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還是間諜：謎一般的川島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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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鑒賞

川島芳子乍看上去是個迷人的人物。在1933年的《紐約時報》上，說她是「奇特的電影式戲劇化人物，半是假小子，半是女英雄」，經常被人稱為「滿族的聖女貞德」。這也是她的童年夢想——兒時騎馬上學的時候，川島就經常幻想自己像貞德那樣，領導人民贏回應有的光榮。

1907年，川島芳子生於中國，是一位不得志的滿族親王的女兒，她父親有38個子女，懷有復興清王朝的夢想。為了報答來自日本的支持者川島浪速，這位肅親王把8歲的女兒愛新覺羅·顯玗送給他做養女，她改名川島芳子，隨養父去了日本。

養父鼓勵她身上武士的勇敢精神，以及喜歡誇張的傾向。他聲稱自己在義和拳運動中單槍匹馬地拯救了皇室家族。但川島浪速脾氣暴躁，曾經提著鏟子追趕自己的女兒。芳子有大量追求者，都是圍繞在浪速身邊的極端民族主義者。最後叛逆的芳子剪掉了自己的頭髮，宣布，「我永遠清算了女性」。菲利斯·伯恩鮑姆(Phyllis Birnbaum)在《滿族公主，日本間諜》(Manchu Princess, Japanese Spy)一書中寫道，芳子一生多次試圖改變自己的形象與命運，這僅僅是第一次而已。

1931年，日本關東軍想在東北建立所謂的「王道樂土」，即滿洲國傀儡政權，他們僱傭了芳子。伯恩鮑姆寫道，「她的工作內容並不明確」。芳子很可能把婉容皇后藏在自己汽車的後備箱里穿越滿洲國。她可能引發了1932年的上海事變，可能在傷亡慘重的熱河戰役中率領軍隊，乘飛機來到滿洲國與一個反叛的軍閥對峙，並釋放了他的俘虜。

川島芳子

The Asahi Shimbun, via Getty Images

她可能做了以上這些事情，也可能沒有——芳子的戰時經歷經過日本小說家村松梢風的加工，1933年，他創作了她的傳記《男裝麗人》(The Beauty in Men』s Clothing)，其中寫到她從事的若干秘密任務，並「改進」了她的形象，這本書成了暢銷書。村松梢風說這本書是兩人合作的產物。後來，國民黨政府也以同樣的罪名起訴她。

「我的整個一生都建築在虛假的謠言上，」她的獄中自白這樣開頭，「如今我也將死於這些虛假的謠言。」但是她也不放過任何誇大其詞的機會。在一次特別典型的聊天中，她說自己是末代皇帝的女兒，穿男裝是為了逃過暗殺。她的父母被殺害、兄弟被殘忍地處決，她是飛行員、神槍手、畫家和詩人。和她聊天的人相信了她的話，並且逐字記錄下來。

「這種追星式的回憶真能讓任何傳記作者抓狂，」伯恩鮑姆寫道，她之前的傳記作品中也塑造過華麗浮誇、憑空塑造出自身形象的人物，比如始終在東方與西方身份認同之間艱苦掙扎的畫家藤田(Foujita)——但她從來沒寫過像川島芳子這樣一個整個人生都建立在自己想像之上的人物。現實最終還是要面對。20世紀30年代末，芳子對滿洲國感到幻滅，又深受鴉片煙癮的折磨，她看上去不再像東方的聖女貞德，倒像是滿洲的林賽·羅翰(Lindsay Lohan)。到最後，她最親近的朋友是四隻寵物猴子。

伯恩鮑姆的書以芳子在審判中受到了悲哀而應得的懲罰告終——國民黨政府根據電影、小說和芳子誇張的回憶錄判處她死刑。伯恩鮑姆寫道，「小說竟然也能成為證據，芳子感到大為震驚。」

於是川島芳子就這麼死了，至少人們認為她死了。但是，也許她沒有死。伯恩鮑姆的傳記把握住了芳子的精神，但並未能真正捕捉到她的魂魄，這個女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拚命想要塑造自己的虛構故事。根據這本傳記，1948年3月25日，芳子不是被處決，就是被替身掉包了，她本人被偷運出去，藏匿起來。她永遠都是那個逃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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