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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暴力、詛咒,這本書憑什麼得布克獎?

牙買加作家馬龍·詹姆斯創作的《七殺簡史》曾獲2015年的布克獎。布克獎評委會主席邁克爾·伍德對這部優秀的作品大加讚譽,認為這是一部史詩級著作,「是短名單中最令人興奮的一本。」

馬龍·詹姆斯牙買加作家,出生於1970年,現於美國馬卡爾斯學院教授英語和創意寫作。《七殺簡史》是其第三部小說,之前兩部《約翰·克勞的魔鬼》和《夜女之書》均獲好評。

馬龍·詹姆斯於2005年創作的《約翰·克勞的魔鬼》,曾被出版商拒絕70多次,此後雖屢有小獎斬獲,但真正使其獲得國際聲譽的是這本《七殺簡史》,它被認為是牙買加作家在世界文壇的一次突破。

《七殺簡史》在獲得巨大榮譽的同時,也收穫了不同的意見。有觀點認為《七殺簡史》不具備可讀性,更別提文學性,它充滿暴力和詛咒。毀譽伴身的詹姆斯也直面回應,「在寫《七殺簡史》時,我無處不在冒險。直言不諱、色情描寫、完全憑自己喜歡打亂結構,這些都是文字的冒險。」

撰文 |孟繁勇

暴力語言:克制卻不失真實

《七殺簡史》的故事,主要場景發生在牙買加首都金斯敦,取材於歷史上真實存在的牙買加雷鬼樂巨星鮑勃·馬雷遭遇的暗殺事件。那是1976年12月3日,鮑勃·馬雷正準備在金斯敦舉行一場以和平為主題的演唱會,七名手持武器的槍手,在正式演出前的夜晚闖入鮑勃·馬雷的居所。槍聲響起,鮑勃·馬雷被子彈擊中胸部和手臂,而槍手趁亂逃走。

鮑勃·馬雷隨即被送往醫院救治,所幸傷勢較輕。第二天,歌手仍然按照原計劃召開了演唱會。顯然剛剛發生的入室槍擊案對其影響甚大,他在演出中數次發聲,希望當時持不同政見者和解。

《七殺簡史》

作者:(牙買加)馬龍·詹姆斯

譯者:姚向輝

版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17年4月

1976年12月3日,牙買加大選在即,七名槍手闖入一位國民級雷鬼歌手家中瘋狂掃射,這一撲朔迷離的真實事件,通過76個虛構角色之口重現。

馬龍·詹姆斯創作的《七殺簡史》,即是以此真實發生的故事為藍本。與此次事件有關的人員相繼登場,開篇描述的14歲孩子眼中的貧民窟生活場景,使人印象深刻。媽媽是妓女,父親則是貧民窟里最後一個「好人」,孩子從小便在「殺死一個孩子屁也不算」的環境中長大。

接下來的表述,每一頁都充滿了暴力,粗俗的髒詞頻繁地出現在字裡行間。最殘酷的莫過於,孩子的父親在暴揍了作為妓女的母親之後,後者領著三個男人報復。隨後,上演的是領頭者對父親極度刺目的凌辱。在孩子眼中,父親死了,母親也喪失了生命。

暴力式的語言,強烈地刺激著讀者的觀感,挑戰著閱讀底線。然而,這些暴力語言表面上看粗俗無比、刺激視覺神經,但如果考慮到故事的歷史背景——貧民窟的生活環境,卻絲毫不顯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上世紀70年代的牙買加金斯敦貧民窟就是這樣,某種意義而言,馬龍·詹姆斯以暴力語言呈現紀錄片式的細膩。文字所特有的想像空間,雖符合歷史風貌,但如此敘述方式,確實給人帶來觀感上的不快。這正是作家在處理類似題材時遇到的兩難抉擇,白描似的表述,傷害文本價值,而淡化處理,則又脫離真實。

應該說,馬龍·詹姆斯在處理《七殺簡史》的情節時,採取了剋制卻不失真的方法,但他也承認暴力語言在《七殺簡史》中大量存在。以至於他對母親說,還是不要看第四部分比較好。就連布克獎評委會主席邁克·伍德,也認為書中重口味的內容可能會引起某些讀者的不適。那麼,布克獎評委會為什麼還將大獎授予這樣一本充滿暴力語言的作品?

分水嶺:歷史縫隙中的「史詩」

文學作品,並非是簡單地記錄現實。以文字語言作為載體的小說,在再現現實場景的過程中,當然需要對現實進行提煉與加工。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並非是拔高某個形象,或者是對骯髒與不堪刻意粉飾。

表面上看,《七殺簡史》從多個角度講述了謀殺,但實際上講述的是牙買加獨特的歷史。故事中呈現的狂暴、絕望、期待中的失望、希望中的決絕,猶如一列失控的列車,向著牙買加歷史深處開去:一路之上,車窗外盡顯飄搖動蕩。

上世紀70年代的牙買加,正如外界對它的表述:「他們居住的社會既活力四射,又輕鬆愉快,既悲慘不幸,又矛盾對立,既充滿希望又令人絕望。」《七殺簡史》講述的故事,將這句話體現得淋漓盡致。那正是牙買加的大選年,首都金斯敦貧民窟中的人們,手裡掌握著大量選票。每一個候選人,都想在金斯敦獲勝,這對贏得全國大選意義重大。

如今的牙買加城市貧民窟。圖片:視覺中國。

政客為獲得選票,甚至會操縱當地黑幫,威脅選民投票支持相應選舉人。執政黨與反對黨爭奪選票、國外勢力介入大選、甚至毒品也成為支持某一選舉人的交換籌碼。小說中真實發生的槍擊案受害者鮑勃·馬雷本意舉辦和平演唱會,但這場演唱會得到執政黨政治人物的資助,由此鮑勃·馬雷被視為支持執政黨選舉理念。因此,事件發生後社會反響強烈,但牙買加官方並沒有對槍擊事件作出回應,也讓各界質疑該事件與當時的選舉活動相關。

這起謀殺事件,成為牙買加歷史上的分水嶺。牙買加自1962年8月6日宣告獨立、脫離英國殖民統治之後,進入新的後殖民時代,包括政治、經濟、思想各個領域,均發生重大變化。《七殺簡史》從一樁謀殺案切入,通過特殊的敘述角度,遍歷金斯敦各個角落,從細微處入眼,呈現波瀾壯闊的歷史橫切面。

被視為「後殖民作家」的馬龍·詹姆斯,自小生活在金斯敦郊區,父母皆為警察,後其父轉行做了律師。在他的生活經歷中,親眼目睹的正是那一段歷史中的牙買加日常。

作家本人認為,他在創作中追尋的是我們是誰、我們的國家是怎樣的等命題,並進一步提出何為牙買加個性。從此角度而言,《七殺簡史》成功再現了上世紀70年代牙買加的歷史,恰是此處,成為《七殺簡史》獲得布克獎青睞的重要原因。

復調結構:集體主角的敘事策略

《七殺簡史》全景式史詩級別的描述,為我們呈現的是繁雜且多變的牙買加。馬龍·詹姆斯為此設計了多達70多個人物,從不同角度呈現謀殺事件的前因後果。人物一一出現,集體主角式的敘事策略,又讓我們似曾相識。

《七殺簡史》的創作借鑒了大量意識流寫作方法,尤其是在70頁之後,意識流寫作的痕迹愈發明顯。如同昨夜喝了一場大酒後的斷片,思緒的跳躍恍若麥田上的麻雀,到處是碎片化的記憶追溯。這些模糊不清的片斷式講述,在省去了標點符號的斷句之後,幾乎就是一個精神病人在遭遇電擊療法之後,痛苦伴身、思維混亂之際說的話。

其集體主角式的敘事風格,與198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西班牙著名作家卡米洛·何塞·塞拉的名作《蜂房》,200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穆克的作品《我的名字叫紅》,有異曲同工之妙。

《蜂房》(左,1986)《我的名字叫紅》(右,2016年)中譯本封面。

《七殺簡史》使用多重敘述的文本結構,搞政治的投機客、黑幫分子、有特工背景的美國人、手持槍支橫行貧民窟的小子、販毒者、甚至是已經死去的人,等等,多達75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共同組成了敘述主體。每個人的發聲使得衝突交雜,人物背景不同,更使不同的觀點互相纏繞。

書中沒有明顯的第一主人公,而是形成每一個人都是集體主角中的一員。每個人都用第一人稱來講述故事,每一個「我」的出現和講述,都創造了一個與讀者交流的空間。猶如敘事者就坐在讀者對面,將所有的秘密娓娓道來,如此一來,讀者瞬間變成了當事者、在場者。有評論者則將此種敘事方式稱之為與「讀者成為同謀」。

集體中的每一個敘事者都是當然的主人公。在《七殺簡史》的舞台上,75個人的聲音此起彼伏,眾多人物的聲音聚集一起,便成了巴赫金語境下的復調結構及語言狂歡化的結果。共同組成了碎片化的敘事拼圖,呈現的則是龐雜繁複的牙買加。

對於《七殺簡史》中的敘事策略應用,馬龍·詹姆斯說,「真理總在變化……五六個不同的故事,甚至相互矛盾的故事都有可能同時存在。沒有一個故事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完全真實或者完全虛假。」

或許,真或假,虛或實,就存在於《七殺簡史》的雷鬼音樂與謀殺的冒險旅程中。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作者:孟繁勇;編輯:徐學勤 阿東。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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