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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皇宮規矩森嚴,妃子是怎麼給皇帝戴綠帽子的?

國破那日,他身披龍袍,眼睛裡沒有半點往日的疼愛,她便知道,自己這個亡國公主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是妻,卻做不了他的皇后,只能守在這冷宮裡白了滿頭的發。

今日是父皇的周忌,身為八妃之首的賢妃娘娘親自過來,說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賜前朝公主傅雲華全屍。

傅雲華被摁在地上,那些太監掰開她的嘴,不斷的灌她毒酒。

婢女曉雲撲上來的時候,太監們撿起了地上的石頭狠狠砸過來。

頃刻間腦漿迸裂,鮮血淋漓。

傅雲華趁機爬起來,撒腿就跑。

漆黑的宮道里,她打著赤腳往前跑,可又能跑到哪兒去呢?喉間泛起腥甜的滋味,她知道這是毒酒發作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她跑進荒涼的梅園。這曾經是她的住所,不知為何,他竟沒有毀去,約莫是早就忘了還有這麼個地方。

鮮血不斷的匍出唇,染紅了衣襟。可她是公主,就算死,也得自己做主。

大火燃起的時候,她赤著腳跳著舞。

猶記得他說,她跳舞的樣子最是好看。

後來她才知道,這舞是那個女子最喜歡跳的。

她所看到的萬千寵愛,都不過是那人的影子罷了!

肚子好疼,有血不斷的湧出身子,沿著兩腿源源而下。

大火之中,她看到了出現在梅園之外的他。

她笑了笑,隔著大火說了一句再見。

再見,便是再也不見。

……

一聲驚呼,桑榆從床榻上坐起身來,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數月以來,腦子裡還是那一場梅園大火,她始終沒有看清,他當時是何表情。

不過現在想想,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沒死,只是換了一副身子,成了芙蓉園當差的一名宮女。

芙蓉園裡住著的,都是去年李勛登基後進宮的秀女,有些被冊為才人,還有一些早已飛上枝頭。

才人是沒有自己單獨的宮殿的,所以大家在這兒等著皇帝的傳召,有些想得開的,則已經成了宮女,就好比她這副身子的主人——沐桑榆。

她在等,等二十五歲之時能得幸出宮。國讎家恨對她來說都是無法企及的,與其蚍蜉撼樹,不如離去。畢竟,皇朝更替已是事實。

今兒是晉王——李朔班師回朝的日子,宮裡格外熱鬧。

桑榆清掃著芙蓉宮內外,又被調到御花園去幹活。宮女在哪都一樣,拚命幹活便是,橫豎她已經換了一張臉,再不是當日的雲華公主。

御花園裡,那些歌舞姬在排演,年輕曼妙的身段真真是極好的。

絲竹聲聲,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

她埋頭掃地,這些人都忘了,數月之前,就在不遠處的梅園裡,前朝公主傅雲華被皇帝賜死,死後連屍骨都找不到。

驀地,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清冽之音:「都慢慢吞吞的像什麼話?晉王殿下很快就要入宮,你們竟然還有心思偷懶!」

她駭然轉身,不敢置信的望著厲聲呵斥的嬤嬤。

這不是她的乳母嗎?乳母竟然還活著?當日國破的時候,前朝餘孽不都……不都被斬盡殺絕了嗎?

滿心的歡喜,在對上乳母冷冽的雙眸之後,逐漸化作了無溫的寒涼。

桑榆捏緊手中的掃帚,當日,自己身邊的人,包括貼身侍婢都被斬盡殺絕,為何乳母能活著?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她突然想起了父皇的死。

如果不是父皇突然暴斃,三軍不會軍心動搖,鎮國將軍——慕容德,也不可能有能力挑唆三軍將士棄械投降,她大燕傅氏一族,不至於這麼快就被篡位奪權。

腦子裡突然冒出兩個字:叛徒。

夜風起,笙歌樂舞。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可桑榆一點笑意都沒有。

她遇見了乳母,但故人重逢並不是件好事。腦子有些亂,她遠遠的站在黑暗中,看著御花園的方向。錦衣衛重兵把守,御花園被包圍得水泄不通。

驀地,桑榆僵直了身子。

御花園那頭好像亂了起來,有人高喊著「有刺客」、「快護駕」。

有刺客?

御花園裡的歌舞姬都被快速遣散,宮女太監們亦被驅逐,整個御花園的氛圍緊張起來。錦衣衛、御林軍、一股腦的往御花園裡沖。

桑榆亦無心再在此處徘徊,趕緊轉身往芙蓉園跑。

宮中各要道都是御林軍把守,她一個芙蓉園的宮女出現在這裡難免會讓人生疑,畢竟帝王在對待行刺問題上,都是抱著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的態度。

宮裡她是最熟門熟路的,這可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繞過前面的假山群,裡頭那個假山山洞有個小出口,臨近宮牆,所以一直都沒有被人發覺。她以前經常帶著自己的丫鬟在這一帶胡鬧,跟父皇玩捉迷藏。此處偏僻,是以很少會有人過來。

哪知她還沒走到洞口,便看見不遠處的亂竹後頭有些不太對。

借著稀薄的月光,她壯著膽子靠近,雜葉下面好像埋著什麼。

刨出一隻手的那一瞬,桑榆快速捂住嘴。亂竹裡頭是一個女子的屍身,衣裳被剝去,再以雜葉覆蓋。若不是她最是熟悉這一帶,也不會輕易發現屍體。

難道刺客混進了歌舞姬之中,是來刺殺皇帝的?

若是教人發現,恐怕她跳進黃河洗不清。轉身快速跑進山洞,只要跑出去,這些事情就都跟她沒關係了。

眼見著勝利就在前方,黑暗中突然有一雙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口鼻,冰涼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別喊!」是個渾厚的男音。

桑榆還沒回過神來,身子已經被人摁在了地上。冰涼刺骨的感覺迅速席捲全身,他滾燙的呼吸撲在了她的耳畔。

身子壓下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身上一個哆嗦。

她死過一次,所以很是珍惜重來的機會。

因為怕驚動了假山外的人,所以她咬牙隱忍,任憑他在自己的身上馳騁。他的力道很重,進進出出得毫無憐惜之意,她不敢喊不敢哭。雙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抓緊救命稻草。

這具未經人事的身子,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早早的便被折磨得暈死過去。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沒有記憶。

一夢醒來,她被人丟在僻靜的水井邊上。

「我沒死?真的沒死!」這大概是劫後逢生最大的喜悅,那人竟肯放過她?

胳膊上的守宮砂已經不再,這就意味著,若是此事被人發現,她就有可能被冠上穢亂後宮的罪名,對宮女而言失身是該死的。

這宮裡的女子,都只能屬於皇帝一人。

她勉力撐起身子,兩腿間疼得厲害,也不知那人折騰了多久。眼下已經是午夜時分,宮裡還在到處找刺客,再不回去恐怕要教人生疑。

她得找好借口,否則這一次真的會再死一次。

悄悄的從後門進入芙蓉園,她慶幸無人發現,一路小跑直接推開了房間。

「你去哪了?」凜冽之音,迎面而來。

燭光燃起,刺痛了她的眸。

劉才人坐在屋裡,彷彿就是在等她。

桑榆心頭一緊,當下跪在地上行禮,「奴婢給才人請安!」

劉才人名喚劉燕初,聽說她爹是個地方官,因為她生得好,才會被她父親送進宮。

從一開始,每個人都在爭寵,恨不能脫光了站在皇帝跟前求臨幸,可這劉燕初卻是隱忍至極,縱然被封了才人,也只是偶爾出現在眾人跟前。

對於芙蓉園的人而言,這劉才人毫無存在感,是故桑榆才會詫異,她怎麼會出現在宮女的房間里?

「別看了,屋子裡沒人。如果不是我把人支出去,你打算用什麼借口來矇混過關呢?」劉燕初倒上兩杯水,將其中一杯推到了桑榆跟前。

桑榆愣了半晌,不知劉燕初是什麼意思。

「怕我毒死你嗎?」劉燕初笑得涼涼的。

「奴婢不知才人是什麼意思?」桑榆站在那裡,不敢有所妄動。

劉燕初笑道:「前陣子,是我把你從荷池裡撈回來的,算起來你還欠了我一條命。不過我今兒過來不是跟你算賬的,而是與你有個交易。

你迷迷糊糊之中,喊了一個人的名字,直到三天前我才肯定我的猜測是對的!」

她眸色微沉的盯著她:「你是前朝之人。」

心頭一鈍,可面上仍是鎮定自若的神色,桑榆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被劉燕初這麼一詐就和盤托出。

「奴婢惶恐。」桑榆跪地。

「三天前你幹了什麼,需要我提醒你嗎?」劉燕初問。

三天前,是雲華的婢女——曉雲的生忌,曉雲是伴隨著她一起長大的,兩人雖是主僕可情義卻勝過姐妹。

新帝李勛登基,她被丟在冷宮任人欺辱,曉雲始終不離不棄。

當老太監把石頭砸向她,是曉雲替她擋住。她至今都記得,曉雲血肉模糊的樣子,石塊砸在曉雲的頭上,紅的、白的噴濺出來,散落了一地。

而她的曉雲,臨死還拽著她的手,喊著那一句——公主保重!

「我有個妹妹,她叫杜曉雲,我們姐妹自小離散。聽說後來她入了宮,在前朝雲華公主身邊隨侍。可沒想到我才得了她消息,就發生了大燕動亂。」

劉燕初面色僵冷,繼續說道:「後來我入了宮……才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被人活生生的打死在冷宮裡。」

語罷,劉燕初冷哼兩聲。

桑榆抬頭,瞧著她握著杯盞的手,有青筋微微突起。

「奴婢……」

桑榆盤算著,這劉燕初說話是否可信?過分輕信他人只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不管怎樣她都不能承認。

「想來,這曉雲姑娘也是個烈性之人,奴婢心生拜服,左不過奴婢著實不知這曉雲之事。」

「你既知道她的忌日,冒著風險也要去祭拜她,為何不能與我說實話?」劉燕初眸色幽邃的盯著她,「你可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桑榆行禮,「奴婢不知。」

「我想剖開你的心,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麼。」劉燕初步步靠近,眸光中透著一絲狠戾,「死活不肯承認,對你沒好處,今兒你已經知道我的秘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退後嗎?我要為我妹妹復仇,幫我,或者一起死,你自己選。」

眉睫微微揚起,桑榆凝眉看她。

「奴婢只想活下去,並不想攪合在這是是非非之中,還望才人能放奴婢一條生路。」她磕頭行禮,「求才人能放過奴婢。」

劉燕初蹲下身子,含笑挑起她精緻的下顎:「你可知道,在我這裡沒有放過二字,當不了盟友只能當敵人。沐桑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語罷,她幽幽然起身。

清脆的擊掌聲過後,一幫太監和嬤嬤快速進門,直接將桑榆摁在了地上。

「你們想做什麼?」沐桑榆心驚。

劉燕初不緊不慢的回到床邊,突然拽起桑榆的胳膊,捋起了她的袖子。

「咱們是選秀入宮,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每個人的胳膊上都有一顆守宮砂,可為何你的守宮砂卻不翼而飛?你該不是想告訴我,皇上偷偷臨幸於你吧?」

一時間,桑榆啞然失語。

她想起了假山洞裡那個不知溫柔的男子,想起了灼熱的進進出出。她什麼都說不出來,連那人是誰都不知曉。

「穢亂宮闈,會被處以凌遲。」劉燕初笑得寒涼,「知道什麼是凌遲吧?」

「活剮。」桑榆苦笑兩聲。

她是前朝公主,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凌遲大刑!

活剮三千多片,一片都不能少,途中用參湯和上好的葯吊著一口氣,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一副血淋淋的白骨架,那滋味……

劉燕初點頭:「既然知道,那麼你的決定呢?」

「奴婢什麼都答應你。」一聲長嘆,桑榆勉力跪在床上行禮,「多謝劉才人提拔,桑榆當謹遵才人之命,絕不敢心生悖逆。」

她要活著,她還想知道父皇當初暴斃的真相。

劉燕初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還不預備說實話嗎?」

「奴婢曾在前朝雲華公主宮中做事,與曉雲姑娘算是交好,平素也都是以姐妹相稱。咱們伺候公主,公主也待咱們恩重如山。宮中出事以後,奴婢便躲了起來,她與公主被關在冷宮裡,為了救公主而被人生生用石頭砸死,連屍身都不知棄於何處。」

說起曉雲的時候,桑榆哽咽了一下。

她是真的難過,腦子裡滿是曉雲血肉模糊的臉,還有那一句:公主,保重。

桑榆紅了眼眶,劉燕初潸然淚下:「這筆賬我得討回來,曉雲的屍身我讓宮外的朋友幫著找。你知道欺負曉雲的是哪些人嗎?」

「刻骨不忘。」

怎麼能忘記呢?

桑榆,抵死都不會忘記那些惡毒之人的嘴臉。

劉燕初雖然只是個才人,但在芙蓉園也算是有品級的,動點手腕調走一個宮女不是什麼難事。桑榆不知道冷宮那些人的名字,但她記得他們的臉。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早晚都會遇見。

又到了月初領例銀的時候,桑榆低頭走在宮道里。

身後突然一聲喊:「貴妃娘娘鳳駕,閑人迴避。」

邊上的奴才們撲通撲通跪了一地,桑榆緊忙跪下,然後悄悄的抬了眼皮去看那輕紗遮掩的軟轎。貴妃娘娘?

秦貴妃!

她想起了父皇在世的時候,掠過大將軍秦國忠的長女秦琉雲,預備冊為后妃。她未能親眼見一見這秦琉雲,只聽說這秦琉雲生得好,頗有傾城之貌,但性子也格外剛烈,不但不從,反而拔了簪子行刺父皇,失敗後當場自盡身亡。

為了這事,父皇流放了秦家滿門,想讓他們慢慢受辱而死。

心,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

國破之後她才知曉,這秦琉雲竟是那人最愛的女子,如果不是父皇……興許秦琉雲和他已成眷侶,郎才女貌的羨煞旁人。

抬頭望著那輕紗軟轎,她竟忘了宮中的規矩,沒有主子的允準是不可抬頭目視的。

「大膽!」太監掐著那尖細的嗓子,一耳光落在桑榆的臉上。

血腥味快速在口中瀰漫開來,桑榆當即回過神,「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請娘娘恕罪!」

太監舉著拂塵,作勢要打。

「住手!」秦貴妃身邊的掌事宮女——明月,冷聲喊著。

明月居高臨下的走到桑榆跟前,斜睨太監一眼,「娘娘寬厚待人,到了你這兒不是打就是罵,娘娘還沒開口你便動手,打量著是要做娘娘的主?」

太監一聽這話,當即跪在地上,「奴才不敢!」隨即掌摑面頰,「奴才該死!貴妃娘娘恕罪!」

「罷了!」軟轎內傳出婉轉如鶯啼之音,「明月,回宮!」

桑榆伏跪在地,「多謝娘娘不罰之恩,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曾幾何時,她才是那個讓人跪拜的千歲之身。

只是,後來她心愛的男人帶著千軍萬馬踏碎了父皇的皇城,她成了亡國之奴,說起來,她還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臉上刺辣辣的疼,唇角流著血。

秦琉雲已死,那這位秦貴妃又是何人?

桑榆回去的時候,臉上的傷自然是瞞不住的。鮮紅的五指印清晰可見,一看就是在外頭吃了苦頭。

「聽底下人說,秦貴妃在路上訓了奴才,該不會就是你吧?」劉燕初凝眉,當即扭頭吩咐婢女彩雀,「去煮雞蛋過來。」

彩雀行禮離開,這丫頭是劉燕初自己帶進宮的,所以用得放心。

「奴婢沒事,才人不必麻煩。」桑榆行了禮。

劉燕初輕嘆一聲,「明兒是十五,每月的十五會有幾個名額,允宮中奴才外出與親眷相聚。」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的望著桑榆,「曉雲的屍骨找到了,你幫著收斂一下。」

說到這兒,劉燕初苦笑兩聲,「我身為才人,沒有皇帝的允許再也無法離開宮闈,所以這事得交給你去做。你若臉上帶傷,難免會惹人懷疑。」

桑榆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行禮,「奴婢明白!」

良久,桑榆又問,「才人就不怕奴婢一去不回嗎?」

「你如今身在宮籍還能逃得到哪兒去?縱然想離開,也得等到二十五歲年滿,否則你就是自尋死路。」劉燕初抿一口杯中水,「宮門口那頭,我會讓彩雀打點妥當,你早去早回莫要被人盯上。」

「好!」桑榆頷首。

外頭傳來動靜,說是御林軍已經抓到了刺客,明日午時送到午門外凌遲處死。

「刺客?」桑榆想起了死在竹林里的舞姬。不過她並未將此事告訴劉燕初,包括消失的守宮砂,還有山洞裡的神秘男人。

畢竟,人都是有秘密的。

劉燕初把玩著手中的杯盞,挑眉看了桑榆一眼,「就目前情況而言,最好別多管閑事。我不過是個才人,而你也只是個奴婢。除非哪日我位居高位,否則我們就是這宮中螻蟻。」

桑榆望著她,「才人想要爭寵嗎?」

「這後宮沒有恩寵就不能活。」劉燕初長長吐出一口氣,「就算我不想要,也不得不要。」

聞言,桑榆沒有吭聲,只是盯著劉燕初很久。劉燕初生得好,可這後宮裡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她忽然想知道,有朝一日重新站在李勛面前,親手把女人送上前世丈夫的床,是什麼滋味?

翌日清晨,桑榆便裝出宮。

彩雀交代了她會面地點,並叮囑桑榆必須在宮門落鑰之前回來。

桑榆知道宮裡的規矩,趕緊去了那客棧。

客棧里住著一名男子,絡腮鬍,濃眉闊目的好生威猛。此人名叫高威,見桑榆亮明了身份便帶著她去了城外五里的亂葬崗。

「這宮裡拖出來的屍骨都丟在這萬人坑裡,大部分無人收斂,被野狗野狼啃得所剩無幾。曉雲姑娘是前朝餘孽,所以……」高威輕嘆一聲。

瞧了一眼早早等在亂葬崗處的兩名男子,高威指著那副棺材繼續道,「我們只找到一顆頭顱,至於這軀幹嘛……腑臟被掏空,軀幹也有所缺失。請姑娘仔細看看,是不是曉雲姑娘。」

桑榆面無表情,一步一顫的走到那棺材前。

棺材裡有一顆頭顱,一副殘破不堪的軀幹。

肉盡白骨現,故人已非昨。

她站在那裡,低低的喊了一聲,「曉雲。」

「是曉雲姑娘?」高威問。

桑榆置若罔聞,俯身輕輕抱起了那顆頭顱。時隔數月,昔日明媚的少女只剩下白骨森森,黑黢黢的眼眶裡還有蛆蟲在蠕動。

「曉雲!」她紅了眼眶,唇角微微揚起輕笑,「不疼了,再也不會疼了。」

「沐姑娘?」高威一怔,這樣的屍骨連他們這些男人看著都有些瘮得慌,可這沐桑榆竟然還肯抱著,可想而知她跟這曉雲姑娘的情感有多深厚。

桑榆瞧了一眼高威,音色哽咽而涼薄,「這是曉雲的屍骨,煩勞諸位幫忙,與我一道好好安葬她。」

埋葬曉雲的時候,桑榆從始至終都冷著臉。

「天色不早。」桑榆取出銀兩,「這是主子讓我交給諸位的,多謝諸位的仗義相助。」她躬身行禮,「桑榆與主子沒齒不忘諸位的恩德。」

高威推辭,「銀兩就不用了,劉姑娘待咱們有恩,以後若有什麼難處,給客棧掌柜遞個信兒就是。咱們是江湖人,講的是道義不是錢財。」

語罷,高威拱手,領著人大步流星的離開。

桑榆蹲在墳前,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墓碑,「好妹妹,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如今我沒死,該死的就會是他們。」一個人若是連死都不怕,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徐徐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風捲殘雲,落葉紛飛。

剛剛進了城,身後便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有人高聲喊著,「晉王回城,速速迴避。」

馬聲嘶鳴,驚得街道上的百姓四下逃竄,而晉王的馬隊絲毫沒有放慢的意思。地上坐著被擠倒在地的孩子,坐在街頭嗷嗷大哭。

桑榆駭然,本能的去搶這孩子。

馬蹄踩下來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把孩子護在了身下。胳膊上的劇痛讓她疼得叫出聲來,繼而捂著胳膊痛苦的倒地呻吟。

好在,馬蹄止住了,孩子沒事。

她躺在地上,意識模糊的望了一眼馬背上的男人。

巍峨,竣冷。

下一刻,她重重的閉上眼睛,終於不省人事。

「朔哥哥?」街上響起清脆的笑聲,一名身著鵝黃羅裙的女子,快速策馬而來。當她看見倒地的桑榆時,當即凝了嬌眉,「傷著人了?」

晉王李朔始終沒有下馬查看的意思,居高臨下的坐在馬背上,涼薄的說了一句,「不知死活的東西。」

「抬到一邊給點銀兩打發了就是,一介草民也敢擋著朔哥哥的路,真是不知好歹。」少女笑嘻嘻的望著李朔,滿臉的歡喜。

底下人依言,趕緊去把人抬到一旁。

桑榆昏迷不醒,自然不知狀況。只是被挪動的時候,身上的腰牌便落在了地上。

「等等!」李朔翻身下馬,底下人趕緊把腰牌撿起來呈遞上去。

接過腰牌,李朔眯了眯眼睛,「宮裡來的?」當即道,「帶回晉王府。」

黃衣女子撇撇嘴,似有些不太情願,卻也沒說什麼。

桑榆被帶到了晉王府,她是被痛醒的。劇烈的疼痛,讓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睜開眼,卻是極為陌生的環境,她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皇宮。

「醒了!」有一紅衣美人坐在案前,音色妖媚,話語間好像夾雜著些許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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