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益‖月亮背面的悲傷是什麼
胡益‖月亮背面的悲傷是什麼
《十月的一日，致秋天的杜英樹》
雙手端起一碗深秋的水
在十月的水庫
一飲而盡
那是一株如火的杜英
每片葉子
都是二月花
都是吻紅
雲、水的嘴唇
攜上姐妹，齊聚十月
的水庫，圍攏火焰
千百盞紅燈籠同時亮起
同時照亮
我的秋、水
她們緋紅的手絹
還招回了一匹流落在
西風中的瘦馬
熱情的火把，又苦心
留下一隻受傷的雁
於是在十月的一日
我飲下深秋的
一碗水
面對水庫，深情寫下
杜英。也寫下我的
秋水、伊人
《大雁：難忘一首舊詩》
秋天美麗，堆滿糧食和水
那是別人的豐收，別人的花楸樹
一首割捨不下的舊詩，像大雁
雲朵一樣笨拙地飛過富饒的他鄉
抱住夕陽，抱住秋後瘦弱的杜英
坐在家鄉的屋頂，一貧如洗
難忘一首舊詩割捨不下
像大雁，固執地降落在昔日的水庫
《月亮背面的悲傷是什麼》
告訴我，月亮背面的悲傷是什麼
巨大的採石場是否停工
眾神是否休息
提燈還家
高高的山上
鷹，是否飛走
他的主人，去向何方
王的女兒，一朵雪蓮
一束火焰，是否
盛開或者熄滅
告訴我，月亮背面的悲傷是什麼
淹死在海王星的人
是否就是火中取栗的人
燒死在火星的人
是否就是海上揚帆的人
這些篤信太陽卻背棄了神的人
是否都是詩人
是否還是詩人
他們逃身月亮，藏身月亮
是否都已死心
為何還不死心
月亮，你背面的悲傷究竟是什麼
《鷹》
不朽啊，鷹
只有你才敢於墜落
只有你才能做到這一點
一再墜落
又一再起飛
從深淵起飛
從黑暗起飛
從我們的眼睛、我們的額頭
飛回山頂
眾神舉著火把
照亮的山頂
多麼不朽啊，和天空
一樣美麗的鷹
只有你才能回到天空，才能
接近村莊愛情，接近
少女和那牧羊的人
和天空一樣美麗的鷹啊
只有你才能回到雲朵和雪蓮
才能接近上蒼高昂的頭顱
眾神不滅的火光
和我們山上
巨大的採石場
《黑頭髮》
黑夜美麗的女兒，今夜
你黑色的火焰灼傷了我的眼睛
今夜，你放出的十萬條小水蛇
緊緊地纏繞著我的透不過氣的脖頸
你是我肋骨上抽出來的細細的夏娃
我的心在夜晚為你千百倍疼痛
地母啊，你美麗逼人的女兒
用濃密的夜色覆蓋了我深深的傷口
《痛失肋骨》
聖母啊，我痛失的一塊肋骨
那從我身上抽出來的一塊肋骨啊
她再也無法回到上帝的雙手，聖母
她再也無法回到你的懷抱，回到
你們之中的位置，回到有過
而今卻不存在的七姐妹的家中
北方的天空，忽然消失在巨大的陰影
沒有一絲月光來緩和那黑暗的邊緣
聖母啊，我痛失的一塊肋骨嵌在夜空
上帝的七日，她抱琴而歸，又荷月遠去
天堂門外，鐘聲響起，哭聲一片
《晚霞》
落日掉下燧石，掉下鳥銃和火藥
誤入桃林的少女，衣袂著火，紫色恍惚
地倒在火焰上，幾樹桃花付之一炬
逐日萬里的巨人行於此時此地
一眼就看到了這美麗而悲愴的燃燒
他捧起一朵又一朵飄落的花瓣和鮮紅的灰燼
仰天驚呼：晚霞！晚霞！
《朝霞》
我在思念北方七姐妹的一個夜晚
為什麼突然想到了你朝霞
是不是我無力將她們的指引變成方向
無力將她們的照耀成就一段路程
今夜星光燦爛，為什麼
我看到了你朝霞，看到火焰般的你
在我的頭頂瘋狂而美麗地燃燒
就像一首詩，放射出太陽和人類的光芒
你把我當成失戀的王子和落魄詩人
圍著七姐妹中的一個美少女
瘋狂地燃燒、吞噬！
《阿爾庭院的窗口》
五月的風、雲和煙
從窗口飄過，追尋的目光
如烏鴉，落在麥田
翻飛的波浪之上
天空這麼近，以致能看清
上帝樓下的杏花
在阿爾的庭院靜靜開放
彷彿故鄉的召喚
剎那間飛上了天空
昏黃的太陽，海的聲音
漸漸遠去，那雙
看到靈魂深處的眼睛
像瘋狂流轉的星辰
又在窗口，看到了我們
不曾看見，也看不見的東西
《沉默的絲柏》
今夜十三顆星辰
為何瘋狂流轉
相伴的一輪明月
竟也如此不安
或許在大地盡頭
絲柏知道答案
只是你不必追問
一問有夜無眠
那請教堂明示
它也在指向天空
但從你的窗口望去
並沒有什麼救贖
麥地上的村莊
已亮起了九盞燈
星光下的絲柏
仍像沉默的火焰
《三百年》
小姐，請不要迴避，請不要哭泣
三百年前，我是你的貼身侍衛
我懷揣一道生死牌和十二粒紅豆
護送你逃命江南，隱居四百八十寺
命比紙薄的小姐啊，請擦去眼淚
如果你終於夢醒，想起了這麼一個人
就請點點頭，三百年後的今天
這向死而生的鬼門關我帶你闖定了！
《問洛陽，問洛水》
我為什麼來到這裡，似曾相識的東都
洛陽，你為什麼一再出現
這是何時，什麼年代，哪一個世紀
我感到，你身邊的一個人
總是在魂牽夢繞的時候指引我
她為什麼要指引，有如星座
這樣含辛茹苦的指引究竟為了什麼
她是誰，為什麼眼含熱淚突然離去
離開了我，洛水就漂走了一個美人，一個神
洛水，她為什麼驚散了你兩岸雪白的鳥兒
我又成了一個流浪者，從洛陽
到洛水，孤獨而又盲目地走在大街小巷
告訴我，她為何只有指引沒有照耀
為何不給我慧眼，看清那迎面走來的人
又為何不給我雙翼，飛越下一個千年
她已離開，且已走遠，再不回來
我手握半邊銅鏡又有何用，洛陽你何在
我找遍每一個朝代又有何用，洛水你何往
《我曾擁有絢爛》
天空，借我思想
讓我展開翅膀
去追尋朝霞
大地，借我靈魂
我將邁開腳步
把黑夜走遍
再借一段人生
安放天空的光明
還有一半生活
儲存大地的黑暗
這一切都要歸還
都要付出代價
無論思想或靈魂
是的天空，我的
翅膀已經沉重
還有你大地，我的
腳步開始放慢
我在用身體歸還
從天空開始
思想還給朝霞
到大地結束
靈魂還給夜色
我終將走到盡頭
最後一點絢爛
也請你拿去
《請求地母》
地母啊，我不睡花床
請給我一領草席
黑暗中，我走遍大地
我將含淚迎接朝霞
而這之前，我卻要閉上
眼睛。慈祥的地母啊
請用夜色覆蓋我的盲目
兩隻野花的琴，依舊
茫然。我仍將在你的手指
夢遊到天明。地母地母
請叫他們不要把我
喊醒。我無常的命運
我自己痛苦，一人痛苦
我願在你天鵝絨般的雙腳
游弋，並獨自走過一夜
全然的沉寂，一人的沉寂
《重回阿蓮托》
重回阿蓮托
重回阿蓮托
我們張開雪白的翅膀
回到阿蓮托，回到故鄉
憑藉有力的翅膀，我們
重回無人的村莊，平靜的村莊
在這裡，我們放開歌喉
喚醒沉睡的河流、田野和山岡
我們也放聲歌唱王位
歌唱年老而慈祥的國王
並戴上他的花環與王冠
重建美好的家園和幸福的橋樑
那無與倫比的宮殿
就建在萬古長青的松柏樹上
我們還將以青春的名義
建造新的太陽和月亮
他們的光芒就是金色夢想
向著阿蓮托，我們自由飛翔
阿蓮托，阿蓮托
鳥語花香的國邦，烏托邦
《從東籬到南山》
如果你沒有到過這裡
可以通過彩虹來想像
骯髒的城市無法比擬
在這裡自由與寧靜
比一座非凡的建築更重要
那些花朵因此受到尊重
你不必擔負沉重的責任
下決心自殺的人
在這裡找不到凄慘的目標
你只需要像蝴蝶那樣
就可以接觸到曠野中的秘密
曠野的秘密就在於此
可以興緻勃勃引吭高歌
或仰天長嘆
或沉默不語
為此請放心地帶著愛人來
勿須為她的命運擔憂
所有的花朵都那麼健康美麗
聖潔和高尚的人
被憂鬱禁錮的人
你不妨到這裡來
這裡不會丟失東西
這裡沒有犯罪
天使在我們中間
作者簡介：胡益，男，四川達州人，現居重慶。自由撰稿詩人。詩作見《詩刊》、《星星》、《綠洲》、《綠風》、《巴山文學》、《拉薩河》、《嘉陵江》、《銀河系》、《長江詩歌》、《大西北詩人》、《水仙花詩刊》、《中國青年報》等數十家報刊，著有詩集《我要為你打造一件銀器：胡益詩選》等，入選詩集《當代青年新詩一千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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