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劉鎮偉評價最高的電影

娛樂 08-16

本文發於香港電影公號

文：若溪

說到導演劉鎮偉，或許第一個從你腦海中跳出來的是「第二個王晶」，或者是近年來也可算作是「爛片之王」內的一位。

但是，在早期的香港電影界，劉鎮偉憑藉他的聰慧才華在香港影壇立足，並且締造了不少優秀的港產佳片。

《東成西就》沒有劇本，劉鎮偉在片場臨時要求各位大咖演員編台詞，並且即興圍繞主題開展表演，反而上演了一出精妙絕倫、無可替代的癲戲經典。

《大話西遊》成為了西遊記IP翻拍影視作品中最為成功、也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典範，劉鎮偉自己在片中所飾演的菩提老祖同樣將喜劇天賦發揮得如魚得水。

除去這兩部無可復刻的經典，今天還要來推薦一部1994年劉鎮偉的作品，這部作品裡沒有瘋狂搞怪的癲狂，也沒有刻意煽情的苦戀。許多人看完這部電影，都不敢相信居然是出自劉鎮偉之手。

這部作品便是——《都市情緣》

「現今的社會，人愈來愈疏離，彼此間的情亦因為這種疏離感而愈趨隔膜，對於親情、愛情，很多人好像有心無力，想要得到它但卻愈走愈遠。」

《都市情緣》講的是一個「緣分」的命題。

劉鎮偉的作品，以無厘頭式的天馬行空而著名。單論純的文藝片，很少，《都市情緣》之前，有部《天長地久》，同期還有《花旗少林》其中雪夜飛行的那場戲，溫馨而感人。

那時的港片，很流行黑幫片中加點愛情元素，比如《天長地久》因為有了階級等級之類的差別，所以結局都不甚完美，賺足了觀眾的眼淚錢。

而《都市情緣》走的也是這種套路，然不同的是加了一條親情路線。這也是導演兼編劇劉鎮偉的「納雜」：愛情、浪漫、親情、激情、幻想、寫實。

也許一開始，粱智武（小武）與JOJO的相遇就是一種「錯誤」的緣份。

電梯中擠著JOJO和她手拖手的未婚夫華威及他的一班狐朋狗友，但她似乎走了神...她居然拖錯了小武的手。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你可以騙別人，甚至可以騙自己。但有些事你騙不了別人，特別是你的眼神。」自那刻起，小武心裡明白JOJO並沒那麼愛威少。

吵雜的舞廳外，藍色的街燈下，小武在樓梯口對JOJO伸出了手：」如果這一分鐘你返回去，就不知道我們會發生什麼事，更不知道太子威會怎麼緊張你，來啦...」

西餐廳內，坐著剛剛擺脫威少及一幫手下追趕的兩人，這次是JOJO先提議介紹自己。

鏡頭一轉，宛然是小武那張帶著刀疤的清秀的臉，他似乎想迴避這個議題。

從小就失去母親的小武，因不滿父親某次帶他回家時，買的糕點被別的小孩搶去，可膽小的父親為了息事寧人，竟默認是他搶了別人的馬拉糕，這成了他心上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父親和他關係從此有了裂痕。在學校里，小武常常受人嘲笑欺負，終在生母的祭日時，他自殘了臉，立志要恐嚇侮辱他的同學，由此走上了不良少年的道路。

劇中對於藍色的運用，可謂發揮到了極致。

前四分之三的戲中，小武與JOJO只見過三次，有二次還是小武逃亡途中短暫的一刻。第一次是在藍色的深宵，藍色有許多含義，在這時代表了彼此間的好感和對未來的憂慮——小武說：「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的人」，而JOJO感覺他像是一本「讀了第一頁就想讀第二頁的人」，所以就算是打賭右腳下最後一階台階是沒有緣分，JOJO依然執著雙腳跳下，她定要讀完這本書。

小武與父親在一起的場景也多採用藍色，這時的藍色代表被動、冷漠，冰冷和憂傷。童年時的記憶，其後父子間的相互不理解，導致小武出獄後第一晚回家，父親會夢見被親生兒子打劫。繼母的女兒小美，色誘小武失敗後反將罪名推到他的身上，造成父親痛打兒子，「我小時候被人搶松糕，都沒見你這麼勇猛。你現在這麼勇猛，不是為了我，是因為一個女人...」

心灰意冷的小武再次離家出走。

小武在劇中很少有笑容，既便有，在藍色的光影中，他的微笑看上去顯得那麼溫柔和可憐。

「就算全世界都誤會我，我不介意，因為我已經習慣，可這次不一樣，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一輩子誤會我。從小到大我都對自己說，不要去喜歡人，因為去感受人家對自己的感受，是很痛苦的。」

而他腦海中的JOJO，總是帶著夢幻似的藍色。西貢碼頭的那場被圍捕的戲是全劇的最高點，深藍的夜色中，被眾警追趕的小武讓人心痛：特別是他掙脫的束服，終可死抱著燈柱不放——他要兌現對JOJO的承諾，卻沒料到洪sir會騙他說是她告密，剎那間，他倔強的臉上儘是從不相信到絕望。

雖然小武與父親之間有難以彌補的裂痕，但在他決定逃亡台灣前，還是想跟父親道別。

藍色的的夜空下，父子相見分外傷感，可父親最終還是誤解了兒子並留下身邊所有的錢，這讓小武對父子親情的一點希翼也告破滅，他回身嘲笑著離開：「你老糊塗了，我殺人了？我什麼都沒做過！你那相好的女兒，我碰都沒碰過，痴線！」

也正是這句話，驚醒了父親，令他終於有勇氣去向小美證實兒子的清白，其後便是四處奔波上訴...當他從洪sir口中得知兒子是被冤枉時，他更是毫不猶豫地一腳踢中這個不負責任的警官的要害，不再理會後果將會怎樣。

監獄外，小武在等著父親，跟以住不同的是：小武不再漠視被警察打傷了腿的父親，他不但親手用紅藥水替父親塗了被刮傷的手指，更是關心似的教訓父親「一把年紀了，還學人打架。」最後，他一把攙住了父親的胳膊「阿爸，我們走。」

小武終於學會長大，父子間的隔膜也隨之消除——這是本片中最感動的一幕。

劉鎮偉除了用藍色和畫外音來處理人物間的內心感受外，還用了少許紅色來感染劇情，紅色代表溫暖和希望。

小武與JOJO的第一次見面，舞廳內外交叉閃著藍色與紅色，代表了JOJO內心的掙扎和期待；西餐廳里紅色的招牌，象徵著他們的感情單純而溫暖。

而JOJO約小武第二次見面，等待中的小武，映在他臉上的那片紅光是他心中對愛情的渴望。西貢碼頭上的信號燈，在藍色薄霧中閃爍著小武的最後一絲希望，可最終卻是讓他夢碎到淚流滿面直至內心奔潰。

當年劉鎮偉會選擇跟黎明合作這部片子，用了不少心思。作為商業片導演，他說：「在香港，女人會看他的戲，男人則會抗拒。但在某些外埠，他很受歡迎。」

而此片，是當年韓國華語片票房的冠軍。

由於《花旗少林》賀歲檔票房的大賣（約三千多萬），使他相信廣告（周潤發與吳倩蓮曾拍過鐵達時廣告）推動票房的效應，而同年黎明為和記電訊拍的《天地情緣》廣告MV一經面世，即獲得鬨動，所以電影中和記Call 台小姐的屢次出現，還正應了那句廣告詞：一點音訊，引出無窮希望。

當時的黎明，正處於電影事業的瓶項期，雖然已經主演過好幾部電影，但始終是打著偶像的標記，真心要拿出一部講演技的作品來，似還難以舉例。一向以接片嚴謹出名的他，推掉了跟《都市情緣》相同類型的《天若有情2》。

對於導演劉鎮偉，他說道：「我喜歡他的《花旗少林》，喜歡他講的故事，超級有說服力，拍的時候又跟他說的一模一樣。」

香港電影流行為演員度身寫劇本，小武用的就是他之前出名的浪子形象。

但是電影里的小武，並非完全是TVB時期的浪子：他一身最平常的藍布衫，白背心牛仔褲，腳趿一雙波鞋，叼著香煙，在片中大爆粗口，賭博打架，經常被打到頭破血流，加上臉上這道疤，這是一個最沒文化最爛的落魄的混混。

劉鎮偉對於這個角色的設定是：「我不需要一個靚仔黎明，而要一個攔坦（粗魯、缺文化、沒教養）黎明——居住在簡陋舊居，常出入於監獄、球場、暗巷的積犯。」

所以這個小武，有著更多的叛逆和TVB時期沒有的頹廢、灰色與悲劇，也令他甩脫了當年刻意經營的書生氣質的浪子形象。

劉鎮偉對他本人感覺如同之後的陳可辛，他們共同給他選擇了藍色——這是一個天真的，不太懂世故的人。

劇中的小武一直是被人冤枉被人追打著像足落水狗，這也是我當年第一次看片的最大困惑：不明白導演為何要讓一個男主如此受盡別人的誤解和屈辱？

聽聽現實中頂著明星光環被「追捧棒殺」的演員的內心感受：「那些行家（娛記），我拍MTV，都會過來照相，一個說：『黎明，閃光燈閃了三千次，眼會盲的，不用怕，照啦，盲了我都會這樣說了。』差不多有求必應，照了那麼多，登出來都是最丑的，那些漂亮的哪裡去了？我知呀，拿去賣錢了。」連句感謝都沒有，更不用提什麼尊重了。而做為風尖浪口上的公眾人物，本身的個性令他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後果是這些行家，賺完照片錢後繼續抓著話題當料寫，反正報道跟照片一樣能吸人眼球。那時還比較在乎別人想法的他，無奈地自嘲自己全身貼滿了「膠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