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肚皮走過熱帶雨林 來到魔鬼之喉飛瀑下面

作者：夏冰郎

（伊瓜蘇穿行熱帶雨林之三）

我選擇了最直的路——走在伊瓜蘇河床上。

古代就有這條棧道，架在河上的巨石和高地上。可伊瓜蘇河性子太野，恣意橫流，近年來阿根廷不再順著河道修棧道，而是直接把棧道直接架在河床上、穿過密林，但碰上大山擋道，也只好繞道。像下圖這樣的亂流，我曾水上水下越過兩次。有時走在河床上，有時走在密林間，全身濕透，根本分不清是水是汗。

彷彿進入到滄海橫流的洪荒年代，伊瓜蘇河在熱帶叢林中無拘無束，任意行走。有時候，洪水把你逼到死角，還濺你一身泥湯，氣得你想揍它一頓；有時候，你走得精疲力盡，又飢又渴，幾近虛脫，突然眼前一亮，發現奇花異草、飛禽走獸，讓你驚喜不已，駐足欣賞；時而清風送爽，讓你頓感幾分愜意。

伊瓜蘇瀑布是遠古形成的，最早發現這條瀑布的，是西班牙探險家德維卡。他於1541年見到瀑布，寫信回國說，伊瓜蘇瀑布濺起的水花比瀑布還高。究竟有多高呢？他比喻說，比擲矛兩次還遙遠。可見，伊瓜蘇大水之野性。幸好近兩年修了鐵網棧道，如下圖，能讓我輕鬆漫步，邊趕路邊賞景，把激流飛濺當作風景來欣賞。

伊瓜蘇河流經之處也保留著歷史文明的遺迹。比如正在使用的旅遊中心，就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基督教堂，還保留著1696年初建時的歐洲建築風格，把它西班牙文的名字譯成中文顯得很長，叫作」聖伊格納西奧米尼「。

現在巴西、巴拉圭兩個國家，都煞費心機與阿根廷競爭，分別設立的國家公園把重點放在了保護大水的原始野性上，並想方設法維護原生態的自然景觀。我個人很欣賞這種做法，很擔心伊瓜蘇也像我們青藏高原那樣，許多地方一發現水源，首先想到的，就是搞梯級發電，儘快把錢賺到放兜里。啊，希望這已經成為歷史。下圖，拍照的是中國人，其實大多數中國人心裡愛的，還是自然之美，靠破壞自然美弄幾個錢的，早晚會後悔。

伊瓜蘇瀑布在巴西的「馬蹄形」大落差、在阿根廷「魔鬼之喉」的大落差雙雙都是世界自然遺產。與這兩處有關的，當然也屬於遺產的範圍。為了保護好伊瓜蘇瀑布，兩個國家不遺餘力，把方圓幾十公里圍起來辦國家公園，把整個園區熱帶雨林的植物、動物甚至每一塊石頭都嚴加保護。不動地皮，是保護生態環境的一大原則，下圖這個人工棧道，就是架在懸崖邊上的，周圍的草木乃至青苔都原封不動，讓它們任意支蔓。在林中，你還能經常發現足有一尺多長的綠色蜥蜴在爬行。

實際上，用四川話說，我幾乎是空著肚皮穿過從巴西到阿根廷的「魔鬼之喉」這一段熱帶雨林的。進入熱帶雨林前，我在遊客中心排隊近一個小時，買到一瓶水和一個三明治。為了趕路，我一口氣喝了半瓶水，把三明治塞進背包就走。到了下圖這個地方，我想趁俯瞰遠方的「魔鬼之喉」掛瀑時，休息一下，順便把包里的三明治吃了。這個三明治是夾酸黃瓜火腿肉的，想想都覺得嘴饞。可就在這時，我看見樹上有一隻很大的長尾猴，賊亮的眼睛正盯著我；我的手瞬間停住，不敢繼續往背包里掏，想到公園有規定，不讓給動物餵食；還想到車上一位奧地利人告訴我的，在伊瓜蘇熱帶雨林曾經發生過，一群長尾猴搶一個行人的食物，活生生地把這個人掀下了懸崖。

快走吧，這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拔腳就跑，還不敢回頭看，心想，樹上的長尾猴是不是已經聞到我包里的香味了，正在玩命地追我。

轟隆隆的巨響聲，讓我忘記了後面的長尾猴。沒想到，我被長尾猴嚇得，一口氣就跑到「魔鬼之喉」的底下，見上圖。這飛瀑啊，30公里外就能聽到它的轟鳴聲，我現在離它還不到5公里，耳朵都被它震聾了，肚裡咕咕叫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而且，我可以斷定，我見到的寬約2.7公里的瀑布就是「魔鬼之喉」。它由275個小瀑布組成，我從高處看它時，是站在河床上方的棧道上，但見一片茫茫白霧，只聽見眾多的小瀑布在咆哮。現在，我站在它的下面，從低處、超近處看瀑布，如上圖，我覺得它也有靈性，很人性化，因為它給我留了一塊寧靜的、無水無霧氣的凈土，讓我獃獃地看它，腦子裡一片空白。

其實，它也有溫柔時候，如上圖；也有浪漫的時候，如上圖；還有文靜的時候，也如上圖。因為它來到這裡實在不容易，越過千山萬水，經過許多磨難，還嘗試了許許多多的掙扎，也許，它真的累了，需要靜靜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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