的這一種紙。雖說用這種紙來作畫，極具墨趣，但是因為滲沁迅速，所以一旦筆墨落紙，就基本上擴展開來，很難以把握，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畫寫意畫的那些畫家的功力所在。

作為一位極具個性的畫家，齊白石畫寫意畫，自然少不了生宣。齊白石晚年一直是用一種紙，就是生宣中的「料半」。這種紙，透水性極強，極薄，非常容易表現出筆墨的痕迹。令人驚奇的是，別的紙張他不用，就算偶爾用一用，他也會在畫中註明。比如齊白石的這一張畫，他在上邊非常清楚地描述了紙張的不好。

青蛙蚊子

這幅畫是齊白石在1938年畫的《青蛙蚊子》，畫作很簡單，上邊就只畫了一隻青蛙和一隻小蚊子，但是他在畫中寫的字卻別有意思。他在畫中寫道：「冷庵弟（即胡佩衡）此紙丑不受墨，而且吾弟坐待，畫不能佳，吾不怪紙丑，只怪吾弟欲早得為快也」。意思就是說：「冷庵弟拿來的這紙不好，但是他在邊上坐著，求畫心且，我不怪這紙不好，我只怪他太著急了」。這是齊老第一次畫蚊子，他在畫中也有寫道：「余第一次畫蚊子」，冷安和博安兩位老弟還誇讚了他，齊白石也把它寫到裡邊：「富萬物於胸中」。齊白石就是這樣把紙不好這件事記錄了下來，又加了一些話作為轉折，整段話巧妙又富有風趣。

齊老爺子畫了一輩子畫，養成了良好的繪畫習慣，他對自己的作畫工具十分講究，他作完畫以後，就吩咐別人把工具盤、色盤、硯台，墨碟都洗乾淨。其實齊白石這樣愛整潔的習慣是很早就有的，年輕的時候他做木匠就已經養成了這種良好的習慣。他開始作畫時也是把工具材料都擺得整整齊齊，然後就提筆作畫，常常是一氣呵成。老爺子在有些畫上經常寫「白石老人一揮」這幾個字，看字義好像是就這麼輕輕鬆鬆一揮一幅畫就做好了，他這一揮實際上用筆極慢，而且畫完以後還要掛起來審一遍，如果他感覺很滿意，就會去蓋上印章，越瞅越喜歡的畫他還不由自主地把他藏起來，但是如果看這張畫不是很滿意，那麼他乾脆就撕掉了。

說到這裡我們可以看出，齊白石良好的作畫習慣和對於作品的嚴謹性還是非常令人敬佩的，這也能夠從他身上看出工匠精神來，但是這單單就能夠說明他的厲害了嗎？其實不然。下邊要說的這些，才是真正符合筆者標題所述的內容。看了這些，你不但會更加敬佩齊白石老人，也會不由地讚歎我們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

這裡我們就從一個故事說起。

齊白石和老舍

有一天，著名作家老舍先生來到齊老爺子家，老舍先生對於白石老人的畫一向是非常喜愛的，家裡收藏了很多老爺子的畫作，這次他又要跟齊老爺子求畫，但是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是自出題材讓老爺子作畫，等於是想考考齊老爺子，齊白石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老舍先生把事先寫好的紙條遞給了白石老人，然後就告辭回家了，過後老爺子把紙條拿出來一看，傻眼了。這都是些什麼題啊？題目中有清代詩人查慎行的「蛙聲十里出山泉」，趙執信的「凄迷燈火更宜秋」，還有近代詩人蘇曼殊的「手摘紅櫻拜美人」和「幾樹寒梅帶雪紅」。這些都是詩句啊，一個搞文學的這樣為難一個畫家，這老舍先生也是夠仗義的。有些人也許都知道，這些詩句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意境非常美，但凡是這種充滿意境不太直接的事物，很難用畫面來把它描繪出來。這下子可把白石老人給氣壞了，但是老爺子也是天生的倔脾氣，再難也要畫啊。之後白石老人就連續好幾天都躺在藤椅上去思索畫該怎麼作。功夫不負有心人，老爺子終於把這幾張畫給描繪出來了。

凄迷燈火更宜秋

凄迷燈火更宜秋

這幅畫，我們先看構圖。這幅畫的構圖非常的特別，畫筆主要集中在紙張的左上角，齊老只畫了窗戶的一個角，在窗戶裡邊，畫了一個桌子角，桌上有一盞檯燈，空中飄著一片樹葉，然後其餘全部都是留白。這幅畫看起來對比非常的強烈。為了緩和這種對比強烈的矛盾，齊老在紙張的右側畫了「一炷香」，一題到底，一行過於單薄，就又來了一行。題款濃重的墨色，與畫筆稍顯淡一點的墨色相結合，平衡了畫面，緩和了氣氛。這幅畫看上去上不過實，下不過虛，左下側三方大印，使畫面更顯穩重。

再來看構思。老舍先生題材中的「燈火」是實體，所以齊老直接把它描繪了出來，但是如何表現「凄迷」，這就要看畫家的功夫了。齊老用淡淡的洋紅色在油燈上面揮出一抹火苗，這抹火苗妙就妙在是斜筆，燈火在風中搖曳，隨時都有可能熄滅，風中的殘燭足見「凄迷」之感。另一個元素是「秋」，齊老就乾脆在上邊畫了一片楓葉，秋風瑟瑟，足見秋之凄迷。古人云「一葉知秋」，白石老人把它形象地表現出來了。

幾樹寒梅帶雪紅

幾樹寒梅帶雪紅

乍一看這張畫，斷斷續續的，畫中用焦墨畫了兩截黝黑粗壯的枝幹，和其他的樹榦沒有連起來，就好像是斷了一樣。但是一看題目，很容易就能夠想明白，這並不是真正的斷了，而是因為積雪遮蓋了部分。齊老用留白去代表白雪，大雪漫天，壓住了枝幹，雪中的梅花一身傲骨，分外妖嬈。老爺子就這樣斷斷續續，表現出了如此充滿意境的畫面。

手摘紅櫻拜美人

手摘紅櫻拜美人

這幅畫乍一看，有人肯定不喜歡，我眼睛都擦亮了，你給我看這個？「拜美人」，美人呢？但是你仔細想想，如果齊老真在畫上畫位美人，是不是顯得太俗套了呢？請看畫中的這隻瓶子，是觀音瓶，觀音瓶不就是美人嗎？一束花插進瓶子里，不就是「拜美人」嗎？至於觀音瓶的主人是哪位大美人，就留給觀者自行腦補去了，是不是特別有意境？

蛙聲十里出山泉

蛙聲十里出山泉

這幅畫是其中最有名的，好像在以前的小學還是中學課本中有學到。同樣，這幅畫也是其中最難表現得一幅，難就難在它要用繪畫去表現聲音，這可是繪畫藝術的一個大難題，但是齊老把它完美地表現出來了。

怎麼表現「蛙聲十里」？有些功力淺的人也許會首先想到去畫一大群青蛙，一起此起彼伏地鳴叫，但是再多的青蛙，它也不可能聲音傳十里遠。雖有「蛙聲」，但卻表現不出「十里」。而白石老人根本就沒有畫一隻青蛙，只是用重墨描繪出了狹長的山谷，然後用簡明的線條勾勒出泉水，呈順流而下的狀態，然後畫了幾隻蝌蚪，順著泉水奔騰而去。在這裡我們可以想像到，山谷的那頭是不是有一大群青蛙，合著歡快的水流，發出一片蛙聲呢？這狹長的山谷和流水，豈止十里之遠呢？

四幅畫看完了，是不是非常讚歎齊老爺子的本事呢？其實說到這裡，作為一名中國人，筆者是感到非常自豪的，我們中華的文化確實是博大精深，意味深遠，就打比方說那幅「幾樹寒梅帶雪紅」吧，如果讓老外畫，那得用多少白顏色才能勾出來啊。當然筆者也不是貶低外國藝術，畢竟這樣的中國題材，中國的詩句就要用中國的繪畫才能夠表現出來。我們中華民族的「詩和畫」，都是如此的有意境，單單是這兩樣，就能夠充分地表現出我們中國文化的燦爛和光彩了。所以，傳承中國文化，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千萬不要讓她斷了根，也千萬不要讓她被某些國家據為己有。

圖片來自某藝術網站

（文曲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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