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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予我瞬息驚艷的情動,亦送我一場永世心痛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她是這世間的一抹遊魂,在山林間飄蕩,也在城鎮中停駐,她飄過山山水水,卻總是記不住前塵往事,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同一尾浮萍,隨風搖曳。

但她知道,只有心愿未了的亡魂,才會經久不散,她不知,自己的心愿是什麼。

有一日,她路過靈隱寺,那裡香火正盛,一個小沙彌問。

「方丈,為什麼我們靈隱寺要念往生咒?而且日日夜夜都不曾停歇?」

方丈捻著佛珠說:「當今陛下殺戮太重,想超度亡魂,洗滌自己的榮辱沉浮。」

小沙彌不解:「陛下手握乾坤,為何還要沾染罪孽。」

方丈輕嘆:「你年紀小,並不知當今陛下未嘗登基前,受過多少苦楚。」

「可是,可是我並沒有聽說,陛下殺過誰呀。」小沙彌好奇,「自從陛下登基後,國泰民安,根本就是一位仁君嘛。」

方丈敲著木魚,閉目不語。

往生咒,往生咒。

往生咒超度的亡魂究竟是誰?

靈隱寺最深處的佛堂中,供奉著一盒骨灰。

她因為好奇,慢慢的乘著春風飄了過去。

在碰觸到那盒骨灰的一瞬間,所有前塵往事,都一點一滴的,重新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蘇蘇第一次看見九皇子李承運的時候是一個冬天,太液池邊,王皇后的侄女琳琅郡主,正拿著鞭子在抽打一個鮮血淋漓的少年。

琳琅郡主生得漂亮又高傲,口中不依不饒:「你弄髒了本郡主的綉帕,三日之內,必須賠一個新的!」

周圍的眾人鬨笑起來,看著那個少年趴在冰天雪地中穿著單薄的舊衣瑟瑟發抖。

嬉笑半天,少年始終沒有反應,趴在那裡就像死了一樣。

琳琅郡主覺得無趣,叫隨從撿起綉帕走了。

蘇蘇本來也打算走的,可是隔著樊籬,她突然看見了那個少年滿臉血污下,驟然變得陰鷙的面孔。

原本死氣沉沉的,逆來順受的人,猛然變得猙獰又充滿了危險。

而且他還有一雙兇狠得如同狼一般的眼睛。

好奇使然,她尾隨著少年一路而去,越走越荒涼,最後竟是到了荒廢已久的上陽宮。

蘇蘇一愣,耳畔又響起了宮裡的傳言——

「陛下是謀朝篡位,江山不穩,便只能緊緊依靠著宰相一家,對皇后諸多忍讓。」

「宰相和皇后密謀,讓陛下立八皇子為太子。」

「皇后年少時囂張跋扈,後宮樹敵頗多,連累八皇子襁褓之時就被明妃毒害。」

「陛下令明妃自裁,但她所出的九皇子還活著,只是可憐了一個人住在上陽宮。」

「琳琅郡主和八皇子,經常仗著宰相,聯合起來欺負九皇子。」

……

蘇蘇輕手輕腳的跟著他進了上陽宮,只是一瞬間,卻失去了他的影蹤。

屋檐下雪花散落,一道漆黑的身影襲來,冰涼的劍鋒抵在了她的脖頸處。

蘇蘇一抬頭,望見的是一雙死寂的眼眸。

「為什麼跟來?」

蘇蘇不答,李承運便掐住了她的脖頸,慢慢收緊。

蘇蘇沒有反抗,只是靜靜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氤氳著淚水。

她本就生得好顏色,如今梨花帶雨,連鐵石心腸的李承運都隱隱心軟,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鬆了手,唇角笑意邪肆。

「你叫什麼?」

「蘇……蘇蘇。」

李承運看著手中寒光凜冽的長劍,若無其事道。

「本王缺一把漂亮的匕首,蘇蘇,你願不願幫忙?」

蘇蘇跪在尚宮局門前,來來往往許多人,卻無人敢幫她說話。

一位宮裝麗人趾高氣揚的站在她面前:「蘇蘇,你可知錯?」

蘇蘇今日奉命給皇后縫製綉帕,即將完工之時,她發現缺了一尾絲線,便折回尚宮局去取,恰巧遇見另一宮女也要紅線。

掌事便為難道:「蘇蘇是為皇后娘娘縫製綉帕,而您……只是為月姑娘取絲線,這……」

孰輕孰重,自然有數。

蘇蘇隱約聽說過,八皇子李承意乃皇后所出,從小嬌慣,以至於囂張跋扈,縱橫宮內,又素愛美人,管他身份如何,總得調戲一番。

這月姑娘,便是他的寵妾了。

據說是他在塞北遊玩時帶回來的,明艷嬌媚,性子焦躁,偏偏李承意說。

「本王就喜歡她這勁兒!」

蘇蘇估摸著,李承意大約是喜歡性子明媚張揚的美人。

此時,月姑娘又說:「左不過紅線而已,你這惡奴都敢仗著皇后娘娘欺辱我!今日定要給你個教訓!」

其實月姑娘這出並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她身邊的宮女道:「八皇子多情,您不如借著這個機會立威,打殺一番心懷不軌之人。」

月姑娘罰了蘇蘇便回去了,恰巧李承意也歸來。她迎上去,一邊替他解袍,一邊說了今日之事。

李承意回來之前,便已被皇后叫去訓過話,怪他太寵愛姬妾,是非不分。

他本一頭霧水,如今一聽才知為何,便道。

「一介宮女而已,你何至於如此。」

月姑娘抱怨蘇蘇性格剛直,寧罰不屈。李承意麵上不顯,心中卻有了好奇。

這蘇蘇,真有那般傲氣?

一夜繾綣,他披衣起身,偶然又想起了今日之事,便信步到了尚宮局門前。

漆黑的夜色下,一抹嬌小身影挺直的跪在冰天雪地之中,當真紋絲不動,傲骨錚錚。

他走近一瞧,見那人閉著雙眸,容色冰封,臉孔嬌美無雙,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位美人都要艷麗。

大約是聽見了腳步聲,那人赫然睜眸,一雙烏眸流光溢彩,定定的望了過來。

「蘇蘇?」李承意聽見自己的聲音裡帶了微不可察的溫柔,「回去罷。」

蘇蘇搖搖頭:「月姑娘罰奴婢跪滿八個時辰。」

「本王命你起來。」

「夜深露重,請八皇子速回。」蘇蘇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奴婢不願牽連旁人,還請您成全。」

若她今日沒規規矩矩的受罰,怕是尚宮局總會有旁人倒霉。

李承意有些薄怒,卻在看見她那倔強的模樣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蘇蘇將綉帕縫製好奉至鳳儀宮,皇后愛不釋手,叫一旁的琳琅郡主拿去:「喏,琳琅,這下你可信了罷。」

琳琅郡主說:「姑姑贊你綉工絕妙,那本郡主拭目以待,看你能否巧手補救這方錦帕。」

蘇蘇接過一看琳琅郡主遞來的綉帕一瞧,發現竟和那日她藉機打罵李承運時,扔在地上的綉帕一樣。

「你喚作蘇蘇?何時入宮?本郡主竟從未見過。」

「回郡主,廢太子案時,奴婢全家牽連,司制大人聽說奴婢綉工不錯,就機緣巧合入了宮。」

琳琅郡主忽然意味深長的說了個「真巧。」,便和皇后閑聊起來。

琳琅郡主出身王家,是唯一的嫡女,皇后很是疼愛她,言語間問了她好幾次有無心儀男兒。

琳琅含羞不語,顯然是已有了憧憬之人,皇后撫著她手道:「但說無妨,本宮定會讓你如願。」

琳琅推諉,嚷著表哥為長,他都尚未定性,自己才不要出嫁。

正說著,李承意便來請安了,他一進門便瞧見了蘇蘇正低眉斂目的飛針走線,姿態格外嫻靜。

皇后見他便道:「如今朝堂上暗流涌動,明將軍班師回朝,陛下為他舉行賀宴,你卻還遊手好閒,真是要氣死本宮。」

李承意皺眉,見蘇蘇在,便隨意打趣:「母后既要兒臣研習功課,但兒臣還少個紅袖添香的美人,這綉娘如何?」

耳畔的音色低沉,李承意的聲音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蘇蘇婉拒道:「蘇蘇乃卑賤之身,不配侍奉八皇子。」

皇后對李承意向來縱容,只當玩笑。琳琅郡主嗤笑,知曉他貪慕美色,也不作他言。

一時蘇蘇縫製好綉帕,琳琅郡主施施然拿去,轉身走了。

皇后喜歡蘇蘇,便又和她絮絮的說了好些煩心事,蘇蘇勸解一番,這才告辭。

傍晚她去了上陽宮,又見李承運在練劍,英姿颯爽,持劍憑風,劍鋒冷冽,身影變幻如電,怕是無人能及。

「你晚了半柱香。」

蘇蘇咬唇:「我在鳳儀宮給琳琅郡主縫製綉帕。」

李承運一笑,摸出一方錦帕遞給她:「物歸原主。」

他手中赫然便是自己下午縫製的那方綉帕,蘇蘇一愣,抬臉看他,卻見李承運長眉入鬢,姿容絕世,難怪……

「琳琅郡主心悅你。」

李承運挑眉:「本王知道,今日她還說,若是本王願意當她的郡馬,便既往不究。」

蘇蘇呼吸一窒,只感覺自己渾身都冰冷起來。

「你……」

「本王自然——」李承運緩緩靠近她,伸手撫上蘇蘇的臉頰,有些粗糙的帶著薄繭的手指,輕柔的蹭觸著她柔嫩的肌膚,「不答應。」

蘇蘇尚未開口,便又聽李承運冷道。

「國將不國,山河飄絮,天下未定,何以為家。」

「蘇蘇,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她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明將軍班師回朝,烈帝在宮中舉行賀宴。

宴會酒興正酣,殿中舞女跳著殺氣騰騰的戰舞。

配樂金戈鐵馬,音色最厲之時,舞女中,一抹窈窕身影越眾而出,持著手中泛著凜冽寒光的匕首飛向皇帝。

「護駕!護駕——」

御林軍迅速沖入內殿,明將軍猛然起身過招,只是那女子武功招式絲毫不弱。

李承意亦是迅速加入,三人激斗一處,始終奈何不得她。

時不等人,眼見越拖越不利,那女子不顧一切撲殺而上,試圖將匕首插入烈帝胸膛。

明將軍尖銳的刀鋒割破了她的衣袖,露出一片肌膚。他一遲疑,烈帝的胸膛就已經插入了一枚明晃晃的匕首。

而那女子,早已逃竄得無影無蹤。

鬧劇落幕,明將軍下令將烈帝挪回乾清宮。

太醫診脈完道:「陛下重傷,不能勞動,恐怕要卧床養病。」

匆匆趕來的皇后和宰相均是滿面驚詫,宰相迅速發難:「明將軍一介武夫,竟護不得陛下周全,莫非和刺客勾結,謀朝篡位,伺機報仇?!」

明將軍不言,殿中忽然有太監道:「啟稟大人,將軍刀劍割破了那女子的衣袖,她手臂應有一道血痕。」

宰相敕令搜宮,待喧囂過後,一女子被羈押上殿,長發散亂,看不清面容,滿身污血,裸露在外的白玉臂膀上,赫然是一道深深刀痕。

宰相居高臨下道:「何人指使你刺殺陛下?」

女子靜靜跪在殿中,一言不發。

李承意只覺身影如此熟悉,似乎是在何處見過。

宰相逼問不出,便叫宮人上了酷刑,那女子纖細的十指被夾得紅腫,指縫中亦被插入竹籤,鮮血淋漓,卻始終不置一言。

明將軍忽然道:「適才過招,那人武藝高強,並不會如今這般受盡折辱。」

「明將軍開口解釋,是否因憐憫共犯?」宰相質問他。

「若是共犯,何等此時!」他若有心,何需護駕,烈帝早已長眠。明將軍眉頭緊鎖,心中有事,不耐煩道,「無稽之談,先走一步,告辭!」

他身法卓絕,想走,誰也留不住。

皇后見宰相氣結,便命宮人將殿中刺客拖去慎刑司,改日再審。

宮人動作粗魯,將她一拽,竟衣衫委地,露出線條優美的背脊,肩胛骨上一朵蓮花栩栩如生。

「住……住手!」皇后面色大變,冷汗岑岑,失聲道,「她是誰?!」

李承意破天荒見母后失態,他離得近,直接扳住那女子下頜,撥開長發一看,同樣驚呼道。

「蘇蘇?!」

今日午後,冬陽正暖。

蘇蘇接到鳳儀宮的傳令,奉命過去,卻只見琳琅郡主在,見她來遂道:「綉帕尚可,再縫枚香囊。」

蘇蘇正待穿針走線,不成想掉出一方綉帕。

琳琅眼尖,頓覺眼熟,見蘇蘇想撿,便喝道:「不許碰!」

她自己一瞧,再看向蘇蘇的芙蓉面之時,已是柳眉倒豎,卻又見李承意正往裡走來,她頓時收斂目光,換上一副殷切的笑容。

「本郡主想要走走,你也一道吧。」

李承意眼瞅著自己就要撲空,他本過盡千帆,不曾在意過誰,可這蘇蘇性子不屈不撓,第一次便勾起了他興趣。

若是得手,他也不會在意,偏偏三番兩次失之交臂,便勾得他心裡更不舍撒手了。

琳琅卻說:「現下讓我,稍後定會送你一場驚喜。」說完便帶著蘇蘇走了。

及至上陽宮,李承運在習字,琳琅語笑嫣然,徑直走過去:「九皇子可想好了?」

李承運手中毛筆一頓,在素紙上暈開墨色,琳琅劈手奪過,只見上面寫了一行字,遒勁有力,卻凄婉纏綿。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她口中念道,李承運赫然起身,烏黑的眼瞳望了過來,隨口說是練筆。

琳琅猶疑的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俄頃道:「昨日聽金縷衣,說莫待無花空折枝,九皇子以為如何。」

沉默半晌,屋中一片死寂,李承運潸然笑道。

「自然是有花堪折直須折。」

琳琅說想去桐花台賞花,暗示李承運同去,倆人相攜而行,一裊娜嬌媚,一俊逸出塵,宛如璧人。

只餘下蘇蘇一人靜靜的站在上陽宮中,她緩緩跪在地上,撿起那枚被李承運隨手拋擲在地上的素箋。

昨日的溫言軟語猶在耳畔,而誓言卻已隨風消逝。

依稀還是他輾轉依偎在她身側,清冷的楠木香綿密的包裹著她的思緒,李承運將她摟在懷中,略帶薄繭的手掌覆在她柔軟的手上,一筆一畫勾勒出最纏綿悱惻的情思。

「你知道,最傷人的利器是何物么?」

蘇蘇見他眉目如畫,只覺自己情思全繫於他一身,若是李承運略略皺眉,她都會如鯁在喉,恨不得百般討好,便說:「情之一字,最為傷人。」

李承運含笑搖頭,道:「蘇蘇,是人心。」

冰涼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滑落,蘇蘇抬手擦乾,將素箋愛如珍寶的收好。

她提筆重新寫好一封素箋,別在信鴿腳上,將它放飛了出去。

黃昏之時,有宮女傳令,說琳琅郡主命她將一壺美酒送去桐花台。

蘇蘇步步行來,只覺如踩刀刃,腦海中已浮現出無數幕才子佳人對酒當歌的暢快模樣。

桐花台下冗長階梯處並無隨侍宮女,蘇蘇出來時傳令宮女說:「琳琅郡主略有不適,暫留九皇子一人在。」,所以眼前桐花台四面垂掛帘帳,薄紗朦朧,唯有紅燭隱約,李承運慵懶席地而坐。

蘇蘇雖然奇怪,向來謹慎的李承運今日為何如此隨性,卻也未曾多想。

她撩開薄紗,將美酒奉上。

豈料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撲倒在地,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身上之人焦躁不堪,舉止粗魯。

她心中疑惑,抗拒不從,那人沙啞的嗓音低低的響起。

「蘇蘇,是我。」

熟悉而纏綿聲音令她驟然鬆懈。

掌風熄滅燭光,緊接著,她懷中錦帕被抽出,雙眼被蒙住,她微微輕顫著,綻放了自己從未被採擷過的美好。

當她再度醒來時,四周亮如白晝,長鞭狠狠地抽打在她身上。

琳琅郡主冰冷的看著她:「你蓄意勾引八皇子,該當何罪?」

那一瞬,蘇蘇如遭雷擊,身子猛然顫抖起來。

「尚宮局綉娘蘇蘇,品行不端,勾引八皇子在先,理當受罰!」

琳琅郡主握著匕首,親自在她雙臂上割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傷口,面容扭曲,在她耳畔低聲詛咒。

「你已失貞潔,亦不能再握針刺繡,本郡主看你還如何作妖!」

耳畔嗡鳴,蘇蘇眼前斑斕的世界驟然失了顏色。

她任由琳琅郡主揮舞著長鞭落在身上,卻彷彿一點兒疼痛的感覺也沒有。

承運……

明明是你的聲音,卻為何是這樣的慘淡收場?

蘇蘇不敢多想,也不願多想。

若是那答案正如她揣測一般,怕是每一呼吸都會心痛難耐。

十六年前雷雨交加之夜,鳳儀宮喧嘩一片。

所有后妃都守在正殿中,迫切的期待著知曉皇后誕下的嬰孩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

王皇后痛苦的喊著,用盡全力將孩子從腹中生出。

伴隨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幼小的嬰孩微弱的哭聲也被淹沒了。

皇后的貼身宮女顫抖著,將沾滿污血的嬰孩,包裹起來,怯生生的說。

「皇后娘娘,是公主。」

皇后猛然坐起來,滿頭青絲狼狽的粘在臉上,滿目凌厲,唇間擠出一道清音。

「去稟告皇上,本宮誕下皇子。」

皇后誕下嫡子,烈帝龍心大悅,大赦天下。

只是皇后誕育皇子之時受了風寒,卧床在病多時。

午夜夢回,皇后也曾驚醒,她的貼身宮女安撫道:「娘娘無需憂心,江南那裡水土養人,是個好去處。」

狸貓換太子,公主變皇子。

皇后抱著嬰孩輕輕哄誘著,並不搭言。

大抵是痛失骨肉,皇后對八皇子寵愛無度,連帶著也格外疼愛琳琅郡主。

可惜舒心日子沒過多久,她正志得意滿的籌備著八皇子的滿月宴,上陽宮中就傳來了一則消息。

「明妃誕下九皇子,陛下直言`此乃朕之第一子,克承天運,命同國祚。 」

皇后如墜冰窖,往昔所做諸事歷歷在目,到頭來,她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明妃不過是降臣之後,何德何能和她平起平坐,竟隱隱有越過自己之兆。

鬼使神差的,她將最劇烈的毒下到了八皇子身上。

親眼看見幼小的八皇子口吐鮮血,緊緊縮成一團,皇后悔不當初,儼然是最卑微的慈母,將早已準備好的證據命宮人擺出來,厲聲控訴明妃,借著宰相在朝中的勢力,逼迫烈帝不得不賜死明妃。

牆推眾人倒,明家被聯名上書,滿門抄斬。

從此,尚在襁褓的九皇子李承遠失了母妃,亦沒了親族庇護,更不被烈帝喜愛,在宮中受盡歧視,飽嘗人情冷暖長大。

皇后的貼身宮女被調入尚宮局,慢慢成為了如今的司制。

而皇后她自己,卻不能瞧見當年的任何一人,否則便會整夜整夜的難以入眠。

見到蘇蘇的第一眼,親切感便油然而生,只是皇后從未曾設想過,竟會是那難以割捨的骨肉親情之故。

她望著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少女,悲從中來,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蘇蘇,是本宮……對不住你!」

李承意雖擔憂,卻不明白皇后為何如此緊張,他本想守候在側,卻被皇后以「人多心煩」為借口打發了出去。

甫出內室,他迎面瞧見尚宮局的司制匆匆入內。李承意心中一動,並未離去,是靜靜的貼在了窗紙之上。

皇后垂眸看著蘇蘇道:「這便是她?」

司制深深叩首,說了個「是。」

「當初不得已的替換之舉,如今看來,竟是錯的。」

司制遲疑,皇后斜覷她道:「此時無人,你和本宮主僕二人,多年未聚,但說無妨。」

「琳琅郡主借口要酒,蘇蘇便奉命去桐花台,結果失身八皇子,被郡主鞭刑抽打,又割壞雙臂,所以……」

「冤孽!」皇后痛道,「只怪本宮當年狠心毒害承意,這便是母債女償?!」

窗外,李承意容色凝重,唇角譏諷之意愈盛,難怪他方才會在桐花台附近醒來,原是已春風一度?可惜自己竟半點印象也無,就連先前記憶也朦朦朧朧,只隱約記得美人在懷,好不繾綣。

原本慈愛的母后,竟是害自己終生病弱的罪魁禍首。

可笑,當真是可笑。

既然都想要至高無上的皇權,那他便親手奪取,要叫諸人都匍匐腳下,高呼萬歲。

李承運一臉陰鷙的走到上陽宮中的桃樹下,將舞衣任由火舌舔舐殆盡。

而屋檐上,明將軍默默的看著,不言不語。

一枚飛鏢扔過去,明將軍夾住,知道李承運發現了他,便躍然而下。

「都已辦妥,烈帝重傷,可以宮變。」

李承運望著手中一枚錦帕,雙唇緊閉。

桐花台中的那一幕驀然浮現在眼前,他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對錯幾何?

「我以為行刺那人是蘇蘇。」明將軍道,「卻不料是你,你親近蘇蘇,難道不是借她迷惑李承意?」

「是。」

李承運自己的初衷不置可否,他最初對蘇蘇許下情深意重的諾言,就是因為蘇蘇貌美,想借她之手擾亂李承意的心神,在前朝上趁機發難。

只是……

「那迷迭香你用了?」明將軍惋惜,「千金難買的迷香,可催生幻相,以假亂真,你這……未免可惜。」

李承運不覺,他只道:「如今宮外舊部聚集,圍剿京城不難,但攻下皇城亦不易。」

「宮中無人知曉你前朝遺孤身份,今夜發難,是最好之機。」

「李承意雖不務正業,但有宰相一股勢力在宮內支撐。」

明將軍一愣,對他道:「蘇蘇難道未曾告訴你?」

李承運心中不祥油然而生,他聲音不穩,只說了一個「嗯?」字。

「蘇蘇飛鴿傳書,寫著`八皇子有假 ,我著人調查一番,才知李承意並非皇后所出。」

李承運滲出一身冷汗,他破天荒的擔心起了一個女子。

蘇蘇只不過一介綉娘,她如何得知這段辛秘之事?

若是……若是被人得知便會身陷囹圄!

「她在何處?」

「你竟不知?」明將軍訝然,「她被琳琅郡主割傷臂膀,吻合刺客受傷之處,被當眾指認,受夾指酷刑,暈倒送入鳳儀宮了。這一切……難道不是你籌謀好,預謀讓她頂罪的?這……桐花台之事,你不是順著琳琅郡主設計圈套,讓蘇蘇失身李承意?」

不!

不是的!

李承運冷峻的面容慘白,心中驟然劇痛。

他假意順從琳琅郡主對蘇蘇的設計,實則用迷迭香迷暈李承意,迫使他誤以為自己已和蘇蘇一場繾綣。

真正親手遮住蘇蘇雙眼的人,是他李承運。

蘇蘇是他的最漂亮的匕首,可以為他磨刀殺人,可以讓他在掌心把玩,可他絕不會允許旁人染指!

他點燃約定好反叛的信號,猩紅的火光照亮漆黑的天幕,皇城外,刀光劍影,號角聲起!

一夜宮傾,玉碎珠沉。

李承運手握長劍,床榻前是垂危的烈帝。

原本氣息奄奄的烈帝緩緩睜開眼:「承運?」

李承意長劍出鞘,刀鋒抵在他喉管處。

烈帝苦笑,自床榻下摸出一卷捲軸遞給他。

是傳位詔書,名字卻是九皇子李承運。

他一愣,卻聽烈帝苦笑:「朕一生摯愛,唯明妃一人,你並非朕親子,而且前朝遺孤,朕……不是不知。」

「那你……那你為何……」

「朕推翻前朝,只因生靈塗炭,想求一場海晏河清而已。若是你能克承大業,一統天下,堯舜既能禪位,朕也可以!」

烈帝重重咳嗽著,吐出鮮血,斷斷續續道。

「承運,你是承天運之人,註定手握乾坤,朕求你……饒恕皇后,她只是……所愛之人,並非良人。朕……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你的母親,自她死後,朕再也……再也沒有知覺了,朕疏遠你……是怕愛之深,也怨一身,並非……並非厭惡你……承運……請務必,守護好……這大好河山。」

烈帝漸漸沒了生息,李承運僵在榻前,沉默良久。

忽然,殿外一片躁動。

李承意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承運!你勾結叛黨,謀殺父皇,還不束手就擒!」

他出去一瞧,只見一貫風流瀟洒的李承意形容狼狽,衣衫襤褸,手中一把匕首抵在昏迷不醒的蘇蘇脖頸處。

見他出來,李承意又道:「放本王出去!否則她便魂斷今日!」

李承運心頭一緊,面上不顯:「女人而已,八皇子未免錯意。」

李承意孤立無援,早已失了穩重,當真未發現他眸中擔憂,瘋狂道:「好好好!那便和本王共赴黃泉吧!」

李承意仰首縱笑,卻被一根箭矢破空襲來,穿透胸膛,他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看見李承運手持弓箭,猶自保持著開弓的姿勢。

他倒了下去,和蘇蘇一同倒地。

李承運走過去,溫柔的撫上蘇蘇的面頰,頭一次展露心底最深沉的情衷。

「蘇蘇,我來接你了。」

他早已發現蘇蘇醒著,只不過在李承意的挾持下,佯裝昏迷而已。

李承運慢慢的勾起笑意,看著蘇蘇乖乖的趴在他懷中,雖然面容羸弱,但烏眸亮如星辰,只是很快,她彷彿被沖淡了顏色,一寸寸蒼白起來。

然後……

蘇蘇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蓬勃噴涌而出的猩紅沾染上他的眉眼,冰涼的滴落。

「對不起……承運,蘇蘇……不幹凈了……」

「蘇蘇?」

李承運顫抖著,輕輕伸出手,摸了摸蘇蘇的脖頸。

冰冷,死寂。

沒有一點溫度。

他再解開蘇蘇的衣衫,入目之處是滿身的刀痕,縱橫交錯,不知受了多時苦楚。

「蘇蘇。」他摟緊懷中逐漸冰冷的佳人,輕輕的道,「你沒有不幹凈,是我……」

一直,一直都是我。

「桐花台中的人,是我。」

「利用你的人,也是我。」

「行刺的人,還是我。」

李承運清俊的面容上,雙眸緊閉,淚水不知不覺的滑落。

「傷害你最深的人……是我。」

「但是我沒來得及說過……」他將唇貼在蘇蘇失去溫度的額頭,輾轉親吻,「那句話……是真的,很難過。」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尾聲

新帝即位,誅殺叛臣。

宰相一族滿門抄斬,明家冤屈被洗清。

新帝一生鐵血,罷黜後宮,只專心朝政,最終開創一代中興盛世。

只是新帝雖運籌帷幄,卻信奉佛教,敕令靈隱寺日夜焚香禱告,不可斷絕。

如今他再度焚香,曾經的俊逸少年已垂垂老矣。

「蘇蘇,我怕你無趣,第二日便叫琳琅郡主殉葬了,你可願?」

「蘇蘇,今日朝中新相建議我立後,可我半點興趣也無。」

「蘇蘇,前幾日……」

空中遊盪的那抹幽魂靜靜的望著眼前自說自話的皇帝,眼中忽地落下一滴淚。

心愿已了,亡魂既散。

「蘇蘇,是你嗎?」

皇帝猛然起身,急切的尋找著,但他周圍只是冰冷而靜謐的空氣。

耳畔,依稀是誰在纏綿悱惻的對他道。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作者有話說

長情如斯:

蟬鳴在灼夏里頻頻響起,充滿了靈動和鮮活。

但蘇蘇的生命里沒有這樣自由的時光,她永遠逝去在了最寒冷的冬天。

初衷只是因為那一句「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在我看來永恆的愛情就是定格在錯過和最濃烈的一刻,然後像煙花一樣消散。

只留灰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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