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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爪:美國高校給新生開出了怎樣的半吊子必讀書單

文 |黑爪

最近讀到全美學者協會NAS(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cholars)的一份統計報告,關於全國各高校布置給即將入學的新生的一本必讀書,這個項目叫做公共閱讀計劃(Common Reading Program),它涵蓋了近350所包括諸多牛校在內布置給學生——有的只是新生,有的包括所有學生——在暑期的必讀書目,開學時展開討論。

因為這大概是唯一一本所有學生都會讀到的書,所以稱為「公共」。開展這項閱讀計劃的大學,有的希望通過這些書向學生展示做學問的嚴密,更多地則希望在學生中推廣社區精神,鼓勵對話和溝通,以及闡釋大學的價值觀。

猛的一看,這當然是好事。可是魔鬼在細節中。

首先,大多數學校的公共閱讀計劃由「輔助課程」管理部門負責,而非學科教授。其次,任務說明中所指明的目的,基本上與學術無關,更多的是社區與包容之類的話題。第三,直接與社會活動集成關聯在一起。第四,通過入學後的討論,問題導向等實現幾乎是一邊倒的政治傾向說教。最後,以此類「輔助教程」給新生提供純粹與學術培養無關的大學體驗第一課。

這與我最初聽說這個計劃時的想像自然是大相徑庭的。我以為,大學入學前一場紮實的閱讀體驗,輔以嚴密的閱讀綱要,起碼是對慎密學術標準的一個出場介紹,將啟發他們下一步的好奇與探索,而首選當然應該在形成西方文明的經典著作當中。

再來看一下實際情形。在NAS調查到的這348所大學中,有171所四年制公立大學,151所私立院校,26所社區學院。其中58所位列全美前100位的綜合大學,25所全美前100位的文理學院。

這些高校近年來所選擇的書目,大多具有如下特點:帶有流行的進步觀念,最常見的題材是非法移民對美國社會作出的良性貢獻。地域和時間跨度都偏狹隘,儘管參與者人人宣稱倡導多樣多元,然而絕大多數書目均為2000年以後由美國作家所寫,有75%是2010年以後出版的新書,1990年以前出版書目僅13本(3.7%),歐洲經典或者其他翻譯書目屈指可數。

書目品質平庸,基本上不具備任何智識層面的挑戰性。題材方面,文學類閱讀幾乎不見,基本集中在非虛構上,回憶錄、傳記佔73%,被指定次數最多的三本書,均為非裔美國人遭受的種族歧視,例如《釣魚的男孩》(Between the World and Me),其他的,諸如《正義的慈悲——美國司法的暗面及其救贖》(Just Mercy: A Story of Justice and Redemption),以及《我是馬拉拉》(I Am Malala: The Girl Who Stood Up For Education and Was Shot by the Taliban)、《永生的海拉》(The Immortal Life of Henrietta Lacks)等都是意料之中的熱門選擇。

大學管理人員對這些書目的選擇,自然有一套說辭:強調多元和包容的主題,有助於非白人學生以及第一代移民學生更容易適應。這無異議將多元簡單地與種族、性別等同起來。

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社會問題,但是社會對昂貴的大學教育的期待恐怕不僅僅是了解社會問題,或者人云亦云地按照時髦的正確話語來表達對社會問題的關注。

他們需要鋒利的思想以便將來能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這些半吊子書的功能更多地是喚起關注和同情,絕不可能打磨他們的思想。什麼樣的書有助於延展他們的頭腦,用NAS的話,亞理斯多德能,奧斯汀也能。

前文提到的NAS統計數據中,另一項引起我注意的是,這些書的「新」,大部分都是5年內出版的書。

你當然可以給我戴一頂厚古薄今的帽子。但是沒有經受住時間檢驗的暢銷書一列就是一串,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格雷格·摩頓森的《三杯茶》(Three Cups of Tea),是這位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修建女校的慈善家的2006年回憶錄,起碼16所大學在2010年將之選做公共閱讀計劃書目。可是2011年,摩頓森先生書中的事迹被揭露出大量的編造和誇大,自然也從計劃書目中被剔掉。

之所以選新書,從好了想,也許是校方對新生的體貼,貼近當今生活的話題,使他們讀來不致太枯燥。但是也不妨算一筆賬,看看夏季閱讀市場對一名作者和出版社,向高校的閱讀計劃委員會推廣新書有多重要。成功當選為哪怕一家大型院校的書目,這就意味著至少一萬冊的銷量,無論是賣給學校還是賣給學生。這還沒完,近年來大學流行請作家來校面談,一次出場費可能高達五位數。

校方面對所選書目缺乏挑戰性的質疑時,有時會這樣解釋,經典固然好,但是閱讀起來困難,需要有教師的指導。

這讓我想起一件往事。好多年前,我們去羅馬過暑假,女兒艷羨烈日下的雙層巴士,我儘管不喜歡,但也覺得不是大事就陪她去坐。車上有位美國婦女,中年,一看見街上的母狼乳嬰雕塑就喊:「看吶,野豬!」等她喊到第三次,女兒伸手來牽我,眼睛疑惑:「怎麼會這樣?」我捏她,示意別做聲。那年她六歲。

這種從幼兒園開始就貫穿在美國公共教育中,寧可犧牲水準,也不可挑戰兒童少年青年自信的思想,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普通美國人在歷史和文化上的無知,已經成為公認的笑話。一個中年人不及一個六歲幼兒的常識,或多或少算是個證據。

高等教育本身的目的近幾十年來已經出現很多爭議,是培養獨立思考探索的大腦,還是為社會訓練行業工作人員。這個問題自從1967年里根任加州州長時提倡「納稅人不應該為智識探索買單」起,就沒有停止過爭論,它超越了本文討論的範疇。

但無論是智識探索還是行業培訓,都不應該允許過度且單一的意識形態植入,可惜從現今各校的書目選擇上,這樣的導向是明明白白的。選書標準中最常見到的詞是:多元、包容、合作,在沒有教授參與,沒有明確的學術目的的情況下,很容易就為政治宣傳打開了門。

一方面是高昂的學費,讓學生和家長不得不將知識和興趣探索、人格塑造的目標降低為實用的職業培訓,出來趕緊去花街矽谷扒飯碗還貸款要緊啊;另一方面,出現在閱讀中的大劑量政治調料還在加倍稀釋原本已經少得可憐的大學本應有的養分。

政治正確多遠才算遠?大學新生的規定閱讀書單到了這個地步就確實太遠。

【注】本文原標題為《美國高校新生的公共閱讀計劃》

【作者簡介】

黑爪|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理工背景的文學、藝術愛好者,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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