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終於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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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回家

常年在北京姐姐家安享晚年的母親，今年正月十六日凌晨，從醫院在兒子、女兒、侄孫們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鄉——河北省南宮市段蘆頭鎮前和生村，實現了她多年回家的夙願。

母親80多歲的時候，我時常陪她遛彎，那時她總是喋喋不休地向我表達想回老家的意願。她認為如果死在北京會給孩子們添麻煩。當然，我們也知道，她仍然眷戀著生她養她的那塊家鄉的土地。那裡有她的艱辛和快樂的生活足跡，有她難以忘懷的濃濃鄉情。母親對生死看得很坦然。她說：我已經老了，生死由不得自己，我不怕死。人家常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晚年，她多次要求回老家，並時常回憶她娘家親人的情況和舊時場所。

母親還詢問我，幫她接生，把我接到人間的孔明嫂的情況。當她得知孔明嫂已經去世後，便問我，你給她送紙（冥幣）了嗎？我告訴她，她去世時，我不在家。她說，她可是個好人，當時我懷著你，你孔明嫂告訴我，如果有情況就告訴她。孔明嫂是我們的鄰居，來往也很方便。她說，我出生後，孔明嫂給她熬了一碗小米粥喝了。母親月子期間，孔明嫂時常來我家照顧母親。

母親兩年前，常常大小便失禁，開始穿上了紙尿褲。去醫院前，還能站立、走路，沒有躺在床上一天。早晨，通常在我姐姐督促下，穿上衣服，坐在凳子上,靠著桌子或坐在沙發上吃飯。一次姐姐外出，我來姐姐家照顧母親。當時，她在廁所，把紙尿褲弄髒了。她關著廁所門，不希望我看到。我幫她清理時，她像小孩犯了錯誤，用手打自己的臉，責怪自己說，女人怎麼讓男人幹這種事。母親從來把陽光的一面留給孩子。她不能自理時，也不想麻煩孩子。

近一年來，她已經不知道吃喝了。早晨起床後，讓她吃飯，她說已經吃了。過去每天喝一壺多水，去年開始喝水量明顯減少。即使吃飯,也比較慢了，一個包子吃半天。她愛吃的水果,我們也要強迫她吃一點。她基本上堅持了每天上午喝一點酸奶的習慣。她從來不浪費一粒米，飯碗里的米粒吃的顆粒不剩。喜歡外出運動的母親，這時再也不希望出門了。有時為了讓她外出，要動員她做半天，才能出門。外出後，不一會她就要回家。我帶她外出時，她常常說，咱們快回家吧，不然你姐姐找不到我，你姐姐等著我們吃飯呢。為了鍛煉母親，我們常常讓她推著輪椅車，我們跟在後邊。有時她累了，就會用力把輪椅車推開。此時，我們給她指定前方一個位置，讓她再推一會。到達指定位置後，我們讓她坐上輪椅車，繼續推著她往前走。母親不外出時，坐在沙發上，一坐就是半天。

母親從小生長在農村，這裡有她熱愛的土地和熟悉的鄉親，對家鄉充滿著感情。我們姐弟均在城裡生活，晚年的母親在農村生活缺人照顧。姐姐的大姑娘，看到姥姥年齡越來越大，獨自生活越來越不方便。買房子時，就給我說，要把在農村生活的姥姥接到北京來，頤養天年。考慮到老年人的情況，大姑娘裝修房子時，就安裝了便於老年人使用的衛浴等設備。母親被接到北京後，開始不大習慣。後來逐步適應了這種變化。就這樣在北京生活了一二十年。期間，在邢台工作的二哥，有時來北京接母親，母親就到邢台小住一段時間。後來，姐姐考慮到母親年事已高，來回走動不太方便，就不讓母親離開北京了。母親每當見到家鄉來看望她的親人，總是把街坊鄰居問個遍。每當聽說家鄉有的老人去世，心情很沉重。隨著年齡的增長，母親到了耄耋之年。母親思念家鄉的情感越來越強烈,我們便安排了一次母親回家鄉旅行。母親回到家鄉後，看望她的鄉親絡繹不絕。由於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母親回了一次家病了一場。在北京，外甥女節假日時常帶著姥姥外出遊玩。在平原農村生活的母親，平生看到了山,見到了海,看了不少景點。母親說：今後死了也不冤枉了，該看的看了，吃了過去從來沒吃過的東西。每當老人家過生日，我姐姐總是安排我們在飯店歡聚一下，表達對老人的祝願。孩子們都要買點禮物，表達對老人的感恩之情。母親是她兄弟姐妹中最長壽的一個，家鄉人總是誇我姐姐說：是你姐姐照顧的好，不然活不到這個年齡。

我每次見到母親，母親總認為要接她回老家。有時她囑咐我趕快回家，不要淋雨，天黑前回家。我問她回那個家，她說，回你家，你媳婦等著你呢。每當我來姐姐家，看望她，乘車回家時，她都堅持把我送到車站，陪我候車，直到我上車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囑咐我們和老家來京探望她的親人，看好她的房子，她要回老家。真是金窩銀窩，不如鄉下破房兩間。今年春節時，二哥二嫂從邢台來北京陪母親過年，她認為接她回老家，很高興，已糊塗的她竟然叫出二嫂的名字。母親過去喜歡和我們一起照相,但今年春節，竟拒絕我為她拍照。

母親病重時，我們叫了救護車，把她送到了就近的北京健宮醫院。她從急診室轉到重症醫學科後，醫院為母親下達了病危通知書。我們聯繫了老家的救護車。救護車到達北京後，我們看到母親神志清醒，希望醫生再想想辦法。也怕老人在回家途中出現意外，讓救護車在北京等待了一夜，看到母親病情沒有惡化，第二天上午我們就放回老家來的救護車。2017年2月11日下午探視母親時，醫生告訴我們，他們已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但心肺有些部位已經壞死，沒有任何搶救的希望了，要我們考慮後事。此時，母親己經昏迷，我們怕拂了她老人家回家的心愿，不得已，我們又聯繫了老家的救護車。傍晚母親的孫子和侄子帶著救護車趕到了北京健宮醫院。急症醫學科醫生和救護車接診醫生進行了交接。回家途中，醫生在輸液管中，注入了幾次強心劑。在救護車上，接她回家的孫子不斷地告訴母親回家了。救護車在12日（農曆正月十六）時50分左右回到了老家，1時左右，93歲的母親安詳的停止了呼吸。

父親趙存恆，1977年正月十九病逝。40年後，兩位老人在家鄉合葬，在另外的一個世界裡團圓了。我們衷心地祝願母親一路走好，他們在天堂快樂。

90多歲的老人過世，按民間的風俗應該算是喜喪，通常要大辦一下。我們認為，老人在世時，兒女應盡到孝心。老人走了，任何形式的喪禮，都不可換回老人家的生命，喪事從簡。母親病危和去世後，不想麻煩大家，除直系親屬外，沒有通知其他人。戰友、同學等親朋好友知道母親去世後，以不同的形式，表達了哀悼，使我們非常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