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送的禮物讓我每晚好夢,可半年後,大夫說我只剩1個月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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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有個妖怪給了她一個夢,她從夢裡醒來後,再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1
九虛最先想起的,是一個白衣青年,面上覆著銀面具,手持玉骨青傘,見著她微微一笑,語氣熟稔如同多年不見的故人重逢:「你可還記得你是誰?」
九虛心覺得奇怪,面上卻不露半分,端著神色頷首:「捉妖師九虛。」
白衣青年滿意地笑了笑:「那就好,我想請你幫我送一個妖怪到北霜鎮。」
北霜鎮顧名思義,位於十三荒最北邊的北厭荒,終年覆霜,四季不輪,是一個不甚出名的小鎮。
聽著似乎是個簡單的任務,九虛看了看青年的打扮,白衣鮫絲,覆有龍紋,腰間琉璃帶晶瑩剔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只是隱隱瞧著似有些眼熟,她忍不住凝神看去。
「九虛?」
「……」她回過神,目光又落在那張帶著面具的臉上,一本正經地道,「這筆生意聽起來倒是有些棘手,不知公子願出多少價?」
白衣青年輕輕招了招手,便有小妖怪哼哧哼哧地搬來一個大紅箱子放到九虛的面前,一打開便是璀璨照人,差點閃瞎九虛的眼。
她看著明晃晃的夜珠,不禁有點心迷意亂了,這些夜珠夠她從斜芳殿贖回師父的混沌燈,還能去千金颱風流幾晚。
白衣青年輕笑道:「不知這些可夠?」
九虛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眉眼生花,「那這筆生意我接了。」
2
暮景斜芳殿,醉卧千金台。
這千金台,這是大荒最負盛名的風月場所,素來有詩曰:「芙蓉玉台美人嬌,夜光金樽君子笑。」
那青年讓九虛送去北霜鎮的妖怪便是這千金台新捧的花魁。
那晚恰是千金台三年一次的「歡宴」,所謂歡宴就是為新花魁選客的拍賣會,往往會在這個時候拍出讓人驚愕的天價。千金台也總是能賺得盆滿缽盈,因而千金台每次推出的花魁都是十三荒里少有的絕色。
這晚千金台早被圍得水泄不通,人來妖往,好不熱鬧,光入場費就是一袋夜珠。
九虛帶著白衣青年給她的人皮面具,剛踏進千金台,立馬被端坐在黃金台上的花魁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戴著白紗看不清面容,依稀可見高鼻深目,山間含碧水。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呢?
似碧水波光蕩漾,又似翠翠欲滴的春色,她被晃了心神,不知不覺地跨了一步。轉瞬,耳畔的笙歌簫曲又將她驚醒,她閉上眼,拍了拍額角,神思微清醒了方又朝台上看去,那人已經轉開了目光,好看的眉眼在光影靡靡里映出噯昧的燈火綽約。
九虛隨意找了地方坐下,一邊等著歡宴開始,一邊蹙眉思量這單看似簡單的生意——若是直接將這個花魁帶走無疑是得罪了千金台;若是按照歡宴的規矩來,按那主顧給她的夜珠怕是划不來,正在糾結時,她神思又被吸入那雙碧色的眸子。
如受牽引般,她緩緩起身,穿過擁擠嘈雜的人群,不顧阻攔踏上了那長階玉梯,擺脫侍者的糾纏直身飛上了高台,一把扯下花魁面上的白紗,露出一張清俊絕塵,動人心魂的容貌來。
她怔怔地開口:「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碧眸妖怪似被嚇住般,只是定定瞧著她,突地伸手抱住她,歡喜地眨了眨眼,勾出一個天真的笑來。
「若……」
這句話像敲鐘一樣敲在她的腦子裡,她一時間怔住,彷彿有什麼東西很快地在腦里划過。
樓下的喧囂聲終將她驚醒,她驚詫地推開他,身後傳來凌亂的罵斥聲,她來不急細究他沒頭沒尾的話,惶惶急回頭望了一眼,便一把拽住他的手:「抓緊我。」
她正欲直接闖出去時,卻見大廳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如魂魄出竅般呆愣在原地。她回頭看那個碧眸妖怪,那張清冷的臉上突地綻放出一個似討好般傻氣的笑來,碧色的眼睛濕漉漉地望著她。
她瞧得忍不住心中一顫,又看了看安靜的千金台。終忍不住一咬牙,拉著他飛出了大門,飛快地跳上系在不遠楊樹上的駿馬,揮手斬斷韁繩。
「龍骨,快走!」
白馬揚蹄長嘶,朝北城門奔去。
溫熱的氣息在她脖頸里掃來掃去,她心裡哀嚎一聲,這算徹底得罪千金台了。
她問碧眸妖怪:「你叫什麼?」
「若……」
「你叫若?」九虛疑惑地側臉傾聽,卻不防他伸手撫上她的臉,溫熱的指尖溫和而懷念地滑過她眉眼。
他痴痴地喚道:「若……」
九虛蹙了蹙眉,這個妖怪該不會是個傻子吧?她一把拉下他的手,道:「你認錯人了,我是捉妖師,前來送你到北霜鎮。」
她回過身,沒有看到身後的碧眸妖怪眉眼中掀起的波瀾。
3
「不去……若,不去……」碧眸妖怪最近幾日在她耳邊翻來覆去地嘮叨,可九虛問他,他又不說清楚。
若放在尋常,九虛早將他一腳踹下馬了。不過如今這碧眸妖怪還是她的搖錢樹,她還指望著用他去那個白衣青年那裡再坑一箱夜珠,故而用了十二分的耐心,問道:「不去哪裡?」
她一分神,龍骨驟停時,差點就將他們甩下去。不知何時,赤色的眼瞳在黑夜裡次第亮起,如同蟄伏的群居的凶獸,剛好將他們包圍住。
龍骨被殺氣激得躁動不安,九虛摸了摸它的脖頸,右手卻已搭住腰間的軟銀鎖。她在那一雙雙赤瞳上巡睃而過,最後落在領頭人的身上,黑衣鐵面,神色複雜地低語道:「天殺閣的人怎麼都來了?」
天殺閣是十三荒里最厲害的殺人組織,以鐵面赤瞳為標誌。十三荒中流傳著一句話:「一見天殺,生死閻王。」
見到天殺閣的人,必死無疑。對於天殺閣而言,只要出得起價錢,上至威名赫赫的妖王大人,下到普通的走卒販夫,無論是誰,哪怕要殺的是天殺閣的閣主,也一樣會取下其項上人頭交給主顧。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講道義,天殺閣在大荒的名聲並不好,不過什麼時候,這殺人的行當卻是好做極了。
「在下捉妖師九虛,還請諸位給分薄面,讓個道,如何?」
「九虛?沒聽過。」領頭的首領淡淡地哼了一聲,「殺。」
九虛臉色一肅,飛身離馬,銀色長鏈如長蛇一般閃電襲向賓士而來的黑衣人,她並不想和天殺閣對上。但事至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看她連連擊退幾個黑衣人後,那赤瞳首領眼中微露寒光,「銀光鏈的傳人竟然是個女子,有點意思。」
只見他旋身而起,袖間冷刀一現,絞住了銀鏈。兩相膠著間,長鏈短匕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音。濺起的火光里,她只覺氣血上涌,鮮血從嘴角滑落。
「只可惜沒有你師父半分功力。」
九虛拉緊了銀鏈,借勢躍起,在他胸上一踹,順勢後翻退開,銀鏈歸手,浩蕩橫掃而去。
黑衣首領赤瞳一肅,揮了揮手,黑衣人結陣齊齊朝她逼來。刀光劍影初時她還可格擋,時間久了,她無法再招架這般凌厲圍攻,終是被人一刀砍在虎口上,長鏈無力地垂在地上。
胸腔被狠狠拍了幾掌,她踉蹌後退,唇角溢出大量的鮮血,終是支撐不住地跪下。
猝不及防又被重重擊了一掌,她癱軟在地,感覺胸腔巨痛,指頭都抬不起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朝驚慌失措的碧眸妖怪逼去。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看來這筆生意是做不成了。
她不住咳著血,頭也越來越暈沉,絲毫沒有注意到脖間碧玉暈出一道光芒。青芒一閃,只見一把玉骨青傘破空而出,傘面綻開飛旋著將一眾黑衣人重重擊開,鮮血四濺里青傘光芒更甚,轉了一圈後回到一個半透明看不清面容的白衣青年手裡。
為首人眼神微變,打了個信號,瞬息隱入黑暗。
白衣青年也沒去追,也沒看昏迷在地的碧眸妖怪一眼,徑直彎腰似欲抱九虛,手臂卻從她身體穿過。
他連咳了幾聲,好不容易止了咳,身形又明顯淡了幾分,一句話頓了好幾次,「真是不讓人省心。」
4
她醒來天已經黑了,碧眸妖怪伏在她身邊睡得正熟,月光照在他的黑髮上,如流水般瀉下。
周遭安靜極了,連蟲鳴鳥叫都不可聞。
口腔里的血腥味讓她胸中不適,不由得咳了幾聲,驚醒了他。
他欣喜地摟住她,「若!」
鋪天蓋地的妖血味從她鼻尖鑽入心肺,氣血上涌,她一把推開他復咳起來。
借著冷清的月光,她這才看清他那華貴的衣衫早已凌亂不堪,靠近心臟的地方被捅了一刀,還在汨汨流血,那張如畫般的臉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在月光下越發顯得詭譎而俊美。
九虛蹙眉,「你受傷了?」
「……護……好你……殺了。」他斷斷續續地說完,又殷殷地看著她,如同一個想要得到誇讚的小孩子一般。
九虛闔上眼,之前似乎也有人這樣說過,也這般毫無含糊地將她護在身後,可這記憶卻似已恍如隔世般,讓她陌生,又讓她輕易想起那歡喜的感覺。
闔眼睜眼,似一生都走過,刀山是她一個滾過,火海也是她一個人泅過,千山萬水與她並肩作戰的也只有她一人罷。
走過紅塵十丈,她以為她早已看透這情情愛愛。可就在這一瞬,那如雪原終年不化的寒冰的心也裂開了一道細紋。
她笑了笑,帶了幾分真心,「你真傻,你不用保護我的……」
她自小就明白,能保護她的只有她自己,也從未有人同她說過這句話。她在十三荒流浪太久,見過太多山盟海誓化作一陣灰的故事,所以就算有人說給她聽,她也不會信。
九虛遮唇咳了咳,目光轉到一旁的屍體上,是一具如同被野獸生生撕咬致死的人屍。
她身體一僵,不由握住了腰間的匕首,低聲戒備地問道:「是你殺的?怎麼可能……你到底是個什麼妖怪?」
一般而言,生俱蠱惑之術的妖怪是不會這般血腥殘暴地殺人的,他們只會讓獵物永遠迷失在幻夢中,神魂俱滅地死去。
他似看出了她眼神中的驚懼,委屈地抿唇,一個勁地搖頭,「若……」
眸光瀲灧,似乎下一瞬就要哭出來,那模樣真的是招人憐愛極了。
她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終是移開了目光,「我不是若。」
「你……是!」
九虛不理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全部倒入口中吞下,閉眼調息一會兒後才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神色,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扶樹起身,「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有人出錢讓我護送你到北霜鎮,你只是我一筆生意,所以不管你是什麼妖怪,我都要把你送到萬獸窟。」
他似沒有聽到般,只是執著地欲抓住她的手。被幾番躲掉後,終於大吼一聲,將九虛撲在身後的樹上。
碧色的瞳孔化作數個,直教人看不清,長長的獠牙從猩紅的唇間長出,如匕首般鋒利的長爪直直插入堅硬的樹榦里。
九虛平靜地看著他,瞧得他獠牙褪去,碧色的眸子如風雨過後的湖面,無辜地看著她,「你不……要我……了嗎?」
腔調奇怪卻字字如泣淚。
九虛心驀地一軟,她嘆了一口氣,「你的傷口疼嗎?」
他搖搖頭,只是固執地將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心裡,炙熱的溫度讓她心底一燙,她欲抽開手時卻瞟見他面上滿足的神色。
她抿抿唇,終是抽出手從懷裡掏出葯為他敷上,「既然你不告訴我你叫什麼,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眸如碧泓,以後我就喚你碧了。」
「碧……」他歪頭疑惑地念出來,見九虛頷首不由彎起眉眼,好看地笑起來,「碧。」
5
九虛帶著他一路向北行,碧似乎從未來過人間,對什麼都很好奇,總是暗戳戳地拉著她看被風一吹就呼呼轉起的木風車,會一步不挪地定定瞧著街頭孩童踢來踢去的彩鞠,會好奇地跟在蹣跚老者後面佝僂著背歪歪扭扭地走著,會趁夜繞到很遠的城池,只為摘一朵滿城最艷的牡丹送她。
還會偷酒來喝,喝醉了便眨著無辜眼睛看著九虛,直到她羞紅了臉。
她本是不虞被他拖慢的行程,可不知為什麼,一對著他的那張臉,她便半分氣都生不出來。反倒是覺得底氣不足般,順著他的意去給他買了冰糖葫蘆。
連九虛都沒發現,她將冰糖葫蘆遞給碧時目光是多麼柔和而縱容。
遇見千金笑的時候,素日來的輕鬆一掃而空。九虛瞧著攔路的白轎,琢磨著如果調頭就跑被抓到的可能有多大的時候,轎中傳來溫柔多情的女聲生生地止了她的念頭,「九虛妹妹,別來無恙啊。」
轎中人正是千金台的主人,千金笑。
「……」九虛乾笑,低聲道,「笑姐姐,好久不見。」
「不知你要帶著我的花魁去哪裡?」
千金問得極其溫和,卻讓九虛忍不住抖了抖,身後的碧好似察覺到了她的膽怯,他湊到九虛的耳畔,結結巴巴安慰道:「不……怕……她……」
可他哪知道千金笑在九虛心裡留下的陰影,那時候千金笑還愛慕著九虛的師父,因為覺得九虛妨礙兩人花前月下,便慫恿著九虛師父將她丟進了萬獸窟。
千金笑和她師父在窟外賞月把酒共貪歡,而她卻幾經生死受盡折磨,那時候九虛也才不過豆蔻年華。
九虛心裡長嘆一聲,道:「我接了一單生意……希望笑姐姐能看在舊情的份上,通融通融。」
千金笑慢條斯理地道:「讓我放過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九虛眼睛一亮,「如何?」
千金笑款款朝她招了招手,「若是你告訴我,你師父的小情人去哪裡了,我就放你們離開,如何?」
九虛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地道:「師父臨死前交代不讓我動她……」
千金笑神色一變,冷聲道:「呵,死在她手裡了還護著她,可真是痴情種啊。」
九虛面上尷尬,她打小就以為千金笑會是她師娘,結果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妖怪。不僅讓師父愛上了她,還因此死在她手裡。
千金笑又緩了緩神色,下巴微抬,道:「經年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傻乎乎的。你師父說不讓你動她,可不代表我不能動她呀。再說了,你難道不想去找她報仇嗎?」
九虛毫不猶豫地點頭,欲跳下馬時卻被一把拉住,她回頭見碧眸妖怪擔憂地沖她搖頭,她心裡一暖,拍了拍他的手,「沒事。」
她在千金笑耳畔說了一個地方,「這是我知道她最後的下落,之後我就沒有再關注她了。」
千金笑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看著馬上的碧眸妖怪一眼,道:「我會找到她的,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身後的小妖怪可是不簡單。」
九虛蹙眉,「他到底是什麼妖怪?」
千金笑眼波流轉,撫了撫鬢髮,「不告訴你,你自己小心些便是。只需記著莫要步了你師父的後塵,做出什麼傻事。」
九虛似忍俊不禁,眉心一舒,也沒有回頭,不在意地道:「他只是我的一筆生意。」
「呵。」千金笑譏笑一聲,一甩袖轉身入轎,「小九虛啊,你可別忘了有些妖怪比人還要狡詐。」
九虛敷衍地點了點頭,目送著那白轎子消失在路盡頭,不再管碧如何鬧脾氣,徑直往北厭荒去了。
一入北厭荒,她就覺得不妥。
6
她雖未去過北霜鎮,但依稀記得沿著她走的路至北厭荒的第一鎮應是北涼鎮才對,可青石門坊上那大大的三個「北霜鎮」讓她頓時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身側的碧也變了臉色,她以為他是害怕,安慰道:「莫怕,我在呢。」
「你可總算來了。」白衣青年從遠處走來,他依舊面上覆著銀面具,手持玉骨青傘,語帶七分笑,「再等下去,我都想著第一捉妖師的名頭是不是唬人的。」
九虛詫異地挑了挑眉,「這兒是北霜鎮?」
白衣青年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覺得它是它就是,你覺得它不是它就不是。」
「……」九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笑眯眯地問道,「之前公子可沒告訴我,這樁生意還會招惹上天殺閣啊,這價格……」
「我也未想到有人竟想用天殺閣阻攔你。」白衣青年瞭然地拍了拍手,就有小妖怪抱著箱子憑空走出,白衣青年的目光落到一旁的碧眸妖怪身上,眼神里說不出來的嘲諷,「不過是小小天殺閣罷了。」
碧眸妖怪面色冷凝回看他,斂了斂衣袖,就往鎮子里走。
九虛心滿意足地查看著夜珠,絲毫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波濤洶湧。她頭也不抬,裝著渾不在意的模樣,問道:「不知公子意欲把碧如何?」
捉妖師的規矩便是不問主顧緣由,但她一想到那張臉,就覺得聲不由己,身也不由己。
白衣青年微惑,隨即恍然,他低笑了一聲,「你竟然還給他取了名字?」
九虛很想理直氣壯地說一句干君何事,可卻瞬息慫了氣勢,只是乾笑一聲,「不過是一個名字。」
白衣青年卻如沒聽見般,漠然道:「我沒打算將他怎樣,有人想見他。作為交換,我想喚醒一個人。」
「誰?」九虛下意識地問道。
白衣青年眼睛彎起,九虛這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睛也是綠色。不同於碧的那般艷麗深邃,反而是那種淡淡的縹綠,凝視她時帶著溫柔的情緒,似曾相識。
白衣青年卻是轉開了話頭,「今晚上是北霜鎮一年一度的霜燈節,九虛可有空?」
九虛正欲拒絕,才發現碧已經不見蹤影,「他呢?」
「今晚上你隨我去霜燈節,我就告訴你。」
7
是夜,竟起了霧。月光朦朦如煙,朧朧如夢,燈上霜,霜中火,迤邐沿街,九虛驚嘆於各式各樣的霜燈。白衣青年則緊緊跟在她身後,體貼細心地為她隔開人群。
不多時,便見一白玉橋,橋上的身影九虛頗是眼熟,可那張艷麗的面容卻是從未見過的。
她看了很久,直到走近看清那雙深綠眸子,才赫然反應過來,他竟是那個碧眸妖怪。
可她心裡竟無半分意外,似乎早已料到般。有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近他,歡歡喜喜地喚他,「阿靨!」
朦朧霧氣在此時淡去,她換了位置,那姑娘的面容清晰映入她眼帘。果然如她所想,是與白衣青年給她的人皮面具毫無差別的模樣。
「阿靨。」那姑娘脆生生地叫他,「你怎麼才來呀?我都看完了。」
「那你可有喜歡的?」碧眸妖怪沖著她微笑,一泓碧水落下萬千星辰,看向面前姑娘的目光溫柔而深情,渾然不似之前的懵懂。
九虛輕蹙了眉,白衣青年抬手輕撫過她眉間的折起,輕笑低語道:「他倒是一個狠心的,不僅連自己的記憶封了,甚至還請了天殺閣的人來攔你們,就為了不回北霜鎮,可惜……」
橋上兩人已走下橋來,那個碧眸妖怪似察覺到她的注視一般,側目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轉瞬又看向身邊的姑娘。不知說了什麼,引得那姑娘大笑起來。
他們沿街慢慢游賞,九虛不自覺地想要提腳跟上去,白衣青年輕聲道:「你可猜到那個碧眸妖怪的身份了?」
九虛看見地上被踩碎的影子,依稀可辨出那長長的犄角,長相艷麗,善於織噩夢,又被喚為「阿靨」,只有夢靨了。
良久後,九虛抿唇道:「那姑娘瞧著似乎活不久了。」
白衣青年頷首,「大夫說她活不過這個年末了。」
行人身上正是春衫薄,九虛突然回身以迅疾之速抬手去揭他面上面具,卻被一把捏住,白衣青年含笑道:「夜還長,莫急莫急。」
九虛被他牢牢握著手,只能跟著他往前走。夜風徐徐,送來前面的兩人的碎語,主要是那姑娘的笑聲。
九虛從來都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般喜歡笑的姑娘,笑聲清脆如初春殘冰裂開入水的聲音,聽著就讓人舒心。
「她叫阿若,是個普通的凡人。」
8
阿若是個普通的姑娘,可她打小就知道她是不一樣的,哥哥講著聖人之言:「天之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哥哥給她彎來繞去地解釋了一通後,她聽得懵懵懂懂,可依舊明白哥哥的意思是說。她從娘胎帶來的病痛,雖讓她不能同普通姑娘那般出門遊戲,只能卧床休養,這是依舊是上天的饋贈,為了讓她更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她不知道有沒有磨練自己的心志,增添的才能大抵便是能睡吧,因此她遇見了阿靨,在夢裡。
她沒有出過家門,不知道住了多年的北霜鎮到底是如何景象,只能空泛地想來想去。可除了雕紅花窗,窗外便是大片的余白。
夢裡,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窗前,看著孤零零的蒼白色。突然有一日,窗外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你的夢境竟然比我織的噩夢還可怕,什麼都沒有,太無聊了吧。」
她詫異地探出頭去找那個聲音,冷不丁地就看見一青面獠牙的巨大黑獸朝她衝來,額間鋒利的長角在她眼睛裡不斷放大,直至咫尺那黑獸才停了,歪了歪頭,疑惑問她:「你竟然不害怕,你這樣的凡人嬌嬌女不應該會被嚇得大哭起來嗎?」
「我應該害怕嗎?」她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害怕你?」
「因為你們凡人都害怕我啊,我會給你們帶來噩夢!」凶獸齜牙咧嘴地嚇唬她。
可她卻依舊沒甚反應,反而興緻盎然地笑起來了,「噩夢是怎樣的啊?」
凶獸想了想,揮手化成血海骨山,鬼哭狼嚎里他得意洋洋地回看,卻見一張燦爛的笑臉,「呀,這就是噩夢?」
凶獸氣鼓鼓地又一揮手,便是蛇坑千尺,信子嘶嘶的聲音聽得他毛髮都豎起來了,可她依舊不甚害怕,竟然俯身去摸小蛇,「這是什麼?」
「……」夢靨覺得他好像遇到了一個剋星,正琢磨著可以織一個什麼樣的噩夢才能嚇到她,卻聽到她說:「你能幫我織一個有北霜鎮的夢嗎?」
夢靨眉頭一舒,隨手一揮,屋樓檐宇次第拔起,她驚奇地看著一切如仙法降臨。不知何時,窗外的凶獸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翩翩公子,碧眸如水,沖她伸出手來。
她扶著他的手,跳出窗外,跨入這陌生的家鄉小鎮,如遠來客一般新奇地打量著。小河蜿蜒而去,從人群里穿過那白玉橋,集市人聲鼎沸,討價還價聲里食物的香氣瀰漫開來,她興奮地回頭,「這是……春天的味道嗎?」
話音剛落,腳下突然裂開一個大縫,人群尖叫推搡一片混亂。夢靨看她驚恐的神色不由開心地笑起來,卻突地被她重重往後一推。
她大喊:「你小心腳下!」
夢靨一時如木雞,獃滯地看著掉入黑洞里的姑娘,她在笑,對他笑得那樣真心。
後來夢靨很久都沒看見她,入了她兄長的夢,才知道因為被噩夢驚嚇,她生了一場大病,至今昏迷不醒。
他不敢去找她,他想凡人真是脆弱,被噩夢嚇一嚇都能昏迷那麼久。他更怕,她會和別人一樣,會害怕他,會厭惡他。
終於鼓起勇氣,再次與她在夢裡重逢,依舊是熱鬧喧囂的北霜鎮。她站在人群里似乎在找著誰,他站在角落裡好久,又盼著她是找他,又希望她看不到他。
「可算是見到你了,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她笑得眉眼彎彎,像蜜餞一樣甜蜜。
夢靨怔然,「我給了你一個噩夢,你還感謝我?」
「噩夢?不,那是一個美夢,我做過的最好的一個夢。」
夢靨看著她的笑,突然覺得心裡酥酥麻麻的,不由也彎唇一笑。後來他知道她閨名若,便喚她阿若,她知道他是凶獸夢靨,也不懼,一聲聲阿靨地喚著。
現實里,她不能下床,只是整日躺在床上昏睡。
可在夢裡,她卻能隨夢靨出了北霜鎮,穿過大漠,去更遠的地方。
看到不同花開鳥鳴,見過四季更迭,雖然夢靨織成的夢境里無論景色多麼美好,可實際上往往險象迭生。可她越來越喜歡笑,似乎天底下沒什麼可憂愁的事一般。
她說:「阿靨,你說你是所有人的噩夢,可你卻是我的美夢,一場做不完的美夢。」
可美夢終有醒來的時候,夢靨織夢,支撐夢境的是除卻夢靨的能力,還需要凡人的精力。
阿若本身患重疾,沉迷夢中久了,便越來越虛弱。終於這年年末,大夫搖了頭,「準備後事吧。」
夢靨很難過,甚至隱隱絕望,反而是阿若看他愁眉苦臉來安慰她,「阿靨,不要傷心啦,雖然我很想活著,再陪你做幾十年的美夢。不過命終有時,強求不得。假如有來生,我們還可以再見的。」
夢靨看著她的笑臉,卻下定決心強求一回。
他聽說第一捉妖師的弟子九虛會經過北厭荒,便趁她沉睡時入了她的夢,施法用其與阿若的夢融合,頂替了九虛的夢中人,織成夢中夢。
如此,阿若的夢所需的精力都會從九虛身上汲取,反給阿若。九虛不醒,阿若的夢便不會消失。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夢裡,阿若會永遠活著。
為了防止被察覺,他不僅封了她的記憶,還封了自己的記憶。
卻沒有想到,一看見阿若,他便從九虛的夢裡醒來了。
9
「所以我是在我夢裡?」九虛蹙眉回想,「我夢見的那一切確實是發生過的?」
「你猜?」白衣青年悠悠嘆了一口氣,「我特意請了千金笑去提醒你,可你竟一點異樣都沒察覺,真是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九虛氣急,狠狠瞪了他一眼,作勢又去揭他的面具。她想像過面具下各種可能的面孔,可當她摘下的一刻還是驚叫出聲,竟然是他?怎麼可能是他?(原題:《若虛之夢》作者:西嫵圖。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下載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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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的狗狗去世2天後,媽媽發現狗碗里留下的禮物大哭不止
※妻子離開後女兒每年生日都能收禮物,看到個人和女兒說話,我懵了
※女子好心餵養流浪貓半年多,直到昨天早上,貓咪送給她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