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棲鴉「錦堂春 · 簾外淡煙一縷」

文學 08-16

《錦堂春·秋海棠》

【清】納蘭容若

簾外淡煙一縷，牆陰幾簇低花。夜來微雨西風裡，無力任欹斜。彷彿個人睡起，暈紅不著鉛華。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棲鴉。

①秋海棠：多年生草本植物，葉背和葉柄帶紫紅色，花淡紅色，供觀賞。

②欹斜：歪斜不正。

③鉛華：婦女化妝用的鉛粉。

④翠袖：青綠色衣袖，泛指女子的裝束，這裡指秋海棠的綠葉。凄楚：凄涼悲哀。

⑤棲鴉：烏鴉欲棲息時，指黃昏時候。

這是一首詠物詞，這首詞是吟詠秋海棠。詠物是詩詞吟詠中一個永恆的主題，借著詠物而抒發情感，詞人們喜愛並一直熱衷這樣的方式。

其中歌詠海棠的詩詞實在是太多了，幾乎和歌詠愛情的主題一樣在詩詞中泛濫成災，既然是很多人歌詠過的，納蘭為何偏偏還要選擇海棠來寫呢？這就是納蘭，從來不管別人的眼光，他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將老話題寫出新意，這難不倒納蘭，這首詞的主旨是寫海棠，但核心卻是要寫清愁相思的。納蘭填詞，一向都是要獨抒性靈的，即便落入俗套，也會寫出與別人不一樣的詞境。正所謂情之所至即是詞之所處。

即便落進窠臼，那又何妨，大不了不被後人廣為傳唱，納蘭並不在乎這所謂的身後名聲，他在乎的，是自己和自己在乎人的感受。納蘭性情真切，所以，他填詞，總是能夠寫出許多旁人的心聲，因為許多人並不敢輕易喊出自己的心聲，但是納蘭敢，這個年輕男子，有恃無恐，他不怕任何禮教束縛，他只要追求真誠熱烈的情感，於是，納蘭的詞，便多了一份生機和活力。

這樣的一首《錦堂春》，讀起來，讓人感到天真無邪、不通世故，但同時又能感受到內心有著蠢蠢欲動的悸動。雖然這首詞並非是新意迭出，但是那又何妨，沒有人會在乎，人們只會在這首詞的情真意切中感動，別無他求。

珠簾外一縷淡淡的輕煙，牆陰處幾簇矮矮的鮮花。昨夜秋風吹來一場細雨，花枝無力，任憑風雨將她吹斜。那嬌美的神態彷彿美人睡起之後臉上泛起的紅色，不施粉黛卻嬌艷欲滴。寒風中那綠色的衣袖更為她平添了幾許凄楚，在黃昏之中徒增無限清愁！

清愁是納蘭抒寫不盡的主題，他的每首詞，幾乎都帶有淡淡的愁雲，不是很濃厚，只是一抹，就好像天青色的煙雲，淡淡地出現在眼帘前方，讓人看到後，內心有淡淡的微風吹過，隨即消失不見。

詞中也是這樣寫道，「簾外淡煙一縷」，簾外的淡淡煙雲，一縷便飄散在風中，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出現。開門見山，便寫了煙霧消散，猶如自己的愁緒，淡然一抹，偶爾飄來，隨即飄走。

這就是納蘭的詞，總是獨抒性靈。對於納蘭來說，不論是常見的景物，還是常見的心情，只要他願意，便總是能夠寫入詞章之中，不求其他，只為娛樂自己。而納蘭在這首詞中，也是這樣做的。

「牆陰幾簇低花」，不過是牆角下的幾朵小花，但是納蘭卻能欣賞到他們獨有的魅力，在牆角的陰涼下，幾簇低矮、不被重視的小花，長在那裡，它們雖然卑微，但卻生命力頑強，只要一點點的陽光，便能自由自在地開放。納蘭是在寫花，也是在羨慕花的自由。「夜來微雨西風裡，無力任欹斜。」雖然夜晚一場暴雨，會讓花朵凋零、傾斜，看似要枯死一般。可是只要第二天照樣出太陽，它們便會再次迴轉過來。

這就是生命的力量。納蘭是渴望這種力量的，於是，這種生命力頑強的花，在他眼中，也別具一番風韻。下片寫花的樣子，彷彿是在描述一個美貌的女子，「彷彿個人睡起，暈紅不著鉛華」。好像剛剛睡醒的女子，不施粉黛，素麵朝天，但卻可愛真實，讓人憐惜。就好像這花一樣，讓人無法不去關愛。

「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棲鴉。」寒風中，它們努力綻放，要將最後的顏色在這枯黃的世界中保存得更長久一些，可是它們不知道，看花的人，卻在黃昏中，看到它們，更看到了哀愁。

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棲鴉「錦堂春 · 簾外淡煙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