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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百倫打贏了侵權的官司,但你可能依然會買到莆田的假鞋

150 萬美元。

這是美國運動服飾品牌新百倫(New Balance)近日在中國贏得的一場商標侵權案中所獲得的賠償金額,也是迄今為止外國企業在中國所獲得的最大一筆商標侵權案賠償。

(圖片來自:

Hypebeast)

在由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下達的這份裁決書中,包括深圳市新平衡運動體育用品有限公司、莆田市荔城區搏斯達克貿易有限公司、鄭朝忠等在內的五名被告,被認定為侵犯了新百倫公司的商標權,應該立即停止侵權和不正當競爭的行為,並且全額賠償新百倫公司共計 150 萬美元。

這幾家被認定為侵權的公司,雖然把 New Balance 分別改成了 New Boom、New Barlun、New Bunren,但卻都在鞋子上使用了最具有辨識度的「N」字,「主觀上具有搭便車的惡意,」會迷惑很多消費者。

這已經不是國外運動品牌在中國打的第一場商標侵權官司了。新百倫在進入中國市場的二十多年間,一直疲於與假鞋製造廠商作鬥爭,雖然曾經有過敗訴,但這次總算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勝利;飛人喬丹在遭遇「李鬼」喬丹品牌的多年侵權之後,也終於於去年 12 月奪回了自己的中文姓名使用權。

多年來,山寨與侵權一直是懸在中國製造業頭頂的一把達摩克斯之劍,而這場關於知識產權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在莆田,當地有兩大「支柱產業」:一個是醫院,另一個則是假鞋。

如果你在白天去探訪這個位於福建中部的海濱城市,可能不會發現太多它與其他三四線城市不同的地方。不太出奇的市政建設、緩慢的生活節奏,甚至於可以說有點過於平淡。

但是到了夜晚,這個在白天還有點昏昏欲睡的城市,彷彿一下子醒了過來,搖身一變為全世界最大最全的假冒球鞋製造、發貨基地。被稱為「阿冒」的鞋販子們,騎著半新不舊的摩托車,前往只有在夜晚才開始做生意的鞋市拿貨。

(圖片來自:

澎湃新聞)

這個地方叫做安福電商城,距離莆田市政府只有 1 公里,曾經因為是火葬場而被嫌棄,卻因為假鞋產業而「重獲生機」。白天人煙稀少、夜晚燈火通明的這裡,可能聚集著成千上萬家制售假鞋的店鋪,無論是公司貨,還是高仿、A 貨、超 A,只要有你想要的款式,它幾乎都能給你做出來。

(圖片來自:

鳳凰網)

有些懂行的人說,這裡生產出來的假鞋,有些可能比真鞋還要真,「讓專櫃都真假難辨」也成了當地一些鞋店自我標榜的「驕傲」。有些廠商甚至可以通過特殊渠道提前拿到官方的設計圖和樣品,然後就會出現假鞋率先在市場上問世的怪異現象。

而除了本身的仿製工藝特別高超之外,各個環節的巧妙配合也成就了這一條已經極其成熟的假鞋銷售產業鏈。

在距離安福電商城不遠處的鞋廠把做好的假鞋運送到這裡之後,前面提到的「阿冒」們就會根據自己的訂單來這裡取貨。他們要麼是給電商供貨,要麼是給微商供貨,因此怎樣不讓買家看出這是假鞋就成了一大挑戰。

(圖片來自:

深圳熱線)

不過他們一點也不用擔心,就在拿貨的不遠處,就有一大片可以提供假物流記錄的快遞點。這種被稱為「異地上線」的業務,可以把這些假鞋的發貨地改為北京、上海、香港甚至海外,你去查物流單號的時候,根本看不出破綻。

為了更逼真一點,假鞋販子們還可以用一種能夠隨意變換歸屬地的電話卡,比如說買家想要查詢發貨信息的時候,真的可以看到來電顯示來自他們標註的地方。

正品包裝、正規發票、POS 機簽購單、防偽標識……一切你能想到的正品周邊產品都可以在這裡找到。據說有些正品店鋪還會從這裡進貨,正品假貨摻著賣,也是讓人防不勝防了。

最開始面向海外銷售的這些假冒「外貿鞋」,只是在一些灰色地帶存活著,但電商平台的火熱發展,給了他們星火燎原的一個契機。如今在莆田的幾千家鞋廠中,只有區區幾百家擁有自己的品牌,其他的就算有在為品牌商代工的,也是少之又少。

至於品牌和知識產權意識,在莆田這裡可能還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新百倫的商標侵權訴訟案象徵著外國企業在中國進行知識產權申訴的一次意義非凡的勝利。值得玩味的是,就在幾天前,美國總統特朗普剛剛宣布要對中國實施針對知識產權領域的「301 調查」。

(圖片來自:NBC News)

雖然這個調查可能只是把知識產權調查當做發動貿易戰的一個幌子,但中國製造業在知識產權界的名聲,的確也算不上優秀。

華強北的手機、莆田的假鞋、丹陽的眼鏡、南通的床上四件套,它們被稱為「中國假貨界的 F4」。早年憑藉低廉的勞動力優勢成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在不法廠商的唯利是圖之下,中國製造成為了「山寨品」的代名詞。

(圖片來自: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在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發布的那份著名的《特別 301 報告》中,曾連續二十幾年將中國列入「侵犯知識產權最嚴重的國家」名單。尤其是阿里巴巴旗下的淘寶網,多次被他們點名為「惡名市場」,被指上面假貨比例高、涉嫌的侵權行為多。

近年來,隨著國內知識產權意識的不斷覺醒,上到國家層面,下至各大中小型廠商,誠信越來越被提升到了一個重要的地位。除了各級監管部門進行的大規模查處之外,平台和廠商的自檢也被提上了日程。

比如說一直為假貨所困的阿里巴巴,從 2015 年 12 月開始組建平台治理部門,專門負責電商平台的規則、知識產權保護、打假、信用炒作等事務;2016 年 4 月阿里巴巴加入了全球最大的反假貨組織——國際反假聯盟(IACC);今年 1 月,阿里巴巴還宣布在杭州城裡了「大數據打假聯盟」,稱要像抓酒駕一樣打假。

(圖片來自:聯合新聞網)

不過就像馬雲曾經提過的那樣,打假像是「一場與人類貪婪的戰爭」,市場需求決定著供給。

如果把天貓關了,把淘寶關了,中國從此無假貨,那麼簡單的事我們馬上就關。問題是關了沒用。麻子照鏡子,把鏡子摔了,麻子還一樣在臉上。互聯網就是中國社會的鏡子,淘寶就是中國製造的鏡子。

的確,像莆田假鞋這樣的線下假貨市場的長期存在,是線上售假的來源;而用戶對價格低廉的仿品、假貨的需求,也直接推動著假貨產業鏈的成長與繁衍。打假,本就是一個需要多方共同努力才能辦到的事情。

在莆田假鞋市場的「繁榮」之下,我們還是或多或少能夠感受到一點光明的到來。比如說這次新百倫的勝訴,就代表了中國對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的「零容忍」趨勢。

2014 年,中國通過了一項新的商標法,將原來最高不超過的 7.5 萬美元的法定賠償金額,提高到了 45 萬美元,這也就是為什麼新百倫可以在本次的商標侵權案中獲得歷史性的高賠償金額。一位代理美國企業在華知識產權案的律師表示:

這不會成為一個孤例,它完全符合一個趨勢,以後在判處侵權賠償金的時候,金額會更高。

當大家都在呼籲要用「中國質造」取代「中國製造」的今天,打擊制假售假雖然是一件道阻且長的艱巨任務,卻仍然需要我們堅持做下去。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專利開始登上世界舞台,當我們也在呼喚知識產權領域的更多保護時,那些在夜色中閃爍著的莆田假鞋店的霓虹燈,的確顯得更加刺眼了。

題圖來自:Fort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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