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再怪罪那些無辜的神經化學物質了

現代媒體稱，人腦的神經遞質多巴胺是許多社會問題的根源。在近期的這個流行短片中，多巴胺被指責為對手機或社交媒體等成癮的原因。《福布斯雜誌》認為多巴胺是美國人迷戀槍支的根本原因。人們面對未經確認和證明的「行為/過程上癮」概念時，往往宣稱多巴胺是許多行為問題的根源，由於人們對多巴胺產生類似藥物依賴的反應導致停不下來。現在人們老是把重複行為問題怪罪到多巴胺上。

那麼，假設能免除多巴胺詛咒，我們的社會真的就沒有問題了嗎？

還記得Robert De Niro的電影《無語問蒼天》里的痴呆病人？醫生使用了左旋多巴，使他們暫時恢復了意識。左旋多巴在人體內會轉化成多巴胺。如果沒有多巴胺，我們的身體和大腦就無法工作而變成痴呆。

多巴胺並非一種「獎勵」。我們的身體實際上不是這麼使用它的。首先，就像我們身體里所有其他東西一樣，多巴胺發揮著多種用途。它可以擴張血管。多巴胺的缺失導致帕金森癥狀，即神經肌肉逐漸失調。大多數安定葯的原理是抑制多巴胺功能，不是因為多巴胺的「獎勵」使人產生幻覺，而是因為精神分裂症患者大腦可能對多巴胺的效果過於敏感了。某種程度上說，多動症可能也涉及到多巴胺活動的減少，使得部分大腦無法正常工作以約束注意力和抗拒衝動。多巴胺在腦中發揮如此多的複雜功能，腦科學不該簡單地將其描述為上癮物質。

多巴胺與獎勵體驗有關，但並不是因為它讓你爽。最近在Twitter上有人挑戰我，稱「戒色幾天之後再看小黃片，明顯感覺多巴胺在狂飆。」我回復說：真有意思，你絕逼是個超人，居然能檢測和辨別不同神經化學物質的體驗。令人愉悅的體驗，包括性或運動，涉及到身體釋放的許多不同的神經化學物質和激素，效果複雜且互相影響。

當一個人將要感受到愉悅時，多巴胺會在腦中，尤其是體驗和處理愉悅感的腦區釋放。這時多巴胺的作用不是讓你爽。它做不到，爽的感覺是來自腦中的阿片類物質(opioids)，一類能增加愉悅感、抑制疼痛的神經化學物質。多巴胺在愉悅和獎勵機制中的作用是幫助大腦識別「激勵突出」，意思是它就像大腦中的一面小紅旗，告訴你「嗨請注意，快感即將發生，而你想要把它記住以便再次重複。」一個關鍵問題在於，多巴胺的缺失實際上不會使快感減少。在老鼠研究中，即使多巴胺被抑制，老鼠也仍表現出了正常的愉悅反應。

另一個給老鼠注射海洛因的研究顯示，當老鼠預計到要注射海洛因時，多巴胺的傳遞會增加，而一旦海洛因注射之後，多巴胺傳遞會急劇減少。特別地，在第一次注射海洛因時沒有出現這一現象。為什麼？因為老鼠尚未知道海洛因將會帶來快感。

多巴胺關係到對「獎勵帶來的愉悅感」的學習，使得我們能夠再次重複，包括坐過山車、OOXX、手淫、親吻愛人、看到最喜歡的球隊獲勝，甚至包括抱你的娃娃。多巴胺在預期到獎勵時會增加，此時獎勵是不確定的。所以，確鑿無疑的事物相比於賭博，帶來的多巴胺釋放量更少。確定的事物幾乎不能提供新的信息。

人的問題從不是簡單的。一個人反反覆復做一件事，甚至是有害的事，這背後的原因是相當複雜的。當我們簡單粗暴地解釋為「因為多巴胺」，我們就不會去關注人本身。學習的主體是人，多巴胺只是學習過程中的多種因素之一。當我們鼓勵那些沉迷黃片、開車打電話、每2分鐘瞧一眼Facebook的人，把他們的錯誤推到多巴胺上，其實是忽視了問題所在。如果我們關注學習的過程，以及這些過程中的突出層面，將幫助我們把人們的注意力拉回正軌。所以，讓我們討論人本身，而不要再怪罪那些無辜的神經化學物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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