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情人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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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翟榮梅

他不是我的情人。

情人節這天，他給我送了禮物。

他是我的什麼人？

他是我—不是情人的「情人」。

據說他是我們莊上廟裡住持的唯一兒子。

主持身形修長，劍眉星目，博學多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象一幅水墨暈染的中國畫。

可惜的是，住持在他五、六歲時就去世了。

家境貧寒，孤兒寡母，他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他雖是個庄稼人，卻身材挺直，儀錶堂堂，會做菜，唱戲曲，拉二胡，在村民們當中威信很高，是每年春節「送鳳凰」隊伍的主唱，鄰近村莊經常邀請他去演出，被大家自發選為」龍會會長「。

他是莊上的「名人」。

他家有個小院子，清爽整潔。

朝陽房間的南面屋檐下放了一排花盆，有百日紅，吉祥草、銅錢草、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很普通的花花草草，青翠光潤，生機勃勃。

院子中間有一塊園形小花圃，開滿了熱鬧暄天的爆竹花，一串串，一嘟嚕，喜慶迎人。

我們經常喜歡在他家蹭飯，尋常的豆腐、青菜，在他手裡必定能變換出不同的花樣。

只要在他家吃過飯，目光掃描之間，他就能知道每個人的飲食喜好。

鳳和娟經常說：「他就是炒鹹菜、炒蘿蔔乾也比我們做得好吃。」

不同的季節，不同的時令，他會做各種時令小菜：瓶兒菜、莧菜豉、馬蘭頭菜乾，馬蹄菜乾、醬油豆、腌豆角、瓜子（一種腌制的醬菜）、泡菜等，說到這些，我都滿口生津了。

他送我禮物很特別。

是我一直心心戀戀好久的小菜。

醬油豆。

哦！他竟然知道。

他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他也不過情人節。

他只知道醬油豆需要大伏天的太陽，暴晒成帶紅里透黃、油光鮮亮，透出醇厚的咸香、鮮甜氣味、粘稠適當的時候，用洗凈瀝乾的空瓶裝好，密封，就可以送人了。

我沒想到是在情人節這天收到的！

選做醬油豆的黃豆一定是最圓、最光滑、最飽滿的。

它必定生長在去年的夏天，沐秋露，嘗冬寒，曬春陽。

得一合宜的溫度，浸泡一夜，大鐵鍋煮熟，考究一點就選用「媽媽桿」（豆桿），母子齊心協力，一個展腰舒背，一個灰飛煙滅。

任憑一雙與泥土打交道的巧手安排，攤勻，吹得冷冷干，覆蓋蒿蓪，獨自在房間里靜靜思索，思索自己將來的方向與容顏。

內心發熱、澎湃，外表長滿一圈圈白色的、粘粘糊糊的絨毛，變成胖胖的模樣，不必注意形象。

必定得大伏的太陽，把一切曬回原樣。

滾開的水放入鹽，化開，曬熟，晾涼。

加入 曬好的豆子，開始漫長的等待。

等待太陽對它的歷練，一遍又一遍的炙烤，一次又一次身體的沸騰，小心躲避夏日暴雨的襲擊。

在那雙大手的攪拌與愛撫下，在柔情期待目光的注視下，修鍊成餐桌上最美最鮮的一道下飯菜。

送我醬油豆的人就是老嚴。

是我—不是情人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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