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茨維爾暴力事件：宣揚白人至上的3K黨竟是傳銷組織？

這是選·美的第823篇文章

本文於2017年8月14日首發於澎湃思想市場欄目。

美國時間8月12日，因為白人至上主義者及其他極右翼團體成員在美國弗吉尼亞大學所在地夏洛茨維爾（Charlottesville）進行非法集會並且引發暴力衝突，弗吉尼亞州州長宣布緊急狀態。

這場衝突其實醞釀已久。美國中部和南部各市、各州正在逐步移除紀念內戰時期南方政府——美利堅聯盟國(Confederacy)的相關雕塑、標識和標語。今年四月，夏洛茨維爾市議會投票決定移除市內的紀念內戰南方統帥羅伯特?李的雕像，並且對紀念南方將軍們的公園進行更名。因此，臭名昭著的3K黨（Ku Klux Klan）和其他極右翼團體進入夏洛茨維爾大肆活動抗議，最終導致了12日的暴力衝突。

近年來，伴隨著美國白人至上主義在美國的公開回潮，3K黨又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里。在一般的概念中，3K黨以身著白衣白帽為著裝特色，是一個極端支持白人權利、要求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組織。其實，現在的3K黨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3K黨了。1930年代末，剛經歷第二次黃金時期的3K黨突然崩盤，黨員人數下降到黃金時期的1%，此後成員眾多、高度組織化的3K黨就消失在了歷史的汪洋里。現在的3K黨主要是各地的獨立組織複製3K黨曾經的組織機構、服裝和理念的小規模活動。

不過，既然現在的3K黨力圖複製黃金時期的3K黨，這就令人好奇黃金時期的3K黨到底是怎樣一個組織？它當得起當代白人至上主義者給它的「盛譽」和懷念嗎？

兩位研究者整理了3K黨在1920年代黃金時期的檔案，找出了他們的財政狀況和約六萬名會員的詳細信息。他們最後的結論是：3K黨基本上就是一個盤剝民眾的傳銷組織，在社會和政治上並沒有特別大的影響。

首先，讓我們看看3K黨的會員結構。由於明顯的排外情結，3K黨主要由各地的本土人士組成。3K黨的黨員並沒有年齡或者職業的特色。基本上，不同年齡層、不同社會階層的民眾都有加入3K黨。

其次，3K黨的具體運作機理是怎麼樣的呢？要加入3K黨，每名新會員首先需要支付10美金的入會費（約合2017年的140美金）。他們接下來需要支付6.5美金的制服費（成本2美金）（約合2017年的92美金），年會員費5美金（約合2017年的70美金），1.8美金的「帝國稅」（約合2017年的25美金）等，同時還被「鼓勵」購買3K黨的各色商品。

從1921年開始，3K黨組建了一個銷售業務體系。這個銷售業務體系的特色就在於：從3K黨黨魁到「大區經理」到「州經理」到底層的「銷售人員」，依照階層高低，從新會員的入會費中獲得傭金，儘管3K黨幾乎不對會員提供什麼有價值的商品或者服務。舉個例子，上文說每名新會員需要支付10美金的入會費用。這10美金中，有4美金直接歸屬於最底層「銷售人員」。州黨魁收取2.5美金，州銷售經理收取1美金，大區銷售經理收取0.5美金，全國銷售經理收取1.25美金，大黨魁們總共收取75美分。

這樣的銷售模式是不是聽起來很耳熟呢？並不提供有價值的商品和服務；組織的收入主要來自於新會員入會費的抽成。沒錯，這就是傳銷。3K黨把傳銷業務置於黨的核心，甚至置黨的「理念」於不顧。常人的印象中，3K黨堅持白人至上主義。在實際的傳銷命令中，底層銷售員的唯一目的是煽動仇恨情緒以吸引新會員加入。反天主教、反猶、排外什麼都好，當地怎麼好用怎麼來。

3K黨強制會員購買制服也走類似的路線。在1920年代初，一件制服的費用是6.5美金，成本是2美金。從每件制服中，底層銷售人員、州銷售經理和州黨魁各可以抽成50美分。剩下的5美金直接上繳總部，在扣除了2美金的成本以後，總部凈收入3美金。

銷售制服還有一項重要作用。由於3K黨基本不提供服務，底層銷售員可以在發展新黨員後不向上彙報，進而獨吞新黨員支付的所有費用。但是，制服必須要向上級領取，底層銷售員如果要獲得制服（以及其他商品）的傭金，就必須如實彙報新會員的數量。換言之，銷售制服其實是控制傳銷體系的一道工具。

這個傳銷體系的效果好不好呢？答案是：很好。3K黨印第安納州州黨魁通過這個傳銷體系每年獲得的收入，摺合成2017年美金的價值，約是每年三百萬美金。在1924年，這個傳銷體系為3K黨至少產生了兩千五百萬美金的收入，約合2017年的三億五千萬美金。

上面說到，3K黨幾乎不提供有價值的商品或者服務。當然，加入3K黨令很多右翼白人獲得歸屬感。不過，按照右翼白人的觀點，如果3K黨能夠推動政治上和社會上排擠、打壓黑人以及各色外來人群，那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種服務？然而結果研究顯示，3K黨賺錢有方，「業務」能力卻非常之差。

舉個例子，研究者分析了印第安納州、賓州和伊利諾伊州共和黨得票比例的數字。其中，印第安達州是3K黨最為成功的州之一，賓州相對也不錯，而3K黨在伊利諾伊州的影響十分有限。

結果研究顯示，3K黨幾乎對共和黨的得票率沒有影響。同樣的，對黑人私刑的數量、黑人以及其他外來人口遷移等數據的分析也顯示，3K黨是否活躍對當地的種族謀殺、排外成效等均沒有影響。

換句話說，臭名昭著的3K黨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政治效用。他們主要存在的意義是一個利用仇恨進行推廣的傳銷組織。別說，從作為傳銷組織的角度看，3K黨搞得還挺不錯。不過對3K黨的成員來說，那可真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文獻

Fryer Jr, R. G., & Levitt, S. D. (2012). Hatred and profits: Under the hood of the ku klux klan.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27(4), 1883-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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