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相信「法不責眾」？

暴走團的新聞已經很多了，就不贅述。

我們的問題是，為什麼他們如此地理直氣壯？有很多答案，眾說紛紜。

但是其實我想問的問題在於：為什麼他們要統一服裝？為什麼？統一服裝的必要性在哪裡？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統一服裝這件事情的背後，隱含著古老中國的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法不責眾。

法不責眾，是我們普遍相信的一條原則。統一服裝就是要向外界傳達的一個信息，我們是一群人，不是一個人。

一群人做的事情就具有天然的合法性，一大群人做的事情就更具有合法性，甚至成為法律本身，而超大一群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所謂的『民望』。

小至廣場舞，大至『民心向背坐江山』。

實際上，對於後者來說，此為至關重要的環節。自古以來，皇帝即位詔書都要羅列三大要素：1，前朝昏庸無道；2，天命神授所為；3，民心眾望所歸。然後是『敢不應承？』

其最後這一條，就是所謂的『民心向背』。

其實，所謂前朝無道和天命所歸，都虛無縹緲，唯有民心向背這一條，具有現實意義，所謂『天命不可以辭拒，神器不可以久曠，羣臣不可以無主，萬機不可以無統。』，一般來說，任何中國歷史古代的統治者，無比高舉『民心』大旗，最終合法性得到了保證，皇帝位才能坐穩。

不過，內心深處是否真的在乎，只能呵呵了。

有趣的是，即使你退位，也得祭出『民心』大旗，比如清帝退位詔書也這麼寫：『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榮，拂兆民之好惡。』，就是說，我上位和退位，都依據民心。所以，國史上任何重大政治事件的合法性，都建立在所謂的民心之上。

而『統治合法性』（Legitimacy）是解讀歷史事件的一把關鍵性鑰匙。任何歷史事件都要考慮這個因素。

在一個沒有法治與政治妥協智慧的地方，人多勢眾是一個簡單粗暴且行之有效的資源分配方法。而我們依靠這個東西，維持了上千年的專制封建社會，千百年證明，群體靠暴力維持，暴力產生於群體，暴力得到的權力依靠暴力維持，暴力與群體是一對雙胞胎，缺一不可。

而依靠『群眾運動合法性』建立起來的威權機構，面對所謂的『群眾運動』，擁有天然的輿論弱勢，因為你依靠『民望』而不是『政治制度安排』安排而獲得的權力，你如何有說服力去面對『群眾』呢？若不威脅到威權機構的真正利益，通常是妥協了事。

而活了這麼多年的人民，早已將這條準則化於骨血之中，認為只要人多勢眾，只要人言洶湧，『人多力量大』，只要大家一起做事，就具有天然的合法性，法不責眾。每一個人都是害怕的，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害怕了。

統一服裝，就在於此。但是，人民真的這麼重要嗎？並不是這樣。

我認為，所謂上街『合法』打砸搶和統一服裝街上暴走健身，不過是同一事物的不同表現。人民獲得了虛妄的強大感，並且在短期還真獲得了某些利益，比如青島就晚上封了道路，不讓機動車走了。

人民以為自己贏了，但真實的情況是，管理方認為壓製成本過高而已。

我想，在政治遊戲話語中，被高高捧起歌頌的所謂『人民』，不過是最無力的一方，誠為可笑。權力不是賞賜品，是爭取而來的；輕易獲得的東西，也可以輕易地被拿走。

而『人民』，此時此刻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崇高』和『軟弱』融為一體，彼此不可區分，所以『人民』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越來越敏感，所以他們打了籃球場上的年輕人。

人民，尤其是中老年『人民』已經感覺到，曾經自以為是，高高在上，只要高喊擁護口號就具有某種政治特權的感覺，被擊碎了……我很想笑。

老實說，人民不需要被高高捧起，人民只不過是政治博弈和政治妥協中的一方而已。有輸有贏，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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