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1948年上海灘「打老虎」始末

歷史上的今天：蔣經國在滬「打虎」

【八一九防線】

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九日，蔣總統中正先生、行政院長翁文灝先生、財政部長王雲五先生等人，聯名發布〈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及相關管理辦法。依據王雲五部長的規劃，政府將發行金圓券取代已貶值的法幣；王部長設想，政府支出為金圓券三十六億，收入為二十五億，赤字十一億則以出售公營企業、美國援助及華僑匯款補齊。為了達到前述目標，必須管制所有外幣及貴重金屬，以及控制物價在八月十九日的市價上，這即是所謂的「八一九防線」。

八月二十日，經國先生離開南京市，前往上海市擔任經濟管制委員，負責上海市的經濟管制工作；十月一日以後，政府又將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納入他的工作範圍。

經國先生認為，〈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不僅是一個新的經濟政策，而且是一種社會革命，也是實行國父孫中山先生民生主義的開端。在他看來，平抑物價並非僅是技術性的工作，其真正目的在於消滅經濟不平等，不允許「貧者愈貧，富者愈富」。他尤其厭惡特權枉法作亂。

為了澈底推動〈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經國先生除了要求外匯與貴重金屬納入管制，兌換成金圓券；他更集中力量打擊特權，清查囤積居奇及拒不供應商品的「奸商」。

【建立打虎隊】

八月二十日，經國先生進駐上海市後，下達的第一個指令，即是命令王昇帶領戡建總隊第六大隊的一千二百人進駐。戡建總隊是利用青年軍複員人員為骨幹，建立起來的戰場政治工作組織。第六大隊抵達上海市之後，經國先生又以該市複員的青年軍為新血，編組成立一萬二千人的大隊，分別配屬到各級相關治安機關。戡建總隊的主要任務是取締私藏外匯與金銀者，禁止囤積居奇，以及促使產銷正常供貨。經國先生要求各業公會轉令會員廠商，以八月十九日的市價將貨品上架供銷。

【三隻老虎】

經國先生抵達上海市任職一個月之內，上海市的金圓券兌換結果已佔全國總數的百分之六十四，合金圓券三億七千二百萬元，美金一億元，約合當年中央銀行運來臺灣黃金總值的二分之一弱。

不過，經國先生在上海市比較引人注意的作為是俗稱的「打老虎」──即打擊特權：第一隻老虎，政府中濫權瀆職的公務員；第二隻老虎，幫派以及官商勾結的奸商；以及第三隻老虎，皇親國戚。

首先遭到經國先生開刀的是政府部門中的蠹蟲：財政部秘書陶啟明，因業務關係得知金圓券即將發行，竟要其妻拋售股票，並勾結不法商人拋售永安公司股票，獲利高達八十億法幣，這是典型的內線交易案。消息上報後，兩週內破案，九月中，在上海市公審此案，陶被判刑七年。另外，因私套外匯而遭到逮捕的公務員張亞民與戚再玉，為特種刑庭判處死刑。

上海市知名的鉅賈大賈，如杜維屏、萬墨林、榮鴻元、詹沛霖、吳錫齡與黃以聰等人，先後被捕入獄。鉅賈大賈之中，最為厲害的老虎莫過於幫派人物，萬墨林為青幫大哥杜月笙外甥，號稱「米糧老虎」，日據時代即以投機米糧發財。萬墨林以囤積稻米、迫使物價上漲、侵佔政府米榖貸款等罪名被捕，而杜維屏為杜月笙之子，以投機炒作、囤積居奇、股市非法交易等罪名被捕。

經國先生打垮兩隻老虎，終於有了一點成績。九月十一日，英文《華北日報》指出：「過去三個星期的經驗，讓老百姓覺得現況有了改變，生出了相當的希望。」物價終於穩定下來，躉售物價指數只上升了百分之六。

但是，第三隻老虎並不好打。杜月笙為救兒子，交出一張非法囤積物資公司的名單，其中最有名的即是前財政部長孔祥熙的「揚子公司」。九月三十日，經國先生根據杜月笙提供的資料，派員搜查揚子公司，並「以囤積鋼鐵、棉紗、汽車亦被涉及」的經濟犯罪，逮捕了孔令侃的若干職員。阻力終於出現，在巨大壓力下，上海經濟管制委員會和孔令侃達成和解。

雖然如此，「打老虎」也不能說毫無成績。杜月笙父子還是被迫離開上海市，杜維屏繳交大筆罰款；而孔家也結束了永安公司，以低於成本四分之一的價格拋售囤積的棉花；此外，據說孔令侃在繳交六百萬美金罰款後也離開上海市。

揚子公司一案的沉重打擊，使亟需信心的經濟管制措施開始瓦解。但無論如何，三隻老虎都已不能再在上海市咨意吃人。

【「八一九防線」失守】

行政院終究守不住物價管制。首先是十月初，財政部宣布淤酒等產品稅額增加七十一倍，稅額增加，產品自然加價，帶動了市場的漲風。及至十月三十一日，行政院進一步公佈〈改善經濟管制補充辦法〉，宣布物價自十一月一日起解凍，堅守七十天的「八一九防線」終於失守。由於國共內戰，烽火遍地，使財政赤字遠高於王雲五部長預估的十一億，而美援也遙不可及；國民政府為了彌補財政赤字，這時竟然決定超額發行金圓券。

由於經國先生的雷厲風行，上海市是唯一認真推行物價管制的地區；但是，上海市以外地區的物價卻如脫韁野馬，導致上海市各市場買不到其他地區供應商的貨物，即使先前已訂購的貨物，也被各地供應商以各種理由拖延。根據經國先生的日記記載，十月初以後，他處理的問題大都集中在物價飛漲以及搶購問題，他不斷要求各地供應商保證正常供貨。當年，江蘇與浙江兩省大豐收，上海市民卻買不到米糧；到了十月底，情勢已無法控制，全市已買不到商品。

經國先生在辦公室發出聲明，向上海市民道歉，告訴他們自己的任務失敗了，認為自己應該負起全部的責任；但也請求市民們自立自強，不再讓奸商、官僚、政客和地痞流氓來控制上海市。

十一月二日，他在日記中痛苦地記載著，自己七十天來的努力，已經一筆勾銷。當日發表告上海市民書，承認自己未能盡責完成任務，增加了人民的痛苦，應該向政府自請處分，也向上海市民表達最大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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