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部隊20小時錄音黑歷史：為何不在中國在俄羅斯？

日本NHK電視台8月13日播放了一期特別節目《731部隊的真相》，發掘了日本731部隊超過20個小時的認罪錄音。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表示，讚賞日本國內有識之士揭露歷史真相的勇氣，希望日方認真傾聽國內外的正義呼聲，正確認識和深刻反省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歷史，切實尊重中國等亞洲受害國人民的感情。

731部隊成員供詞錄音來自俄羅斯國家檔案館

本公號在15日，也介紹了這部紀錄片的主要內容。其中這部紀錄片中透露的長達20小時的731部隊成員供詞錄音，是來自俄羅斯國家檔案館。事實上，這次NHK節目特殊之處，就是把日軍731部隊部分成員的聲音，向日本和全世界公布出來，而其中的大部分內容，早在68年前就已經成為「呈堂證供」。這就是蘇聯在1949年12月針對日軍細菌戰戰犯進行的「哈巴羅夫斯克審判」。隨後在1950年由蘇聯莫斯科外國文書籍出版局編輯成英語、中文、日語、韓文等多國文字。中文書名為《前日本陸軍軍人因準備和使用細菌武器被控案審判材料》，在裡面可以看到絕大部分這次NHK節目中錄音供詞。

《前日本陸軍軍人因準備和使用細菌武器被控案審判材料》曾在中國舊書市場出現

蘇聯當時專門針對日本細菌戰進行審判，是為了在731部隊實驗室中和日軍細菌戰中死傷的中國無辜軍民討回公道么？根本就不是。強者根本沒有義務為弱者討回真正的公道，而只會在道義的名義下追尋自己的利益。蘇聯審判日本細菌戰犯，首先是因為在進攻日本關東軍的時候，在中國東北地區俘虜了一批日軍731部隊細菌戰相關人員。這一查不要緊，蘇聯發現了日本在1939年諾門罕戰役中使用細菌戰的情況，以及731部隊瘋狂研發細菌戰武器的事實。而當時蘇聯既為了復仇，也為了掌握日本細菌戰的技術資料為我所用，就向美方要人。因為當時蘇聯捕獲了一批731部隊的成員，但是關鍵的「大頭」沒掌握。相反，731部隊長石井四郎、北野政次和100部隊長若松有次郎等首腦，卻在美軍手裡。

石井四郎（左）

石井四郎在蘇聯進攻東北之前，就回到了日本，因此落到了美軍手中。此人用20年細菌戰、生物戰研究資料和經驗，和美軍進行了交易。美軍出於美蘇爭霸和研究生物戰的目的，不但拒絕了蘇聯引渡相關人員的要求，沒有在東京審判對相關人員進行審判，還封鎖了蘇聯「哈巴羅夫斯克審判」的影響。美國稱蘇聯的審判是為了轉移國際社會對蘇聯扣壓大批日本人於西伯利亞這一問題的視線而製造的陰謀。在日本，除了「日共」的報紙，其他媒體完全沒有理會此次審判，所以對日本也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因此，「哈巴羅夫斯克審判」在西方國家的影響力很小，即便是在中國，也是專業領域學者研究的內容。一般中國民眾，除了看看731部隊的遺址，聽聽那些毛骨悚然的「黑太陽」731部隊的恐怖故事，也幾乎對這一審判的內容和細節並不了解。

這次NHK公司想在日本做731部隊的選題，不拿出來點真材實料是立不住的。如果只是虛配圖像加上一些文字資料解說，說服力顯然不強。只有播出731部隊當事人的錄音甚至圖像，才能有震撼力。而這樣的聲音資料，日本和美國有也不會提供，只有蘇聯的繼承者俄羅斯才能拿得出來。

「哈巴羅夫斯克審判」現場

在「哈巴羅夫斯克審判」過後，不但是美國和日本，就連蘇聯也將絕大部分未解密的審判資料封存起來。因為東西方冷戰對峙，需要研究細菌戰的關鍵技術。不過後來發現，由於現有技術的限制，生物戰、細菌戰在戰場上的效果並不好，比化學武器要差得多。例如日本在諾門罕戰役中，興師動眾對蘇聯使用細菌戰，除了對己方攻擊部隊和常規部隊帶來傷亡之外，幾乎沒有對蘇蒙軍隊帶來危害。隨著戰爭技術的進步，類似731部隊這種播撒細菌的生物戰，顯得效率低下而且笨拙，其軍事價值大大降低。因此在1975年，各國開始簽訂《禁止生物武器公約》，而這一公約的生效，為美日兩國研究731部隊打開了一扇門。

常石敬一

1981年，長崎大學講師的常石敬一出版了《消失了的細菌部隊》一書揭露731部隊的存在。常石敬一研究的資料就是日本政府解密的部分日本二戰研究生化武器的資料。而同一年美國人約翰·鮑威爾發表的長篇研究文章《歷史上被隱瞞的一章》，就更為有名。鮑威爾從美國解密的「二戰」檔案中查到麥克阿瑟和美國國務院、陸軍、海軍之間就日本細菌戰問題來往的秘密電報和美國生物戰專家調查731部隊戰犯而寫的4次調查報告書,從而揭露了美國一邊防患蘇聯,一邊為本國利益獲取731部隊的研究成果,與日本進行黑暗交易,赦免細菌戰戰犯,隱瞞日本細菌戰犯罪事實的經過。其中還包括第一次公開了731部隊實施人體實驗的事情。

而在日本，著名作家森村誠一（電影《人證》原小說作者）在藉助常石敬一等人研究基礎之上，自費2000萬日元，採訪日本老兵，遠赴中美調查，完成了731部隊研究里程碑式的著作《惡魔的饗宴》。書中不但詳述了惡魔集團731部隊的由來、編製和罪惡的研究項目，還把整個日軍從事生物戰、細菌戰和化學戰研究機構梳理得清清楚楚，其中最著名的惡魔部隊731由此開始廣為人知。

《惡魔的饗宴》

隨後在1983年，日本舊書攤出現了731部隊在中國所做人體試驗的兩份《試驗報告》;1986年,發現了《遠藤三郎日記》中關於731部隊的記錄;此後又發現了731部隊《關於凍傷》的實驗報告,《北支那防疫給水部業務詳報》等;1993年,則發現了原陸軍中央將校記錄細菌戰的業務日誌:《井本日誌》、《金原摘錄》、《大塚備忘錄》、《真田日記》等。這些重要的發現,既證實了哈巴羅夫斯克資料的正確性,又在很大程度上彌補充了哈巴羅夫斯克審判材料的不足。此外，多年以來還有相當一批原731部隊隊員和原日軍細菌部隊隊員,相繼站出來以自己的親歷和所見,陳述和揭露日軍細菌戰事實,從口述史料的角度加強了資料的發掘。

日本現存731部隊老兵已經不多

由於中國在戰後基本沒有抓獲任何731部隊成員，因此中國戰後在國內的日本戰犯審判，無法涉及731部隊。國內對其研究常年來是基於受害者一方的調查，而731部隊的內部情況，基本是靠美日俄資料。從現實來看，俄羅斯、日本、美國，早就出現了大量有關731部隊的研究資料。中國從政府到研究界應群策群力，開展731部隊的深入研究。當然從證據實證性來說，最具權威性的，是美國日本掌握的大批日本軍隊資料。但是由於兩國態度曖昧，不公開這部分資料。但中國可以和美日相關有識之士一起努力。而第二等的研究資料，就是來自俄羅斯的庭審記錄。現在俄羅斯對731部隊大量的庭審和繳獲檔案證據，仍然沒有公布。但中國可以從政府層面努力，為研究731部隊提供更豐富材料。既然NHK能夠找到錄音，中國也能在塵封的檔案中找到新證據。另外，日本國內出現的老兵回憶錄、健在的731部隊老兵，也都是珍貴的歷史資源。雖然他們難以作為實際的證據，但口述歷史、日記歷史對於揭露731部隊的醜惡更有力。2001年, 金成民組織並實施的「跨國取證」出版了《跨國取證 731》《老兵證言》就是典型範例。

哈爾濱新建成的731部隊罪證陳列館

2015年，《紐約時報》在報道哈爾濱新建成的731部隊罪證陳列館的時候，曾經採訪過常石敬一。不過這位揭露731部隊的老人卻說了一句非常刺耳的話：我沒遇到過認真研究731部隊歷史的中國研究人員。因此我對新陳列館不抱任何期望。我覺得關於石井四郎在中國的生物戰活動，（中國陳列館）沒有真正可靠、真實的研究材料。那些材料都在日本的圖書館和日本國立公文館，以及美國國家檔案局和國會圖書館裡。

忠言逆耳，這位日本學者的話，我們更應該視之為對中國深入研究731部隊的一種鼓勵和鞭策。

研究日本731部隊，不但需要遺址，更需要挖掘更多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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