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節和玫瑰花

1、

阿秋的鮮花店開在輕軌站旁天橋下人來人往的黃金地段。

2、

2017年，農曆7月7日，七夕節。

清晨八點，橘色的陽光映在對面大樓玻璃上，晃得人眼睛花。

阿秋低頭，擺弄著手裡的玫瑰花束，插上紅茱萸、海桐葉點綴，合攏包裝紙，精心打了個蝴蝶結——

這是老顧客昨晚替女朋友預訂的，人特意囑咐了，一定要用今早的新鮮玫瑰，得別出心裁。

完工後，她拍了張照片發給顧客，讓他儘早來取。那邊對花束比較滿意，誇了一句，阿秋看後，笑著收起手機。

她望見不遠處的包子米粥小攤，推車賣的流動攤位。

穿著肥大T恤的中年男人時不時往這裡看一眼。

男人撞上阿秋的目光，忽然對她笑了下，阿秋怔了下，不明所以。

現在是上班時間，行人來來往往，小攤子生意忙碌。

他旁邊略微肥胖的女人一邊給客人打包青菜粥，一邊說，「你趕緊給人拿兩個醬肉包子……」

男人連忙從推車側面扯了口袋，「馬上就好。」

阿秋回神，搖搖頭，繼續給下一位預訂客人包裝七夕禮物。

大約四十分鐘後，有人站在面前，帶來一股淡淡的包子鹹菜味。

阿秋抬頭，是賣包子的男人。

他嘿嘿笑著，指著玫瑰花問她，「老闆，你這花咋賣？」

阿秋告訴他，「十一朵的，一百九十九。」

男人沒有猶豫，從兜里掏錢。

微胖的女人過來了，「怎麼說不聽，讓你別花這個錢。」她小聲抱怨，「平時五塊錢一支，今天翻了好幾倍，太貴了。」

「你不是最喜歡玫瑰嗎？過節圖個高興嘛。」男人笑呵呵的，「不然看著女婿送女兒七夕禮物，你心裡不平衡，又要埋怨我啦。」

「我哪裡不平衡啦，我跟你說著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張嘴巴，不找點話說不舒坦。」肥胖女人臉上有了緋色，聲音越來越低，顯然有點不好意思。

男人把錢遞給阿秋，捧著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拿著。」

女人接過來，「明年不許再買啦。」

「好好好，聽你的。」

「去年你也這麼說。」

「……」

女人抱著花，男人推著推車，披著橘色陽光，往遠處去了。

阿秋看著他們的背影，笑了一聲。

3、

過了九點，太陽熱辣辣的，阿秋把門口的花全轉移到店裡。

客人來了一撥接一撥，中午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她弄了碗泡麵將就應付肚子。

門帘被掀開，裹挾著一股熱氣。

進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脆生生的叫，「姐姐。」

許久沒有聽見小孩叫自己「姐姐」了，連那些小學生都喊她「阿姨」，阿秋一樂，「寶貝，你有什麼事呀？」

小男孩一臉認真，「我要用自己存的錢玫瑰花，送給甜甜。」

阿秋好奇，「甜甜是誰呀？」

小男孩說，「甜甜住我家隔壁。」

他蹲在地上，搖著手裡的儲錢罐，叮叮咚咚倒出一堆硬幣，不忘詢問，「姐姐，多少錢才能買到玫瑰花？」

阿秋以為甜甜是他的小青梅，被小孩天真純粹打動，笑說，「已經夠啦。」

阿秋幫著他撿起硬幣，小小一堆，二三十枚。

「你存了多久呀？」

「好久好久，我都數不清啦。」

阿秋樂得不行，拿起玫瑰花，很擔心，「你抱得了嗎？」

這時帘子又被掀開，又是一股熱氣。

一個個子很高，一頭短髮的年輕女孩走進來，氣喘吁吁，「點點，姐姐不要你買花。」

小男孩推著阿秋的手，把花遞給她，「甜甜你不要傷心，沒有男朋友給你買花，點點送給你。等你以後找到男朋友，我就不給你買啦。」

女孩佯裝教訓，「不準叫甜甜，要叫姐姐。」

小男孩無辜，「可是甜甜比姐姐好聽啊，甜甜你快把花拿著，是我送給你的。」

女孩猶豫了下，接過花，問阿秋，「多少錢？」

阿秋笑，「他已經付過啦。」

女孩說了聲「謝謝」，一手抱著花，一手牽著男孩往外走，「人小鬼大。」

「甜甜你喜歡嗎？」

「喜歡。」

阿秋坐回收銀台，把一堆硬幣放進零錢盒，繼續吃面。吃著吃著，不由笑了。

4、

晚上八點，店裡所有花都賣光，只剩了一支壞了兩片花瓣而沒人要的玫瑰。

阿秋打掃乾淨清潔，用舊報紙包了玫瑰，準備帶回家。

關門的時候，又來了兩位客人。

年輕男孩問，「你好，請問還賣玫瑰花嗎？」

阿秋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沒有花了。」

男孩顯而易見的露出沮喪神情，問，「請問附近還有花店嗎？」

這片是辦公區，雖然人流量大，花店並不扎堆，只有她一家。

阿秋搖搖頭，「沒有啦。」

男孩眼裡的光徹底熄了。

旁邊女孩突然開口，「美女，你手裡那支能賣給他嗎？」

阿秋說，「這支品相不好，不賣的。」

女孩露出懇求的表情，「我們正在玩一個遊戲，如果他能在十分鐘之內送我玫瑰花，我就答應和他交往。」

女孩頓了頓，說，「品相不好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男孩說，「我怎麼能送你品相不好的花。」

女孩問，「那你還想不想和我交往啦。」

「……想。」

阿秋又笑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們吧，祝你倆幸福。」

她覺得今天自己笑太多次啦。

女孩接過來，開心的，「謝謝你。」

男孩撓頭，笑得像個傻子。

5、

阿秋踩著一地燈光回家。

她賣了一整天玫瑰花。

她不知道，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在別處買了好多好多玫瑰花，從家中玄關擺到客廳，正練習單膝下跪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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