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後我被領養，偷聽養父母說話，我才知他們陰險企圖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安柯 | 禁止轉載

1

那是一棟距離村莊很遠的土坯房，房頂蓋著厚實的稻草，洋溪和媽媽藍汐一直住在裡面。

他經常聽見藍汐說：「你爹沒死的時候，嗬……我們家住的是村裡的青磚房。他一死後……」

藍汐每次說到這些，眼睛先是亮亮的又慢慢黯淡，臉上總有些憤恨地看著洋溪，聲音帶著哭腔，氣若遊絲，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彷彿釀成現在的一切落魄是他的錯。

她受過了許多苦的。從小就是孤兒，遠房表舅把她養大。那戶人家貪圖錢，十六歲就把她嫁給了一個肺癆鬼。

十年前，剛知道懷上洋溪的那會兒，肺癆鬼丈夫正好病死。藍汐都沒來得及對他說這回事。

後來，隨著肚子里的孩子漸漸顯懷，同宗的兄弟不相信她是丈夫死前懷上孩子的，嫌她敗壞門風，無情地把她趕出了家門，霸佔了她的房子。

當時，她懷著孕，一無所有，無家可歸。況且她心中對這個地方還有些痴念。因此，只能孤身一人，在距離村口很遠的地方，做了一棟極其簡陋的土坯茅草房。一住，就是整整十年。

洋溪很少看到媽媽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也只有在一個月的某幾天才能看到。

從他記事起，每天傍晚，當夕陽西下，天上還剩下幾片紅色紫色的餘暉的時候，洋溪總是能看到媽媽坐在鏡子前，有些少女懷春般地悸動緊張。

她會把自己弄得很乾凈漂亮，然後坐在門口那棵老槐樹下，唱《阿里郎》。歌聲婉轉憂愁，有著深深的祈盼，望眼欲穿的感覺。

毛老三一個月會來他們家一兩次，洋溪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會來他們家——這棟土坯茅草房。每次來都是夕陽西下，或是趁著月色。偷偷摸摸。

每次，他都會帶很多東西過來，像個走單幫的掮客。他甚至會給媽媽買紅色的乳罩，洋溪看到過一次。

他每次都會帶一些禮物給洋溪，有討好的意味。洋溪不怎麼會搭理他，很少跟他說話，每次有些警惕地拿完他送的禮物就自顧自地去玩了。

對於這個男人的了解，他只知道，別人叫他毛老三，有一個很兇的老婆，還有兩個女兒，其他一概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洋溪不喜歡這個男人，卻也跟媽媽一樣盼望他能來，這種微妙的感覺，很矛盾，很複雜——他有些能夠理解媽媽的寂寞、艱辛。

媽媽一般會很高興地把毛老三迎進了屋。她在關門的那一刻，頭總會像鐘擺一樣晃動著掃射四周，大概是怕別人看見。

他們一般會在房子裡面待上一段時間，時短時長。總之，洋溪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在屋外玩耍，兼做放哨的。彷彿是長時間被藍汐訓練有素，現在無論他一個人在房外待多久，都不會哭鬧。

他們出來的時候，藍汐或是臉上淚痕未乾，或是滿面春風、盪著嬌澀之態。洋溪有時候會在心裡嘲笑這樣的事情，金屋藏嬌莫過如此——只不過這是一棟土坯茅草屋。

一次的溫柔對待，是無數個翹首期盼的痛苦煎熬換來。

今晚，這個男人又來了。他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來的時候一如既往地鬼鬼祟祟。他給了洋溪一個陀螺，那種電動的，只要用手使勁一拉就能在地上「嗖嗖」地轉很久，是鎮上買的。

夜色，正慢慢從天際淹沒而來，洋溪一個人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根本不想去注意屋子裡會發生什麼。

可是，那天，房子里突然有摔東西的響聲，洋溪還聽見媽媽凄厲的哭泣聲，有些悲涼。屋子腐朽發潮的門被吱呀地打開，燈光瞬間刺破了正濃的夜。

繼而，洋溪又看見衣衫不整的媽媽，苦苦哀求似的拽著毛老三粗壯的胳膊，肝腸寸斷地哭喊著「不要走，不要走」。

毛老三很不耐煩，甚至都不願看看她一眼。他縮著身子環顧四周，僅僅是在擔心會有人看見。

他把藍汐枯瘦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像掰玉米一樣用力、乾脆、毫不留情，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洋溪一眼。

毛老三走後，藍汐有些失魂，面如枯槁，毫無生氣。

洋溪嚇壞了，躡手躡腳地拿了一方毛巾，幫藍汐擦了擦臉上殘濁的淚水，勸媽媽不要哭。藍汐卻緊緊地抓住他的小手，死死地瞪著他。

「那一年我就該死的，我捨不得你跟著我死，這才有今天……」她把身體前後搖晃，有些氣喘，又心如刀絞地繼續自言自語，「他再也不會來了，這個負心漢，我怎麼這麼傻……你……總該會有人養你，會有的……」

第二天清早，藍汐的細頸子上，纏著一條又長又寬的黑色土布條，整個身體懸空在房樑上搖晃著。地上躺著一張被推到的直背竹椅。

2

還是村長發了慈悲，幫洋溪草草安葬了母親。小小的墳堆就在那棟土坯茅屋房前面，那棵老槐樹下，連墓碑也沒有。

在此過程中，洋溪再也沒有看見過毛老三的人影。幫藍汐辦完喪事後，大家商議著要送十歲的洋溪去鎮里的孤兒院。

過了幾天，洋溪坐著村長的三輪車，正要去鎮里辦手續。車剛到村口，就被毛老三截住了。

「村長，你停一下，我有話跟你談。」他抓著車頭，喘著氣。

「啥事啊，回來再說，我忙著送孩子去鎮里呢！」

「我就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能不能讓我收養這個孩子，你也知道我只有兩個女兒……」

「這……你咋不早說。」

「我這不是和玉蘭商量著，就拖了點時間。」

「你這麼愛賭，孩子到你手上還不得吃苦受罪？還是算了吧！」

「村長，你這話說的，孩子是孩子，賭錢歸賭錢，這是兩碼事，我難不成還會薄待他。我現在就發誓，只要這孩子跟我回家，我就戒賭。現在是欠了一些錢，不打緊，我會慢慢還的。這孩子跟著我過日子總比在孤兒院沒人疼沒人愛強。你就看在我沒個兒子的份上，答應了吧！」

「行行行，回去再說吧！」

毛老三的妻子玉蘭一連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生第二個的時候罰了一大筆巨款，連家裡的豬都被抓走了一頭。後來，玉蘭又被強制抓去醫院做結紮手術，再想生個兒子是無望了。

洋溪最後果然被毛老三收養了。毛老三要他喊他「爸」，洋溪就是喊不出口。他恨他，永遠無法忘記媽媽是怎麼死的，這輩子恐怕也不能忘記。

新家是一棟紅磚平方，很高，足有三層。牆壁上粉刷著白色的石灰，地上鋪著水泥，傢具琳琅滿目。在二樓，洋溪有單獨的房間，裡面的牆壁粉刷成天藍色，有小書桌、小鐵床、書架。洋溪對此覺得很陌生，他不喜歡這裡的一切。

「噯，這裡原本是我住的，爸爸說讓給你住！」毛老三的二女兒有些不情願，心裡特別不痛快。

毛老三很疼愛洋溪，經常給他買好吃的，希望能增加洋溪對他的好感。他算得上是一個愛孩子的父親，從來不會因為有了洋溪就忘了兩個女兒，心裡一如既往地很疼愛兩個女兒，可是總也不可避免地更偏愛洋溪一些。兩個女兒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威脅。

洋溪向來都是冷酷如冰，不願多說一句話，整天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不肯輕易地融入這個新家庭。在別人看來，大概他是心高氣傲，不甘寄人籬下，讓人收養。

3

毛老三喜歡賭博，那段時間輸了很多錢，還欠下了巨額高利貸。債主每天逼上門，讓他痛苦不堪。

他有時候出去躲債，一連幾天不會回家，家裡由玉蘭來應付上門要債的債主。

他的妻子玉蘭，有幾分姿色，奈何是一個非常兇悍的女人。她經常站在門口，把雙手抄在腰上，瞪著眼睛，吐著口水，咒罵著毛老三，像一頭髮了瘋的母牛。

每次毛老三走了之後，玉蘭哭哭鬧鬧，然後又陰著一張臉，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窸窸窣窣地忙裡忙外。若是有債主上門，她會抱著兩個女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前俯後仰地哭泣著，裝作慘兮兮的樣子。

一個名字叫做李雲志的中年男人，在鎮上專門放高利貸，經常來毛老三家討賭債。他有些禿頂，肥頭大耳，近乎看不見的脖子上竟戴了一根粗大的金鏈子，身上每天都是穿著西裝皮鞋。

李雲志跟別人不一樣，每次來，都會特意帶些禮物。況且他來得勤。來了之後，就坐在沙發上，訕皮笑臉地和玉蘭開玩笑。他們倆的關係，隨著李雲志來的次數越多越親密。

有時候，玉蘭會厲聲叫孩子們躲在房間里，不準出來；她也會叫他們去外面玩，把大門關上。她說李雲志生氣會吃小孩。

每當這樣的事情發生，洋溪總是會想起媽媽，以前毛老三來家裡的時候——村外那棟土坯茅草房，媽媽也是神經緊張地關著門，讓他一個人去玩。他更不明白，為什麼村裡沒人知道媽媽和毛老三的事。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懂，毛老三和媽媽到底是什麼關係。思來想去，也許這是大人之間的一種禁忌遊戲，他覺得。

有一次，洋溪有些尿急，想出房間下樓上廁所，無意間撞見，樓下的李雲志笑得很褻穢，把手伸進玉蘭的衣服裡面，在她的胸前蠕動。玉蘭嗔笑著打他的手。

洋溪被嚇得馬上跑回房間，硬是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再出房門後，偷偷摸摸地看了眼樓下沒人，才敢跑下樓。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當時玉蘭已經注意到了他孱弱受驚的背影。

她的秘密，被洋溪知道了，一個無親無故的養子。

玉蘭本就對洋溪來到這個家有些不情願，在她的眼裡，毛老三收養一個來路不乾不淨的「野種」，有幾分怨恨她未能生一個兒子的意思。再加上，洋溪每天都是不聲不響，對人冷若冰霜的。

她經常會沒事發牢騷：「你就沒正眼瞧過我，天天服侍你吃喝拉撒睡，難保不養出一個白眼狼！」

如今，洋溪看到了玉蘭和劉雲志的醜事。玉蘭像是內心無法忍受這種恥辱，又像是過分地羞愧、害怕，對他的態度更壞。她的心情總有幾分陰晴不定，心情不好就會拿他出氣，連看他的眼神都是刀子似的鋒利，有些警告他不能告訴別人的意味。

在玉蘭的有意唆使下，她的兩個女兒也經常欺負洋溪，動輒打罵。

4

毛老三偶爾會回來幾次，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是和孩子們有說有笑。大多數時候，他有些錢還會買一些零食給孩子們吃，哄他們開心。

玉蘭現在更加看不起毛老三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她經常諷刺著說：「有本事出去就別回來，滾出去，老娘不稀罕你。大不了離婚。」

有天傍晚，毛老三剛和玉蘭吵完架，非常懊惱地躺在洋溪的小鐵床上，有些心灰意懶——他和玉蘭的房間，現在鐵定是進不去的。這個家，已經不像個家。

無意間，他發現了洋溪脖子上有些淤青的舊傷痕，瞬間有些駭然。翻開孩子的衣服，背上胳膊上都有掐痕。

突然，他起身緊緊地抱著洋溪，眼角湧出些淚水，「孩子，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怒火中燒又帶著些愧疚難當。

他現在已是自顧不暇，憔悴不堪，恐怕難以阻止這樣的事情。他把疲憊的身體稍微翻了個身，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兒，又重新翻了過來，疼愛地看著洋溪。

「能叫我一聲爸爸嗎？」他說，語氣裡帶著乞求，彷彿這是此生的夙願。

洋溪有些驚恐，不知道所措，緊張地搖了搖頭，木然低下腦袋，沉默不語。

「算了，你先出去玩幾分鐘吧，讓我在這睡會。」他有些失望，心裡卻並不生氣，甚而有些理解。看洋溪不走，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去吧，別管我！」

毛老三顯然是故意支走洋溪。沉思了幾分鐘，從容地從衣服口袋掏出一包耗子葯。他的手在不停發抖，眼神茫然、空洞。

他真的想一死了之，債主就不會再上門了。本以為玉蘭就算是再恨他，也不會殃及洋溪，她必然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事與願違，此刻，洋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倒是提醒了他，他不在家的那些日子裡洋溪簡直是身在地獄。他難以想像，小小的洋溪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如今，他無力償還賭債，沒臉面對家庭，死或許是唯一可以解決的辦法。可他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眼前的問題不單單只有洋溪，他還有兩個女兒需要爸爸。

想著想著，毛老三有些精疲力盡，恍惚中，他沉沉地睡著了，還打著呼呼的鼻鼾。

5

第二天一大早，李雲志和另外三個債主竟找上了門，毛老三沒想到他們消息這麼靈通，倒是像有人刻意給他們通風報信了。

院子里，毛老三和玉蘭帶著兩個女兒，正和那幾個人周旋著。

「毛老三，你拖了這麼久了，也該把錢還給我們了吧！」

「麻煩你們再寬限一些時間吧，我……我實在是沒錢。」

毛老三見他們手上拿著傢伙，膽戰心驚的，說話支支吾吾。他害怕家人會受到傷害。

「沒錢？別跟老子扯這麼多廢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怪我不客氣……」

那人嘴上叼著一根煙，用手拍打毛老三的頭，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玉蘭和兩個女兒。

毛老三的心一驚，急忙把家人護在自己的身後，低聲下氣地說：「你們……你們到底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求你們再給我一些時間，千萬不能傷害我的家人。」

「除非你死了，王八犢子，少跟老子裝孫子。」另一個人火氣頓時上頭，把嘴上叼著的煙扔在了地上，用腳踩滅。

「我看，再給他一天時間，明天再來，我們今天先看看他家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時候，一直悶聲不響的李雲志開了金口。

他其實並不是為毛老三爭取時間，而是心懷叵測，另有所圖。

「還是李老闆代為進去看看吧，我看裡面也不會有什麼好東西，何況就這房子，也值不了多少錢。」

「就是就是，還是李老闆代看，我們就不進去了。」

毛老三聽到這話，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妙。他不能失去這個家，老婆孩子總要有個家。「你們不能這樣做，我的孩子不能沒有家！」他無力地說，聲音嘶啞，竭力想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李雲志果真一個人進屋了，其他三個人在外死死地擋住住毛老三一家人，阻止他們進去干擾。

6

「今天就放你一馬，明天要是還沒錢，哼！」

李雲志從房子裡面出來後，並沒有拿什麼東西，輕蔑地白了一眼毛老三，和另外三人揚長而去。

那些債主一走，玉蘭又鬧了起來，尋死覓活的，口口聲聲要離婚。誇張刺耳的啼哭聲充斥著整個院子，令人有些反感。

她抓著兩個女兒的手，一邊一個，從院子哭進房子裡面，卻看見洋溪趴在餐桌上，心裡非常不悅。

「吃，就知道吃，你這個白眼狼，我們家都這樣了，你還心安理得地睡到現在才下樓，下來就吃飯，你給我滾出去。」她咆哮著，遷怒無辜的洋溪，怒目圓睜，眼珠看上去全是白色的。

洋溪有些害怕，整個身體都透露出驚恐。頓時，他從椅子上跑了出去，拚命地跑，彷彿這座房子失了火，火焰正在熊熊地燃燒，噴涌著追逐著他。

毛老三本就心情已經極度崩潰，看到這一幕，昨晚洋溪身上的傷痕突然像一張巨網，纏繞著他的全身，他近乎不能夠呼吸。

他瞪了一眼囂張跋扈的玉蘭，又看看兩個正在餐桌上吃飯的女兒，嘆了口氣，追出門外。

洋溪一直跑、一直跑，可是前面的路永遠那麼蔓延，綿沒有盡頭。

他額頭和上唇冒著汗珠，胸膛燒得熱乎，呼吸急促，氣喘吁吁。他想跑到村外——那座土坯茅屋房。只有那個地方，才屬於他，媽媽也在那邊，她現在已是深埋在地下。

洋溪沒有料到，在村口，不知前因後果的村長，攔住了他。

村長知道洋溪肯定受了委屈，把他帶回了家，給他做了頓像樣的飯，讓他吃得很飽很飽。

洋溪不知道自己會哭，總之就是忍不住，臉上陰霾未散。

村長也發現了洋溪身上的傷痕，憤怒之餘帶著點愧疚。他想帶著洋溪去毛老三家理論，可是，洋溪哭喊著不想去。村長被洋溪的懼怕深深震撼，知道洋溪肯定遭受了很多不能想像的虐待，他為此更愧疚了。

中午，村長等洋溪睡午覺後，叫了兩個村幹部一起去毛老三家，打算就洋溪的收養問題再商議一下。

7

毛老三家裡的慘狀，讓人動容。

在餐桌不遠處，玉蘭和兩個孩子都趴在地上，往大門方向作匍匐狀躺著。她們三人的眼角嘴角都流著暗紅色的鮮血，面目猙獰，死狀恐怖、駭人。

村長他們沒有看到毛老三的蹤影，於是連忙報了警。（原題：《養子》，作者：安柯。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下載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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