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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和她的荷蘭豬

黎巴嫩和她的荷蘭豬

文/魚樛

黎巴嫩不叫黎巴嫩,黎巴嫩是上了學之後才被叫起來的名字。黎巴嫩的荷蘭豬也不是她的荷蘭豬,是前男友搬走時不小心落在出租屋的。黎巴嫩發現荷蘭豬的時候,小傢伙已經餓了兩天,她一下給它餵了兩天量的糧食它愣是沒撐死。從此以後,黎巴嫩和她的荷蘭豬便開始相依為命地坐吃等死。

黎巴嫩是一個過氣的二胡老師,她的爺爺尚在世的時候是某若干線十分有名的二胡演奏家。但即便如此,每每有不知情的家長帶著自己手殘的孩子慕名而來,一見黎巴嫩毫不遮掩的大花臂和她那副縱慾過度的削瘦模樣,總是比見了鬼跑得還快。黎巴嫩也習慣了,所以她乾脆從琴行辭了職,把自己的簡歷掛到網上,美其名曰一切隨緣。忘了說,黎巴嫩有很大的煙癮,自從荷蘭豬跟了黎巴嫩,渾然就成了煙熏豬。

黎巴嫩很美,但她的很美依舊阻止不了她的很窮。有好長一段時間,黎巴嫩都近乎偏執地把前男友的離開歸罪到她的窮身上。她窮得買不起好一點的松香給自己心愛的胡琴,也買不起一般的化妝品好好拾掇自己一張漂亮的臉蛋。但黎巴嫩過得依舊很講究,她會偷偷剋扣下荷蘭豬不菲的一點零食錢,讓自己勉強體面地每月去一次酒吧。黎巴嫩去酒吧只喝一杯酒,每次她都會很優雅地說:「一杯塔ki拉。」而後繼續旁若無人地霸佔著前台,等著各色臭男人的搭訕。這次坐上來的是一個面貌尚可的年青男人,她突然想起了前男友,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酒吧。黎巴嫩吃吃笑出了聲兒,她主動勾上了年青男人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吹氣:「帶我回家好不好?」

黎巴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到了枕頭邊的五百塊錢,她把錢一張張放鼻子前聞了一遍,然後重新疊好放回了枕頭邊。她一絲不掛地跳下床衝進了浴室,嘩的一聲拉開門,正沖著涼的男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一點反應就挨了黎巴嫩狠狠的一記大耳刮子。「老娘誠心誠意跟你上床,你把老娘當野雞?!我呸!」黎巴嫩罵著,當真吐了口大唾沫出來。回家後她若無其事地給荷蘭豬喂糧食,然後不厭其煩開始給琴上廉價的松香。生活怕是真的被自己過爛了。黎巴嫩點了支最便宜的紅梅煙,幽幽地嘆了口氣。荷蘭豬吱吱叫著要水喝,她伸手摸摸它的腦袋,荷蘭豬張嘴就咬了她一口,她騰出另一隻手把它抱起來,她用臉蹭了蹭它柔軟的毛,突然有點想哭。

前男友回來的那天正好是情人節,黎巴嫩毫無預備地開了門,怔怔望了他好久才想起讓他進門。黎巴嫩自己是個爛人,但屋子裡依舊收拾得十分整潔。她倒了杯水,毫不吝嗇地往水裡舀了一勺子還有一天就過期但她自己依舊捨不得吃的蜂蜜檸檬漿。「不麻煩了。」前男友的語氣淡淡的,「我來拿我的荷蘭豬,這些天謝謝你照顧它。」「哦,哦,不是,我知道,我倒給自己的……」最後半句話黎巴嫩說得極輕,呵,誰在乎呢。她自嘲一笑,荷蘭豬被前男友抱走的時候刺溜刺溜砸吧著嘴,一點都沒有捨不得的樣子。果然是個小畜生!她在心裡罵道。「你……」黎巴嫩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黎葩,你好好過日子,就是為民除害了。」這是前男友對黎巴嫩說的最後一句話。黎巴嫩才想起來,原來即使是邊走邊愛路過的人,也終於是記得她的。她輕輕掩上了門愣了好久,這個時候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是在想念荷蘭豬還是在想念誰,只是很難過,難過得連煙都不想碰。

黎巴嫩還會保持原來的習慣往荷蘭豬的食盆里倒糧食,她第一次真心買了一袋小零食回來,喊荷蘭豬的時候卻把自己喊懵在了原地。她孤獨啊,是真孤獨,是那種心裡葬著未亡人走在路上隨時能掉下眼淚的矯情式孤獨。但黎巴嫩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後來她常常這樣評價自己。她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但畢竟是過來了。她半價賣了富二代前男友送過的所有高檔禮物,用所有的錢洗掉了自己的大花臂,胳膊腫了半拉月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戒完了煙和酒,重整旗鼓做回了名副其實的二胡老師。人如草木又非草木,黎巴嫩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過處即生,張狂從不頹喪。後來乍暖還寒還暖,又是一年春天了。

出租屋的門又響了,這一年黎巴嫩聲名漸起,上門一探究竟的家長不在少數,黎巴嫩毫無戒備地開了門。門口是一個面貌尚可的年青男人,黎巴嫩的記憶涌了上來,她記起了這個去年用五百塊錢「嫖」過她的男人。「我後悔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去年的五百還我,但我不是野雞不負責服侍你。」黎巴嫩輕蔑一笑,微微挑起了好看的下巴。「那五百不是我給你的,是你醉了之後硬塞給我的。」男人好笑地聳聳肩,「這一年我都在那家酒吧等你,可一次都沒等到。」黎巴嫩的笑在嘴角凝住了。「我今天撿到了一隻荷蘭豬,好像是你作鎖屏的那一隻,它一直在跑,我就,就跟著來了……」男人從背後攤開手,黎巴嫩低頭聞了聞,赫然是那隻煙熏豬。

「所以?」

「所以,我能帶你回家嗎?」

END

文字:魚樛

編輯:娜娜

by.哎喲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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