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廣交當地朋友的文藝攝影男在印度撤軍前兩周所見到的真實印度

請原諒我的標題黨，哈哈哈哈！

原標題：不可思議的印度

前段時間去印度新德里參加一個國際會議，回到德國第二天，聽聞印度從邊境撤軍。這場持續七十多天的邊界對峙終於結束。

此時此刻寫下這篇文章，回想起在印度的十幾天見聞與經歷。猶如一場流離轉徙的夢境，唏噓滿腹。

每每去往一個陌生國家之前，我對那兒的了解大致來自於各類大神攻略、知乎補課，若說再有，就是官方旅遊局的宣傳。

說到這裡我們就來欣賞下各國旅遊局的旅遊宣傳語：

埃及

歷 史 的 金 庫！

韓國

開心勝地，好客鄰邦！

英格蘭

潮流典禮，歷史之鄉！

蘇格蘭

花格子呢和威士忌之鄉！

葡萄牙

古今交匯的異國他鄉！

義大利

露 天 博 物 館！

然而當遇到印度官方旅遊宣傳語時，這些廣告語霎時都顯得黯然失色，印度，一處讓人神秘而不可捉摸的嚮往，當旅程告一段落的時候，我覺得印度果然是一個對自己旅行業定位精準的國度：

不 可 思 議 的！

印度

現在回想起，我在2017年8月14號-25號的見聞無時無刻不在驗證這句宣傳語。

01

2017年8月15，我到達印度首都新德里。

第一天就被shock到了，沒想到印度首都的中心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但是到了酒店和會場，再看看這樣的環境。

酒店樓下也停著豪車，印度勞動力富餘，一輛車四五個保安看著。然而和想像大相徑庭的是，在印度這樣一個科技大國，多數年輕人沒見過IPhone，我遇到有幾次年輕人要拿著我的手機拍照，並詢問價格。

印度的貧富差距如雲泥一般。

02

2017年8月23號會議結束，我仍有幾天自由活動的時間，決定前往泰姬陵所在的城市——阿格拉看一看。

出發前夜，心血來潮，想嘗試一下印度紋身。我選了最好的顏料，紋身師小伙兒承諾三周之內圖案不褪色，要價250盧比，我還價到100盧比。之前聽說過印度的小商販沒誠信，喜歡耍賴，所以再三確認是100盧比甚至用筆寫下來100盧比。紋畢，確實價格是100盧比，但是100盧比每inch（英寸），小伙兒熟練地掏出一個皮尺上下量，再拿出計算器認真算給我看：長8inch，寬4inch，一共：（8 + 4） *100 = 1200盧比。我並不理解，這是哪門子演算法，周長？面積？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多收錢。

待到我第二天起床洗漱，胳膊上的圖案已經掉得斑駁不成樣子了，看起來像水滸傳里青面獸楊志那半張詭譎的臉。

然而看過了泰姬陵的我，本著客觀公正的原則，也想糾正一個偏見，泰姬陵並沒有像某些媒體披露的那樣——河裡都是垃圾、照片靠後期，事實上泰姬陵確實雄偉精緻，並且很乾凈！下面是只對色彩進行了微調的照片。

美景雖有，但接下來的經歷，卻讓我再次笑不出來……

第一次在印度坐火車，朋友疏忽，買錯了車票日期，本應是8月24號，結果買成了9月24號。查票時火車查票員要對我罰款，同樣一本正經地，拿出計算器當面演示計算過程，最後讓我驚掉下巴的是，計算器上顯示的數字居然是原票價的十倍。

高額的罰款讓我難以接受，但是自覺理虧，因為在德國如果沒票上車被抓到，就不僅僅是罰款數額的問題了，還會記錄在信用檔案，影響到你日後的方方面面。隨後我跟幾個印度生活的朋友聊起此事，收到的回應竟是一致的嘲笑，他們覺得我大驚小怪，說在印度經常不買票或者持waiting list的票上車，即使上來被抓到，也最多罰一倍車票或者補票，甚至可以裝聾作啞不了了之，甚至這些都可以和查票員討價還價。

於是我拿著罰單去找乘務員和列車長，檢票員卻立馬改口解釋道：罰款是按照規定的兩倍罰款，但卻是按照火車行駛的起點到終點全程票價的兩倍計算。事實上我的行程只有一個多小時，不足全程十分之一，我謊稱已經找了律師並問過相關法律規定，罰款數額沒這麼高。旁邊的列車長大人勸解道：這個查票員是個好人，我保證他是好人，請相信他從來不會亂收錢，請先生和和氣氣，不要衝動blabla……我還沒來及再理論車就到站了，我必須得下車，只覺，的確，不可思議~

03

我旅行通常會在看完所謂地標性景點之後，留出一定時間去當地老百姓真正生活的地方轉一轉，也只有去那裡，才能摒棄遊客的身份，對一個城市本質的生活狀態有更好的理解。也緣於此，我在很多國家都有自己的朋友，這次在印度也不例外。

遊覽完泰姬陵的第二天，我放棄了繼續前往下一站齋普爾，決定順著賓館的路去看看普通人家的生活。

曾經莫卧兒帝國皇宮宮殿對面。男孩兒在馬路的裂縫裡取水，沖涼、洗衣服。

走過一條街，我看到了這樣的情景：

臭水坑旁邊有一家小草棚搭起來的商店，幾個小孩在打遊戲牌。我問小女孩買了一包餅乾，給了整錢，告訴她不必找零。經過了紋身和車票事件，我想試試是否每個人都是見利忘義的，可商店的小女孩一臉詫異望著我，堅持要找給我錢，我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是狹隘了些。

我說不方便拿零錢，所以最終沒讓小女孩找零。我坐下來看了會兒孩子們打牌，期間小女孩三次問我，要不要再吃一包餅乾，乾淨純粹的眼神讓我第一次在印度感到了溫暖和美好。

不一會又來了幾個小孩湊熱鬧，也好像是來見我這個「外星人」，這些小孩子幾乎都有一個特點：沒穿鞋。

我繼續遊盪，拍完這張照片，小女孩就跑開了，光腳，但願很快就跑回家了吧。

旋即，大雨傾盆。

附近屋檐下，兩個印度大叔微笑招手，示意我過去躲雨，騎摩托正要去醫院給手換藥的男子也來躲雨。我送了男子小禮物，以示友好，男子卻直接邀請我到他家中做客，醫院也不去了。

他家是一個三層樓房，上下樓梯連通，我以為他們一家六口住一棟樓，後來我才得知，只有我待的著一層是他們的家：兩個屋子裡擺著五張床，睡覺吃飯都在床上。

午後，男主人的兩個兒子和小女兒也相繼放學回家（印度中小學放學時間是下午兩點）。兩個男孩，大的17歲，小的14歲，女孩13歲，和我妹妹差不多大，非常可愛，而且聰明得很，是家裡英語最好的。我也慢慢發現，本以為英語作為印度的官方語言，在印度的普及率非常高，其實不然，老百姓們會說英文的其實很少。

男主人把點心和水端到我面前，這是我來十幾天，第一次喝印度當地的水（因為印度飲水和飲食衛生問題，外國人都不敢隨便吃喝）。我從包里陸續把髮膠、墨鏡、沐浴乳等小物件送給他們，我每去拿一件，男子都極力拒絕。我只說我上飛機不方便攜帶，他才勉強收下。他們沒有見過髮膠，我給大男孩演示，男孩塗上髮膠，戴上墨鏡，不停地自拍。女孩進屋翻箱倒櫃把手鏈、頭花和一個杯子非要拿給我帶給我妹妹。

回來看杯子寫著「Happy Birthday」，顯然這些是女孩的生日禮物。

這家人的全部收入都依靠男主人在一家雜貨店工作的工資，一個月摺合600rmb。女主人得病，卧床十幾年，不能行走，沒有工作，因此而身體發福。男主人說夫人年輕時候也是個美人，還特意拿出手機給我看照片，確實如此。我問：夠用嗎？男主人說：我們只是過的普通人的生活，一切都是神賜予我們最好的禮物。

孩子們沒回來前，大概男主英語不好，我說Doctor of Law，他大概只聽懂了Doctor，把老婆拍的CT什麼的檢查報告拿給我看。我大概看了下，不懂裝懂，一臉認真的說：病不重的，只要聽醫生好好檢查、堅持吃藥，一定會好！ 女主人聽到我的話，微皺著的額頭慢慢舒展，不停地說：這樣啊，那真好，真好……他們似乎把我的話奉若聖經，我有些慚愧，但我想，任何一個人在當時的情境下，也會選擇說出善意的謊言，給他們長久的祝福，希望他們一切都好。

男主人一直邀請我留下吃午飯，我不好意思麻煩他們，就說吃過了，他們很認真地問我吃了什麼，我只得說隨便在街上吃了點。家裡最小的女孩說：那不算，那你就是沒有吃飯，我們一起吃吧！我猶豫著，未及回答，女孩說：那你就是答應啦！然後一家人就進廚房開始張羅飯菜，只男主人留下陪我。

飯菜很快做好，床上鋪上報紙就成了餐桌，我的盤子里，吃完一張油餅，緊接著就又補上來一張，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了動漫《千與千尋》里，千尋的父母來到異境狂吃的情景。

飯後，我拿出在歐洲拍的照片給他們看，女孩問我，德國遠不遠？我說：很遠，坐飛機要十幾個小時。她說：那不遠，不到一天就到了，我想去德國！男主人問：我從沒坐過飛機，機票要多少錢？我換算了一下盧比，說7萬盧比（七千人民幣左右）。男主人有些沮喪說：這對我們來說太貴了，我們只是一般的家庭，不是有錢人，女孩也低下了頭……

我告訴女孩：只要你好好學習，就會有人送你去德國的，你還可以像公主一樣住在到處是鮮花的城堡里！他們問我以後能不能再來看他們，這時候女孩問我的單反相機怎麼用，突然拿著相機跑出去，回來說：怕你以後找不到家門，我把附近街道和自己的房子拍了一遍。

我答應他們，大兒子結婚時候，我一定到！

04

帶著全部美好的回憶，準備乘火車返回新德里去行李，再到機場回德國。結果迎接我的又一段「囧途」。

我身上的錢被坑蒙拐騙罰得已經買不起快車票了，只好買了慢車，也就是沒有火車門，可以扒在外面的那種。我預留九個小時，本以為趕飛機時間充裕。可火車工作人員不負責任地說錯了車次，我便錯過最近一班火車，兩小時後，我才坐上了下一班火車。

從阿格拉到新德里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一路晃晃悠悠，行行停停，當時已經晚點三個半小時火車還沒到站。我坐的是倒數第二等車廂，三層卧鋪，每個鋪位上都擠著三四個人，車廂內沒有空調，悶熱而嘈雜。末等車廂你可以去想像。隨著飛機起飛時間的臨近，我越來越慌，車上印度大媽們時不時拿手指捅我，要我給他們拍照。那麼昏暗的車廂，單反根本無法施展，我也只得舉起相機敷衍。但是大媽們得知我的擔憂，卻不停嘲笑我肯定趕不上飛機，好像很享受自己國家對其他人的折磨……

我實在控制不了情緒，第一次在公眾場合發了火，印度大媽們嚇得不敢再發笑，小聲告訴我提前下火車打TUTU（電動三輪車）也許有機會趕上飛機。但是我聽說附近當天發生暴亂，已經死傷二百餘人。並且手機再次收到中國外交部的通告：提醒中國公民在印注意安全，減少不必要外出。親友也不短髮來消息詢問我的狀況。但是我如果今天回不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沒到新德里站我就下車了，其實這車想走直接跳……

TUTU我是沒敢坐，到賓館距離還是挺遠，趕時間的話TUTU開起來人怕是能從車裡飛出去。我打了車去賓館取行李，拿上朋友提前準備好的現金，換好衣服狂奔機場。事前能預想到，到了機場，司機定狠狠要榨我一筆。可現實更殘酷，準備的現金全數給了他還不知足，我身上所有剩下的盧比也都給了他，還嫌不夠，問我要歐元……總之，一路被坑蒙拐騙，身上所有現金一個子兒不剩。想想在印度的這些天，幾乎是在比非洲更糟糕的地方，卻花著比歐洲還多的錢。不過安慰的是，終於平安離開了。

第二天，抵達德國，印度撤軍了。也是回來後才知道，在我趕飛機的當天，印度全境騷亂，光首都新德里就有11個區波及，當時首都警方已全部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最後再來首尾呼應，順便幫印度旅遊局打個廣告：

不 可 思 議 的

印 度！

致謝

誠摯感謝：

蔣教授

Lucy姐

Cindy

金博士

郭博士

苗Sir

以及Agarwal一家

未得鏡界陪伴每個人 | 溫暖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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