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的心裡大概還迷戀著一些東西吧

1

七月底游利川，在龍船天街閑逛，看到晚上有啤酒大賽的告示，當時念頭微動，發了個朋友圈告知諸友，大意是集滿100個贊，就去參加比賽。

這個臨時起的念頭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意味，確實很吸睛。點贊的人不少，評論也頗熱鬧。待我看完一場電影，已獲贊70+。我的朋友圈的人並不多，其中有些人看不到我發的狀態，這已經算圈內比較大的動靜了。

但偏偏這時候，有人出來潑冷水，一位跟我僅有數面之交的朋友留言道：還是算了吧，身體第一位。

這位朋友，我掐指算一下，跟她從相識到現在，見面的次數不超過10次。

第一次跟她見面，是一個早上。我在萬松園路排隊買熱乾麵，她排在隊伍前面，我排在隊伍後面。她一回頭看到了我，熱情地打招呼，要我不要排隊了，說她給我買得了。

說實話，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她，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但看她那樣子，好像跟我很熟。於是我也裝著認識她的樣子，跟她寒暄。然後，我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同事說：不用了，我們有兩個人……

她呵呵呵笑了，說：那有什麼關係呢？我再多買一碗就行了！

搞得那位同事後來逢人就說：劉某真是有女人緣啊，跟他出去過個早，都有女的搶著跟他買單，不僅跟他買，連我也跟著沾了光。

這位同事迄今為止，只跟我一起出去過了一次早，偏偏碰到了這種小概率事件。他以偏概全，我有口說不清。

但那位給我買熱乾麵的朋友，我由此認識了，是暑期培訓班的一個同學。後來由於工作關係，跟她在開會時又碰過幾次面。每次開完會，只要時間允許，她都會請我吃頓飯。

她跟我說話的口頭禪是：待會不要走了啊，我請你吃飯。

就是這樣一位「酒肉朋友」，在眾人的一片點贊叫和好聲中，給我潑了瓢冷水。

我當時愣了半天，回了她一句：別人只關心我飛得高不高，只有你關心我飛得累不累。

當時很感謝她。

每個人都應該有個能在你起熱念的時候，及時給你潑冷水的朋友。一片好心，「嘩」地給你潑一瓢冷水，讓你清醒。

至於是不是好心，那靠你自己辨別了。

那天的啤酒大賽，我最後還是沒有參加。

2

那天，看完電影《二十二》，有些壓抑。在走齣電影院的路上，撥通了一位老友的電話。

那是久違了的老友，生活跟我早已不在一個頻道，一年到頭難得通一次電話。屬於「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那一類。

跟他簡單的聊了兩句，然後在網上買了第二天的火車票。收拾東西，去他所在的城市。

跟他一起喝酒，深夜在街上走來走去。晚上開房一起睡覺，白天到江邊玩水。坐在熱鬧的街的街頭喝可樂、看人來人往。少年時的默契仍在。

他過著封閉的生活，幾乎不跟外界聯繫了。對吃喝的那一套也生疏了，完全不在行。每天晚上8點上床，從不到外閑逛。他對他那座城市比我熟不了多少，吃飯的地方都是我找到的。

他的手機連移動數據都沒開，嚇了我一跳。

我走到時候，他老婆陪我們吃飯。他因為要開車，不能喝酒，他老婆陪我喝點酒。他老婆喝了點酒後，開始當著我的面數落他，不久又開始罵他的爸爸。

他一聲不吭，但臉跟喝了酒一樣紅。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替他憤憤不平，反對他老婆。

但這次，我沒有替他說話。他老婆數落他，我就幫著數落他；他老婆罵他爸爸，我也跟著罵他爸爸。

我並沒有喝多，也沒有糊塗。我跟他是老友，跟他老婆幾乎是路人。但是，陪我喝酒的是他老婆，不是他。在酒桌上，一個喝酒的人，幫另一個喝酒的人說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老婆那天興緻很高，情緒也很好，我們聊得很投機。

他老婆上衛生間的時候，我對他說：你的老婆要哄啊，我剛才已經給你示範過了怎麼哄她。

走的時候，他老婆送我比他還積極。一下車，就幫我提著包往車站跑，告訴我不用去取車票，給手機截圖工作人員看就可以過安檢、上車。

在她的指導下，我有驚無險趕上了動車。

動車在茫茫夜色中疾行，冷氣開得很足，有些冷，冷到顫慄，在恍惚中忽然想起了唐人寫的幾句話——

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歸卧南山陲。

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這裡面有嘆息啊。

3

暑假給准高一的新生上課，清一色的零零後。

一個學生的作文引起了我的注意。

6歲我還是一隻自由的小鳥，每天在家中玩、幼兒園玩，和身邊的大人、小朋友玩。突然間，我上學了。我的心裡沒有讀書的概念，隱約聽大人提起「你需要上學啦，你要好好學習、讀書，上一個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學，拿一個好的文憑找工作……」這是我小小年紀不能理解的事。當時我的心裡大概還迷戀著一些東西吧：或許是外面的一朵花？或許是爺爺養的狗？或許是媽媽燒的魚？就這樣，我上了一年級。

……

生活的意義不是出生、成長、讀書、工作，這樣的一生是無意義的。我們需要用讀書來填補自己未曾走過的世界的空白。讀書使自己的談吐得體，使自己的搭配乾淨，使人變得風趣睿智，而不僅僅只是上課學習。

這個學生寫的話題是讀書，觸動我的是兩句話——

當時我的心裡大概還迷戀著一些東西吧……

生活的意義不是出生、成長、讀書、工作，這樣的一生是無意義的。

願後來人少些遺憾，不再為這樣的話而感懷。

李後主

八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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