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醫院副院長以父親患癌故事,講述人的臨終過程,有幸讀到!

醫院副院長以父親患癌故事,講述人的臨終過程,有幸讀到!

「我知道死亡有一萬多道門,讓人們各自退場離去。」 ———得知父親身患惡性腫瘤晚期的陳作兵,把父親送回了浙江諸暨老家。他是浙江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副院長、康復醫學專家。

這是一個醫生對自己父親臨終治療方案的抉擇。他的父親,一位身患晚期惡性腫瘤的老人,在快離開時,從醫20多年的兒子陳作兵沒有為他選擇搶救,沒有人們常在電視里看到的插管、手術、輸血……

陳作兵的父親陳有強,是位老工人,退休後就回農村定居了。2011年4月,被發現患有腹膜惡性間皮瘤,屬於惡性腫瘤晚期,全身轉移,發現的時候,已經屬於晚期了。

作為醫生的陳作兵,十分內疚,他把父親接到省城大醫院治療。由於腫瘤晚期,全身轉移,無法手術。他的醫生同事親友們紛紛提出一系列治療方案,包括化療、放療、熱療等。

陳有強在浙江醫科大學一附院住院時,經常看到同樣患有腫瘤晚期的病人,那些病人頭比細弱的身體大許多,有的只是躺著,渾身插滿管子,看上去無聲無息。眼見這些後,陳有強找到醫生說:「我實在不願意再看著兒女這樣奔波勞累,也不願意自己變成別人那個樣子,你們讓我安樂死吧,如果你們不能這樣,我自己想跳樓。」

老父親的願望,也是許多晚期腫瘤患者的願望——無論是在浙江,還是在中國其他省市,每年都有腫瘤患者跳樓自殺——1994年的一天,剛剛參加工作的陳作兵在諸暨市人民醫院的二樓寫病歷,一位身患肝癌晚期正在接受治療的患者從12樓跳下,她是這家醫院的一名護士長,她的女兒也是醫院的護士長——陳作兵和她的女兒聽到響聲,都跑去急救,早已來不及了。那是陳作兵第一次見到跳樓的病人。

陳作兵知道,在醫療技術日趨發展的今天,死成為一件不那麼容易的事——除了腦部,人體的大部分器官都可以移植替換,還有先進的各種人工製造的替代品,比如心臟起搏器、人工關節。如果腎臟出了問題,可以做血透,如果無法進食,可以靜脈輸營養液,癌症腫瘤有放療化療,抑制腫瘤生長的藥物越來越多,即使是惡性腫瘤晚期病人,往往也能在各種治療手段下生存一年多……

父親的主治大夫高大夫是陳作兵多年的好友,老人的病情和想法,高大夫如實相告。陳作兵得知後,對父親說:「爸爸你放心,活著的時候你要堅強,但走的時候,我絕對不會讓你那麼痛苦——最後一定讓你安安靜靜沒有痛苦地走。」父親聽到這句話,幾天後,開始安排自己的後事,又翻出了喜歡的老子和莊子的書,慢慢看。

陳家也為老父親的病情召開了家庭會議。如果按照陳作兵所見到的那些病人家屬的做法,父親有公費醫療,兒女的經濟條件都還不錯,放療化療,是可以多活些日子的。

陳作兵和家人商量後,決定由父親自己決定。父親雖為工人,後做農民,但喜讀國學,對生命哲學有自己的見解。

父親問,化療、放療後可以延長多少時間?陳作兵說,不一定,效果好也許幾個月。父親又問,多少錢,對人體有什麼不好?陳作兵答,全部公費的,副作用是脫髮、無力、胃口不好等等。父親說,讓我想想,我明天上午告訴你。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母親打電話給陳作兵,說父親已經決定了,要他來病房。

父親說:「我想和你母親回老家去,走之前我有兩個願望,一是到你的辦公室看一看,二是你去病房給病人看病的時候把我帶上,我想聽一聽。」這時候,還有晚期的腫瘤病人躺在旁邊的病床上。

陳作兵工作二十多年來,父親從未到過他的辦公室。這天上午,父親和母親先是去西湖邊坐了坐,然後就到辦公室來了。不過,父親跟著陳作兵查房的願望沒有實現。陳作兵說,那樣對其他病人不好,父親說是,便也不再提此事。第二天,陳作兵便送父母親回老家了。

從杭州出發,沿著富春江,開車回到老家平時要走兩個多小時,2011年7月,把老父親和母親送回村子,陳作兵開了近五個小時,他和父親母親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走這條路。

父親回到村子,也少有人知道父親的病情,陳作兵安排親戚誰也不要多說什麼,「讓父親安靜從容地過一段舒心的日子就好了」。母親陪伴著父親,父親不再吃藥,不再打針,只吃些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嚴格說都是中醫禁忌的東西,豬肉,魚肉,牛肉,雞肉……爸爸喜歡吃肉,就讓他吃好了。」

陳作兵給母親交待,母親便每天換著花樣給父親做,「爸爸吃得很開心,一直到去世,他也沒有像晚期腫瘤病人那樣變得很瘦。」

陳作兵的父親陳有強,常年被稱做陳胖子的人,整個冬季總是坐在門口的石凳上,前面是村子的操場,目光所及是遠處的前山和後山,滿山的毛竹挺拔秀麗。

村裡的人得知老人病了,每個路過的人總是要和他說幾句話的,這些孩童時就曾和父親在一起的人,父親在最後的半年裡,幾乎都見到了。石凳旁邊,就是一家幾代相傳的豆腐坊,冬季里,氤氳的水霧和木屑燃燒的香味從豆腐坊的門窗中湧出來,只要出門,做豆腐的婦人便看見老人坐在石凳上,與人寒暄著,操場上總有人走來走去,或是閑坐著,狗或者雞有時也在這裡踱步。

母親告訴陳作兵,父親在石凳上坐累了,就回家給老朋友打幾個電話,還有那些曾經一起在汽車站工作的老同事。陳作兵記得,一生隨和的父親幾乎從未和人紅過臉,除了和一位同事——在最後的日子,父親給這個同事打電話聊天,兩個人和解了。

除了2011年9-12月在國外進修的時間,幾乎每個周末,陳作兵都開車帶妻子和女兒回到村裡陪伴父親。順著老屋走五六分鐘,是一段山坡,白色的金銀花沿路開著,金黃色的小桔梗花和艷紅色的野草莓參差其間,毛竹的嫩黃的筍尖常出奇不意地鑽出來,山坡旁邊就是幾家人合用的菜地,山上的溪水慢慢流淌下來,幾乎是無聲無息地,流進菜園裡。

那時候,父親還可以獨自種地,他像對兒子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你看這水,一點一滴流到小溪裡面,流到金沙河裡面,再到富春江、錢塘江,最後匯進東海,無聲無息的,人的一生,也是這樣啊!」這些話,陳作兵都記得。

父親先是自己去種菜,慢慢地,要拄著拐棍去,坐在地頭看母親幹了。陳作兵回家的時候,父親在菜地里說:「現在種下去的菜,我怕是吃不到了,但是拉拉還了可以吃到的。」那時候還是2011年的夏天。再後來,父親虛弱地躺在床上了,母親就每天打電話告訴陳作兵,父親每天說哪些話,吃什麼東西。

臨到陳作兵出國,父親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變差,陳作兵去英國西南地區醫院進修是浙江大學醫學院在2011年上半年就安排好的,三個月的進修,陳作兵最擔心見不到父親的最後一面。走之前,他和諸暨人民醫院的醫生打好招呼,和浙江省衛生廳講好,如果父親病重,立即趕回來。其間只有一次,父親有些難過,喘氣很急,陳作兵一邊讓母親把父親送到諸暨人民醫院作基本治療,一邊著手聯繫英國大使館辦理回程簽證,萬幸的是,父親挺了過來,幾天後就平穩下來,回村子去了。

2012年的春節,是陳家最為熱鬧的一個春節,陳家全部匯聚到諸暨市陳作兵的哥哥家裡,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父親給每個孫子孫女都發了紅包,原本每年只是50塊錢,這一年,紅包都變成了200元,老人知道,這一定是最後一次發紅包了。陳家吃了年夜飯,拍了許多張全家福,父親在拍照的時候,始終笑著。

過完這個春節,大年初一,父親就因病重住進了諸暨市人民醫院。按照父親的意願和陳作兵的建議,治療拒絕一切化療放療,只是普通的補液,對症治療,緩解疼痛。此時的父親已經是昏迷的前夕,疼痛越來越難以忍受,腹水增多,肚子已經隆起。

父親住院後,很少說話,不進食了,母親給陳作兵的電話里說的就是父親今天是否開心,是否笑了,或者右手能動了等等。後來為了節約電話費,不打擾兒子的工作,母親學會了發簡訊。

陳作兵記得,父親去世前的一個周末,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但還能說些話。那次陳作兵和母親都在,父親靠在床邊,把氧氣管往旁邊推,說了好些事情,其中有關於人生感悟的。父親說,他也許出不了院了,這是他生命最後停留的地方。他的骨灰必須拿回農村,埋在奶奶旁邊,下輩子有可能還是做奶奶的兒子。兒女長大了,沒有牽掛,務必要對母親好些等等。末了,父親突然指指走廊里匆匆走過的小護士,說,看看,經常給我擦背,打針,都是些20多歲的小姑娘,父母的心頭肉,不簡單啊。父親說,有可能的話,你一定要好好感謝感謝她們啊,陪了我生命的許多最後時光哦。

陳作兵趕緊說,我在安排了,放心。我這個周末,就回諸暨,已經安排好了,在諸暨飯店裡請這些同仁們吃吃飯,我一定表達全家的感謝之情。

乘母親打開水之際,父親給陳作兵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陳作兵的母親,孩子們要好好照顧她,如果她以後也得了重病,不要讓她太痛苦。陳作兵說我會的,父親你放心吧,我保證不和她吵架,她說什麼我就答應什麼。父親笑了,也放心了。陳作兵說,我要上班去了,父親說,路上慢慢開車。

這是父親與陳作兵最後的告別,一周後,2012年3月22日,父親去世。

那天凌晨,大約三點鐘左右,母親打電話告訴陳作兵,父親病危,陷入昏迷,醫生問要不要搶救——這樣的程序,陳作兵自己也做過許多次,心臟按壓起搏(因為晚期腫瘤癌症病人十分虛弱,很容易壓斷肋骨),切開氣管,插進直徑超過三厘米的管子,上呼吸機,24小時補液,包括鹽水、營養液,消炎藥,陣痛葯,鎮靜劑,即使是用最新的抗腫瘤藥物,一針劑幾千元,也不過是延長一個月或者幾個月的生命,躺在重症監護室里的病人意識似有似無,逐漸多臟器衰竭,有的腦死亡之後,家屬依然會讓醫生繼續搶救……

是否需要緊急搶救?———陳作兵想起在英國進修的第二導師查理,一位德高望重的急診醫療顧問,他體檢時被發現胃部有個腫塊,經手術探查,證實是胰腺癌。手術後需要化療和放療,該流程可以將患者生存率提高整整3倍,從5%提高至15%(儘管生活質量依然較低下)。查理拒絕了。他第二天就出院回家,自此再也沒邁進醫院一步。他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家庭生活上,陳作兵聽說他非常快樂。幾個月後,查理在家中去世。他沒有接受過任何的化療、放療。

陳作兵發現,在英國醫院裡的一些絕症病人,在入院評估後,往往在病歷上會有的標籤———這意味著這個病人在危險時候,不要任何搶救措施———也就是說,他們希望人生在終結時,拒絕延長生存幾小時或者幾天的希望,同時也拒絕了接受伴隨著心肺復甦術和隨之而來的肋骨斷裂的結果。——活的是質量,而不是幾天行屍走肉的生命。死也是有尊嚴的。這是陳作兵在國外進修的時候一點點的發現。

因此,在電話里,陳作兵告訴母親,如果父親萬一昏迷了或者呼吸心跳停止了,不要採取積極的搶救措施了,不要打擾他,讓他安靜地離開吧。

三個多小時後,陳作兵從杭州趕到諸暨市人民醫院,父親已經平靜地離去了。

「中西的思想確乎有一點不同。聽說中國的孝子們,一到將要『罪孽深重禍延父母』的時候,就買幾斤人蔘,煎湯灌下去,希望父母多喘幾天氣,即使半天也好。我的一位教醫學的先生卻教給我醫生的職務道:可醫的應該給他醫治,不可醫的應該給他死得沒有痛苦——但這先生自然是西醫。」魯迅在《父親的病》中寫道,這樣矛盾掙扎的心情,幾乎是陳作兵曾經真實心情的寫照。

陳作兵深深記得,魯迅在寫到父親去世時的一幕,按照鄉俗,親人去世前一定要儘力叫他回來,「『父親!!!』我還叫他,一直到他咽了氣。我現在還聽到那時的自己的這聲音,每聽到時,就覺得這卻是我對於父親的最大的錯處。」父親去世後,陳作兵還常常想起魯迅寫到的這一幕,「如果父親活著,他一定是同意我的。」

父親交代,他去世之後,不要按照村裡的老規矩做道場,幾天幾夜讓鄰居都休息不好,驚嚇村中的小孩——童年時父親和夥伴們看到道場,在煙霧繚繞中,道士們壘起十幾張八仙桌,站在上面揮動拂塵,燒符念咒,曾十分害怕。做道場本已是逐漸消逝的風俗,但近幾年,在陳作兵的老家又逐漸興盛起來。尤其是那些痛苦離去或者突然去世的人,村民都會在家裡支起靈棚,為逝去的靈魂送最後一程。父親去世後,村長和村裡德高望重的幾位老先生都來到陳作兵家,提到做道場的事,陳作兵遵照父親的意願,只說父親不喜歡,村裡的老人反覆勸說陳作兵說,你看,鄰里一家老人去世,做了三天的道場哩,你不要做五天十天吶?

道場終究是沒有為老父親做,陳作兵和哥哥姐姐一起,在老母親的操持下,按照老儀式為父親守靈,也按照父親的安排,買了厚棺材,將78歲的老父親的骨灰,葬在了奶奶的旁邊。

陳作兵說,如果父親一直在醫院裡,現在肯定還活著,身上插著七八根管子,每天消瘦下去,脫髮,腹脹,「一定是做不了這麼多事的——和他的親人和朋友告別,回到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聊天,種菜——幾乎每樣想做的事他都做了。」

從1994年第一次正式從醫,陳作兵平靜地接受了病魔帶給父親的死亡。陳作兵覺得,78歲的父親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他平靜地離開了,有尊嚴地走了。

看完文章,你也許會對自己,或者對親人最後的人生路安排,有所領悟。生命,不在於活得多長多久,而在於活得是否有質量,有尊嚴。

如何每天免費收到這麼精彩的文章?

精品閱讀 健康養生 時尚生活 養老新政 心靈雞湯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公眾號 的精彩文章:

NBA球員中有趣的嗜好和奇怪的見解
《文采翩翩》詩歌原創首發
agua去哪兒之在千島湖體會把日子過成詩
英國遊記之四:英國鄉村到底有多美
我國有源相控陣雷達C波段與S波段之爭:一場決定我國雷達發展的技術爭鳴

TAG:公眾號 |

您可能感興趣

非遺傳承人狗年送祝福,講述父親麵塑的故事…
一個朋友講述自己親眼看到的故事,你遇到過這事嗎?
這個是同事的朋友講述的故事,你尋找過自己的親人嗎?
我同學的弟弟講述的故事,這麼高的人你見過嗎?
我大學同學講述自己經歷的故事,你的眼睛看到過嗎?
作為一名醫生,經歷過或聽同事講述過哪些有意思的奇葩病人?
一個朋友講述他們老院子里的故事,施善為人才能有報!
生命不到最後一刻,難懂世間珍貴,患癌兒童講述什麼是幸福
瀕死之人講述死亡感受:有人曾和逝去親人對話
一個鄉下的同學講述自己父親的故事,你知道堵魚嗎?
一個同事的朋友講述的故事,長袍女人你知道嗎?
這是朋友的弟弟講述的故事,年輕人為什麼有錯?
朋友講述他大哥的靈異故事,人死後,才是有情的?
我一個院子里的朋友講述的故事,這樣的感受你有過嗎?
一位朋友講述的兩個親眼見到的故事,傾訴與控訴卻無處不在!
發小講述自己親身經歷的靈異故事,你遇到過怪事嗎?
朋友講述的離奇故事,真實發生在醫院的怪人怪事!!
兩個朋友聽他們親人講述的故事,這樣的人你在哪見過?
鄧紫棋微博髮長文,深情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都是有故事的人
湘西朋友講述的靈異故事,閣樓遇到過世的人,心不能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