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們聽諾蘭聊了聊《敦刻爾克》

萬眾期待的《敦刻爾克》終於要來了。昨天下午，桃桃淘電影也參與了在北京的諾蘭圓桌訪談。

說實話，導演本人真是非常的帥氣！！！

而且也非常的高大！！！

採訪結束後，我們拍了集體照，因為我正好站在諾蘭正後方，所以被擋得很完美。

看到我了嗎

這一次因為他和妻子兼製片人艾瑪·托馬斯一起接受採訪，所以氣氛還比較輕鬆，時不時地還給我們撒了狗糧。現場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

不過，整場採訪下來，諾蘭給我最大的印象，其實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真誠。

他會非常認真地回答你的每一個問題，無論是非常技術性的、聽起來就很晦澀的問題；還是其實有些鋒芒的小刁難。甚至於說，這邊噼里啪啦一串問題問下來，他也可以條理清晰地逐一回答。既不會漏掉，也不會刻意迴避。

在群訪當中，我們談到航拍，談到了IMAX攝影機，談到了影片的製作成本；也談到了這部電影在敘事上的實驗性，以及導演本人對於歷史的態度。

毫無疑問，諾蘭本人非常尊重這段歷史。而他想要做的，就是讓這部電影，配得上這個主題。這真的是讓人難以想像的謙卑。

在採訪中，他反覆強調的一個詞，是「身臨其境」。在這部電影中，他使用的一切技巧，都是為了讓觀眾真的穿越回那個時代，真的將自己代入到當時的士兵身上去。

那是一個殘酷的年代，所有人都在苦苦求生。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光榮。

Q：有兩個問題問導演，您說敦刻爾克是您拍過的最人性化的電影，您對「人性化」這個詞是怎麼樣解釋的？相對於您之前的作品來說，《敦刻爾克》的「人性化」的挑戰在於哪裡？

克里斯托弗·諾蘭：我不太想把自己的電影太具體地進行分類，所以其實不太記得自己說過「人性」這麼具體的話。我覺得電影的妙處就是它能夠引起情感上的共鳴，所以我比較喜歡講述這種關於人性的故事。

《敦刻爾克》更是如此，因為它是一個非常普世性的故事。不僅僅是和英國人有關，我覺得這個故事能讓全世界的人都引起共鳴。這也是為什麼我想要做這個項目。

Q：問題是問製片人艾瑪·托馬斯的，諾蘭導演的哪一部作品是您最喜歡的？

艾瑪·托馬斯：這個問題非常難回答，我很難客觀地去看諾蘭的作品。但是如果從後期製作的角度來講，我最喜歡就是這部。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想要對諾蘭的電影保持一定的距離，才能夠客觀地評價哪部電影是我最喜歡的。

諾蘭插嘴：她的意思是，我超喜歡《敦刻爾克》，請大家都去看。（秀恩愛燒死）

Q：我們在整個電影當中基本上都看不到敵人的面孔和他們的行為，這對於觀眾來講可能有點抽象，你為什麼想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克里斯托弗·諾蘭：其實電影當中所展現的這種危險不是很抽象的，因為你會直面迫擊炮、飛機和船艦等等。我希望觀眾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看到的就是當年的英國軍人所看到的，他們看到的就是一個關於艱難求生的故事。

當時在沙灘上那些士兵，並不是直接和德國敵軍面對面交戰，他們所要面對的是飛機發射下來的炮彈。所以我只是真實地展現了當時的歷史情境，而我覺得這就是最有力的。

Q：我們都知道敦刻爾克是一個製作成本非常高的電影，您為什麼會有信心做這個項目，並且它會收到全世界觀眾的歡迎？

艾瑪·托馬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和諾蘭都覺得，這個故事之前還沒有用這樣的方式來講述。英國以外的人並不知道這件事，當代也沒有人拍過這個故事。我相信觀眾是想要看一些新東西的，哪怕它們是有跡可循的歷史事件。如果說之前沒有被拍成電影，這就是一個新的故事。我們去華納兄弟的時候，那邊的人並不了解敦刻爾克大撤退的歷史事件，但他們一聽完這個故事就覺得很興奮，他們也可以感受到這其中的魅力。

Q：我們都知道你對實拍的堅持和追求，在這部電影中您的團隊甚至起用了非常大的IMAX攝影機。那麼從技術的角度來講，您覺得拍攝《敦刻爾克》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克里斯托弗·諾蘭：有兩個具體的挑戰，第一個你剛才也提到了，把一個非常大的攝影機帶到空中，綁在機翼上，是非常困難的，你要考慮到空氣的阻力、攝像機本身自帶的重量等等，非常複雜。我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來進行測試，把IMAX攝像機放上去，讓演員也坐上飛機，拍他們近距離的特寫，但不把真正的飛行員拍進去。

另外一點就是如何把IMAX攝影機放在水中。其實這聽起來不是很難，但負責這方面的工作人員要求特別高，他希望能打破常規。一般我們要不就把攝像機放在水上，讓它保持乾燥；要不就完全沉到水底。而比較難的就是這中間的階段，就是水到你的胸部這麼深的時候。但是他想出了辦法，就是帶一個特製的攝影機的包，把它扔到水中，讓攝影機在水中漂移，旁邊還有一個船隻，由那裡的工作人員去進行拍攝。這樣的話，就能讓攝像機跟著演員走動，可以從各個角度去拍攝。

Q：非常喜歡空中的戲，真的是太好看了，那種幽閉和恐懼感都非常身臨其境。您是如何想到要創造出這樣一種空中的氛圍？除了技術問題之外，是否有什麼其它的挑戰？湯姆·哈迪大部分的戲都是獨立完成的，您是如何指導他的呢？

克里斯托弗·諾蘭：關於這部電影的空軍部分，很棒的一點就是我們沒有用任何的綠幕，我們是真正能讓演員在天上飛；有的時候就算是在陸地上，也是在水面上拍攝。所以演員們可以非常真實地感受到當時的情景，並不需要想像什麼。這樣的話，也能夠從他們身上得到非常真實的反應。

從座艙里拍攝其實是很困難的，因為你必須為演員提供所有的必要信息，像是這個鏡頭該看哪裡、下個鏡頭該注意什麼之類的。有一些我們可以真的呈現出來，有一些就不行了。所以我需要不斷地給他們足夠的信息還有一些暗示。

湯姆·哈迪還有傑克·勞登都很棒，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如何在非常狹窄的空間里表演。你知道飛機的座艙是非常非常小的，而他們還要表現出怎麼處理不同的問題，怎麼戴著手套工作、怎麼用鉛筆記錄之類的，各種各樣的細節。

我的靈感來自於自己真實坐在戰鬥機上的感覺，那種體驗非常原始，但是又會覺得這是一種很偉大的發明。這種飛機非常簡單，你都可以看到露出來的電線，但它們就是完美地連接了一切。

因為這架飛機實在是太簡陋了，所以你會非常清晰地感知到周圍的環境，所有的細節。與此同時，因為座艙是非常小的，所以會給人非常幽閉的不舒服的感覺。日光直射的時候非常熱，晚上又特別冷。所以我是希望把這所有的感覺都呈現出來，讓觀眾能夠覺得身臨其境。

Q：這部電影諾蘭導演曾經想過不寫劇本直接拍攝，您是怎麼看的呢？之後諾蘭為什麼又寫了劇本？

艾瑪·托馬斯：一般諾蘭創作的過程是這樣的，他在寫劇本之前，我們會聊一聊，對這部電影有一個比較宏觀的了解。他在一開始就很清楚他想要什麼，他要刪繁就簡，去掉對話，去掉複雜的人物關係，甚至沒什么劇情。他還希望這個電影會呈現出非常真實的感覺，讓演員真正地回到以前，回到1940年，回到那個沙灘上。

但我的工作呢，是思考拍攝中的每件事是否切實可行。不僅是幫助諾蘭，也要調配每一個部門的成員，包括服裝、包括後勤，如何最好地完成他們的工作。所以我聽了諾蘭的想法就心想，怎麼能夠沒有劇本呢，如果沒有劇本，其他部門怎麼去開展他們的工作呢。

當然，我拒絕過諾蘭的要求嗎？沒有，我們是合作的關係，我覺得我不是拒絕，我是會問他「你覺得這個實際要如何操作呢？」，這之後很快他就會意識到，如果不寫劇本的話，不是很現實。諾蘭自己也知道，作為導演他需要其他人的配合，需要提前做準備，這樣片場的工作才是高效的。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他的劇本就是這個計劃。所以他還是同意寫劇本了，當然這個劇本和以前相比是比較簡單的。

諾蘭：你就是拒絕了我。（秀恩愛燒死）

Q：影片中的三重空間，使得這部電影相對於一個具體歷史事件，更接近於一個人類困境的寓言。但您用關於榮譽的討論來結束了這部電影，這是您對生存命題的觀點，還是歷史情感上的尊敬？

克里斯托弗·諾蘭：在拍攝真實的歷史事件的時候，你很早就會感受到它作為歷史事實的沉重感。這個歷史本身是非常令人著迷的，所以你不能隨便糊弄了事。接下來你要查資料，讀其他人對這個歷史事件的口述，甚至我還見到了很多戰爭的親歷者。這會讓你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情本身是遠遠大於電影拍攝或者是娛樂性的。

你自然就有一種責任感，到底來如何來表現當時的人性衝突，到底要呈現些什麼，要用什麼樣的方法來呈現。甚至於說，有時候會自我懷疑，到底要不要拍這樣一部電影，這是不是一個合適的題材，把它用電影，這樣一個本質上是娛樂性的形式來展現出來。

所以對我來說，這部電影的結構或者形式，為什麼要讓觀眾感到身臨其境，都是因為我想要回答一個問題，要如何去拍攝一部題材如此宏大的電影，如何讓這個電影配得上這個主題。你要尊重歷史，你不能想當然地呈現這個歷史事件，要把它融入現今的大眾文化，是要非常的小心的。

尤其作為一個英國人，很顯然你必須要尊重這段歷史，因為這是你祖先的故事，你要知道自己身負重任。所以決心要拍這部電影之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一種平衡，讓觀眾能親身體會這整個過程，不僅是呈現出真實的歷史、真實的戲劇性，還有親歷者從不同角度感受到的不同體驗。

Q：相對於《拯救大兵瑞恩》，《敦刻爾克》帶給觀眾的緊迫感和絕望感有什麼區別？

艾瑪·托馬斯：兩者都是戰爭片，但是《敦刻爾克》講述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只是說它正好是發生在戰爭期間。這是一個關於生存的故事，是一個有懸念的故事，這更接近於懸疑驚悚片，而不是平鋪直敘地表現整個大撤退過程的戰爭片。在講述片中角色的故事時，觀眾會真正地關心他們的命運，會關心他們是不是能夠活下去。所以這中間有種內在的緊張感。另外，諾蘭的團隊非常棒，音樂也是本片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也製造了那種強烈的緊張感，讓大家在電影院里簡直是坐如針氈。

Q：我們都知道導演想拍敦刻爾克大撤退已經很多年了，為什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最終開拍呢？主要是受哪些因素的影響？

艾瑪·托馬斯：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是一個英國本土的故事，而且是絕對的大製作。雖然說我們已經很高效地完成了拍攝，相比其它的戰爭大片來說絕對花了更少的錢，但這部電影依然是非常昂貴的。所以我們會需要得到好萊塢製片廠的財力來支持。

但是另一方面，這個故事發生在英國，而且大部分的主要演員都是比較年輕的，所以不可能找太有號召力的明星，這本身就是非常大的挑戰。當我們找到華納兄弟公司，說這是我們想拍的電影的時候，很幸運的一點就是，之前我們拍的電影都讓華納賺了錢，所以他聽了我們的話也很激動，很願意支持我們。

但是現在再看這部電影，想想在拍攝過程當中我們調用的所有資源，因為其實影片有三條故事線，就好像是拍三部電影、再融合到一部電影里一樣。這絕對不是五六年前能拍出來的，我們是吸取了之前拍攝的經驗和教訓，才能夠這麼順利地講出這個我們想講的故事。

Q：為什麼影片中沒有任何女性角色呢？在我看來，最讓士兵瘋狂的應該是女性。但是在這部電影中、尤其是英軍撤退的時候，即使是歡迎他們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老年人，沒有任何女性。

克里斯托弗·諾蘭：重要原因是，這個事件的親歷者絕大部分都是男性。雖然影片中的角色都是我虛構的，但是我希望他們是具有普適性的，是能夠代表大部分人的情況的。在拍攝歷史題材的時候，不同導演都有自己的取捨，但我認為，你創造的虛構人物要能夠代表真實的歷史。我想講的是當時困在沙灘上的這些人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創建出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角色。如果加入感情戲的話可能會比較假，所以沒有在電影當中採用女性的演員和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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