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續寫之三一孫少平的思索，改革的春風已到來

與平凡處經歷偉大

坐在返校的公交車上，少平的思維還沒有從這半天的經歷中脫離出來。雖然最初有些緊張和惶恐，但是少平自我感覺還是表現得不卑不亢和落落大方。是啊，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如果特別留意人與人之間的地位落差和序齒尊卑，那該活得多麼痛苦。

雖然告別時仲平執意要派省委的小車送自己回學校，並強調這是父親特意交代過的，但他還是堅辭不授。他理解仲平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禮貌，可自己卻不願因為是蘭香的哥哥而享受這個待遇。就像當初自己婉拒仲平為自己調動工作的好意一樣，少平在潛意識中認為哪怕一點的「沾光」行為都會讓人看低蘭香的家庭，從而看低蘭香，進而使她不能舒展地生活在那個家庭。為了蘭香，也為了自己，他要表現得有尊嚴，並認為這樣做理所應當。

之後的幾天里，只要有時間，少平就會一直苦苦思索妹妹的婚禮。他明白以仲平家的社會地位，即使不大操大辦也會是賓客盈門賢達畢至，而相比之下自己這邊的家庭就要顯得那麼單薄和弱勢。雖然有蘭香仲平共同的大學同學們可以撐一撐場面，但是孫家這邊也決不能悄無聲息草草了事！他要妹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他要讓蘭香做一個沒有遺憾的驕傲的新娘！

首先，他想到自己應該提前和家裡人商量，擬定出參加婚禮的人數和流程，並提前排演一番，要讓他們熟悉這邊的環境而並不手足無措，這需要自己付出大量的心血。其次，除了請蘭香的朋友之外，還要請來自己的朋友助陣，金波、養民、金秀、自己的舍友和校報里要好的同事，當然還有姜楠......再次，既然仲平家長希望這是一次年輕人歡樂的聚會，那麼自己也可以發揮文藝和組織方面的優勢，讓自己這邊人準備幾個節目，既表達了對新人的祝福，又顯示了自己這邊的存在感，就是不知道到時場上氣氛是不是適合？管他呢，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衝勁嘛！想法倒是很多，就是缺少共同實現的夥伴啊......

令少平沒有想到的是，半年後的婚禮上，他的死黨金波帶著黃原籍的一票人及時趕到，那裡面既有金波和他的哥們，還有更令人驚喜的潤葉姐和已經成為金波妻子的大眼睛玉玲姑娘，以及玉玲學校同事和文化館杜麗麗這樣能歌善舞的活力青年。他們在婚禮現場打出一條火紅的條幅——「黃原的朋友祝我們的蘭香一生幸福！」這支「生力軍」還吸引了蘭香大學同學們的加入，讓「黃原軍團」更加壯大。這個充滿活力的整齊隊伍和仲平這邊的賓客們還展開了拉歌比賽，結果無論在演唱技巧上還是氣勢上，「黃原軍團」都完勝省委這邊的雜牌軍......在震動穹宇的信天游歌聲中，少平被金波的大手筆驚呆了，而婚禮上的蘭香也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感動和幸福的淚水讓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在他們心裡，幾年前黛安娜王妃的婚禮也不過如此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我們不再贅述，我們只是知道此時的少平心裡急切地想找金波一敘衷腸。也許是知心朋友之間的心有靈犀，此時的金波也正在為一件事煎熬，他也急切地想找少平一同商量呢！

八十年代初期，「個體專業運輸」作為一個新生事物一經出現，這個省屬於個人的營運汽車就由1980年的27輛增至1982年的407輛。1983年1月，中共中央在印發《當前農村經濟政策的若干問題》的通知中指出：「允許個人購買汽車從事營業性運輸。」此後，全省的廣大農民和市民，相繼出現集資或貸款購買汽車的熱潮，致使汽車成為當時的熱門緊俏商品。1984年，中國汽車公司省城服務部和省汽車配件公司，以汽車372輛和大量汽車配件重點投放給黃原等13個縣市，支持個體汽車運輸業的發展。這促使個體專業汽車運輸猶如雨後春筍，以年逾2000輛汽車的增幅迅猛發展，1985年增至7114輛，為全省公路運輸全民所有制104個運輸企業汽車總數的123．96％，成為這個省公路運輸的一支強大新生力量。

這幾年裡，我們的金波走南闖北，在開闊了眼界的同時也逐漸明晰了自己以後的事業發展思路。他在往返各地的孤獨旅途中看到了機遇，他看到格爾木火車站貨場堆積如山的進藏物資，他看到商洛南部玉米滯銷而大米供應偏緊，他看到臨近春節關中粉條菜籽油緊缺而河南卻大量生產，他還看到本省各條客運線路上人滿為患長途客車運力嚴重不足......

這一段時間，金波一直在醞釀一個計劃——辭職。

上個月，地區國營運輸公司簽訂了新汽車的購買合同，新汽車下個月到位的同時，幾輛行程十幾萬到幾十萬公里的舊解放牌卡車要以幾千元的低價出售，外人不敢買，但是金波知道這幾輛車的車況不錯，何況運輸公司的維修車間還提供一年的低價保修。同時自己還結交了幾個會開汽車的黃原本地青年，他們進不了公家門，但卻為金波的仗義和眼光折服，只要金波成立「公司」，他們就能馬上跟著他干。

最棘手的就是資金問題。金波可以貸款，但是額度並不足以同時買下這幾輛汽車。這時，我們大眼睛的玉玲姑娘出手了，她告訴金波，作為獨生女，她已經說服父母把他們平反之後落實政策時補發的一萬多元工資拿出一部分，只要金波發話，錢馬上到位。

我們所不知道的是，金波和玉玲已經訂婚，計劃國慶節的時候過事情。我們是否仍然記得當年在東關郵政所扛郵包的金波也曾引起過很多黃原姑娘的注意，但她們打聽到此人是一個臨時工時全部打了退堂鼓，直到金波頂俊海叔的班正式招工後，才有黃原姑娘和他正式談戀愛。這其實也是除了懷念藏族女孩之外，金波當年最終錯過她們選擇單身的重要原因。

而郭玉玲姑娘卻是正好相反的一個人！她好幾次都勸金波辭職，然後干自己的事業。他相信金波不是個平庸之輩，他註定不會在汽車司機樓里坐一輩子。當時潤葉姐介紹他倆認識時，金波吸引她的除了和自己一樣的文藝細胞外，還有就是金波有一種不受條條框框束縛的氣質（讓我們想起了當年的軍馬場事件），這是個敢於打破規矩闖世事的傢伙，而且一定會出人頭地。她覺得跟上這樣一個男人該活得多麼舒心爽氣啊！玉玲姑娘毒辣的眼光還有待驗證，但她對金波資金上的無私支持使得金波沒有了後顧之憂。

現在的金波苦惱的不是他辭職後會被雙水村人們看做全村第一號「瓷腦」，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是他得顧及自己父母的看法。他知道當年父親還處盛年就提前退休，為的就是讓自己接班，成為一名吃商品糧的正式工人。他知道親愛的父親這幾年賦閑在家是多麼的難熬和孤寂，他知道自己放棄「商品糧身份」會讓父親在村裡人面前多麼難堪，他知道父親內心會因此而懷疑自己的無用而失去以往堅硬的精神支柱......而且貸款可能還要抵押家裡的窯洞，這讓老人心理上怎能接受得了。唉！人生往前走一步真是難啊，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煎熬！

金波必須在月底之前把這事決定下來。其實他內心早已經做好了決定，只是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去讓父母坦然接受。

這時他想到了少平。正好他聽金秀說蘭香妹妹結婚計劃已經提上日程，正好找少平了解一下這事情，再好好拉拉話，把自己的煎熬也解開。金波是那種想到就去做的人，他沒有絲毫耽擱，第二天就請假坐上車走了省城。

作者：村裡二傻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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