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十九世紀的網紅畫家阿爾豐斯·穆夏

天下 08-25

文 |徐小斌

與其它畫派不同，新藝術運動作為第一個真正面向普羅大眾、且時間跨度達30年之久的藝術運動卻在西方美術史中被遺忘了。特別是在當代中國，阿爾豐斯·穆夏（Alphonse Maria Mucha1860——1939）與他所屬的新藝術運動一樣，已經被完全忽略。

在《中國大百科全書·美術卷》中找不到他的名字，最搞笑的是，對他名字的翻譯多到五花八門：朋友們如果看到穆查、姆佳、慕克、米哈、穆恰……那都是他的名字。

阿爾豐斯·穆夏

穆夏，波西米亞人。於1860年生於捷克的一個小鎮，年幼時曾經是教堂唱詩班成員，當時那教堂保存了許多巴洛克風格的藝術品，這些美麗的藝術品深深影響到年幼的他，他很早就確立了自己當畫家的夢想，然而夢想太難照進現實。

穆夏接連碰壁：去布拉格國立藝術學院就讀，校方沒看上他，找借口說：「為了不埋沒你的才能，懇請你另謀高就」；去維也納劇院做布景美術，劇院又被大火變為一片瓦礫；穆夏萬般無奈，只好在街頭給人畫肖像為生，吃點兒小扁豆充饑，好不容易進了藝術學院深造，贊助人又停止了贊助，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啊。好在，這時穆夏已經掌握了朱利安畫派和德拉羅什畫派的很多技巧，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

轉機終於來了。

1890年，穆夏結識了當時的大明星薩拉·貝魯娜露，給她畫了一幅埃及豔后扮相的素描，這幅素描顯然是美化了薩拉，於是薩拉對這位年輕人念念不忘。後來她演出時急需一張海報，而此時正是聖誕節期間，出版商找不到繪製者，於是薩拉就指定了穆夏。

當時連吃飯都成問題的穆夏穿著租來的燕尾服去了劇場，觀劇後就在劇場旁邊的咖啡館桌子上畫出了設計草圖。這個設計稿得到了薩拉的高度讚賞，劇場主和出版商雖然沒看上，但是迫於大明星的名望只好採用了這幅海報。

沒想到，海報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穆夏的海報重塑了全新的薩拉，海報中的女子如月亮女神般典雅而美麗，華麗的服飾、絢爛的色彩、優雅的線條無不令人讚歎，一時間洛陽紙貴，連這幅畫的複製品都成了搶手的藝術品！窮困潦倒的穆夏一夜爆紅，訂單滾滾而來。

那些生活用品，服裝紋樣，商品裝飾，各色廣告在他的筆下被描繪成鮮花、卷草、美女、香車，長長的捲髮，婀娜的體態，秀美的面容，華麗的飾物，燦若雲錦的花朵，教堂彩色玻璃的嵌飾，而這些作品中有很多就是以薩拉為模特兒而創作的。薩拉狂喜之下，與穆夏簽了六年的合同，穆夏從此名聲大噪，「穆夏風格」的藝術品風靡一時！

「穆夏的藝術時代」由此誕生。他設計的戲劇海報、商品廣告及裝飾畫，以那種絢麗多彩的畫風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聲望。這些作品被人們當作時尚標誌而全盤接受。

另外，鮮為人所知的是：穆夏竟然還是當年的捷克斯洛伐克第一套郵票和紙幣的設計者！他的作品對後世的商業繪畫影響巨大，由於他的出現，在全世界颳起了所謂新藝術時尚之風，包括中國。這回總算知道上海灘那些美女月份牌的起源了！

穆夏的成功自然與商業有關。當時正是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10年，恰逢歐美商業繁榮之時，資本的擴張帶來了新的階層與時尚，中產階級成為時尚商品的主要消費群體，同時也是社會文化和藝術的主要接受者。

新奇美艷是他們對美的基本要求。經濟基礎的改變促使著文化思想的改變。財富的擁有者企望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形成一股尋求新生活的思潮。

人們追求享樂，開始了附庸風雅的競賽，他們假裝內行地出入藝術場所；窮奢極侈，燈紅酒綠，看歌劇，看畫展，出席各種沙龍，而商家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而穆夏此時所創作的海報，正好迎合了這個新時尚。

穆夏的創作經歷幾乎就是「新藝術運動」的一個縮影。他成了時代寵兒。一時間，雕塑、建築、劇場背景、明信片、餐具、年曆、日曆插畫、餐單、商業廣告……無不打上他的創作印記。穆夏為薩拉設計的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更使他受到上層人士的矚目，成為了「新藝術」的旗手。由於他的卓越成就，還被奧匈皇帝授予了騎士封號，又被法國政府授予了騎士榮譽勳章。

「太美了！停一停吧！」這是來自《浮士德〉的詛咒。但是對於穆夏來說，如果他僅僅滿足於商業成功，在此停留，他就真的死了！

穆夏依然記得少年時代的夢想，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斯拉夫民族之子，他要用組畫來謳歌自己最熱愛的家園。

穆夏的《斯拉夫史詩》（The Slav Epic）花去了他十八年的時間，系列組畫有20幅之多，這一宏篇巨制描繪了包括捷克在內的斯拉夫民族從史前到十九世紀的漫長歷史進程。整個主題包括二十幅尺寸巨大（610X20250px）的油畫作品，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堪稱繪畫史中的傑作。

穆夏採用了油彩和蛋彩的混合畫法，為搜集素材，他踏遍了斯拉夫民族的歷史蹤跡，作品中所涉及到的歷史時間之長、地理風俗之多、史實之複雜和畫面之深刻，足以看出畫家為此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1928年，全部作品完成之後，穆夏將此作品全部無償獻給了當時已獨立了的祖國。《斯拉夫史詩》被穆夏視作自身藝術生涯的總結，他從「新藝術運動」中突破，再一次破繭成蝶，這一次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位具有歷史刻度的深沉而偉大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