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解《星際特工》的關隘，看這兒

文 |肥內，台灣著名影評人

Sama君：師父……不好意思，找您來看這個片子……

【我們剛從《星際特工》的影廳走出來。】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 Valérian and the City of a Thousand Planets (2017)

我：為什麼這麼說？

Sama君：我看您最後看著片尾roll card時，表情凝重，好像有什麼不滿……

我：喔～沒有啊，我在等歌單的出現。因為影片一開始不就有戴維鮑依的歌？那首其實我不熟，畢竟也不算他的粉絲，不過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他；且，記得他也唱過一些跟太空、外星人有關的曲子。結果一看，真的是他的歌。

David Bowie Aka Space Oddity

Sama君：喔喔！您是說影片最一開始的時候吧？那時用的是4：3銀幕對吧？

我：對，後來「幕」慢慢拉開成寬銀幕，大概一方面向鮑依的那個年代（1970年代初）致敬，二方面也玩現在流行（？）的畫面比例變形。

《星際特工》劇照

Sama君：所以師父總體上是喜歡這部片的嗎？

我：那你呢？

Sama君：我主要覺得前面很炫，但怎麼好像後繼無力……

我：什麼意思？

Sama君：您看前面不是仿VR的市場，看起來很酷炫，也很高科技，後面好像就去了荒漠一樣，到處是沒有開發的禁區。

我：那你應該說是有光明和黑暗的對比性。畢竟，這是在一個大型複合星艦與太空站所組成的人造星，所以哪裡都是高科技。

只不過後面來到的是光明所照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訊號無法覆蓋的區域，那裡也因此不受主流制度或律法所控制，這是有必要的。再說，這也幾乎是未來世界題材的常規。

Sama君：對呀！是為了省錢嗎？好像大部分的未來世界，看起來都是這樣陰陰暗暗的。像師父不愛的《銀翼殺手》也是如此……（相信師父不會期待新版吧？）

銀翼殺手 Blade Runner (1982)

我：未來的世界，不是都是頂天高樓，終日沒有太陽，不陰陰暗暗才奇怪。另一方面，大概多數的未來片的編導，都對未來一方面感興趣，二方面充滿恐慌或不信任吧？

就這點來說，《星際特工》算是特別正能量了，你看看開始時除去掉那些交代外星探索與成果的快轉蒙太奇之後，就是美麗的陽光、海洋，即使前一個海洋被毀而後一個海洋是虛擬……

然而重點是，在那三不管的黑暗地帶裡頭，竟包裹著那些想重建光明世界的遺族們，這不就挺浪漫的嗎？也許，貝松是天真的，但老實說，看完這部，倒讓我有點想回去把只看了5分鐘就看不下去的《露西》找出來。

超體 Lucy (2014)

Sama君：師父不要，您會後悔的……可是，雖然您說天真，但我覺得也是有點傻氣……特別是男女主角之間……

我：不傻啊！之前不是有跟你討論過關於主題與命題的問題，對吧？【Sama君：有。】

我就說過，命題可以是編導自己創造的邏輯，但，他們必須遵守這個邏輯就好。比如說，這部片從進入「正片」之後，就一直強調出「承諾」這件事，所以特別拍出珍珠族人采了珍珠後，透過神獸複製其中最美的珍珠，說是固定依段時間要回饋給大地，這是一種承諾。所以後來男女主角一出場，馬上就是一個看起來非常不正經且也幾乎不可信的承諾：求婚。

這個承諾也將變體，並且造成衝突：一方面是他倆的愛情在各種危險的任務下，彼此確認承諾，所以你會看到有女主角執著且不畏懼困難，去找到男主角的戲（戴水母去找記憶並延伸記憶那一段還是很酷炫，且召喚了我對《暖暖內含光》的印象，這部片雖然是美國人編劇，卻是法國導演拍攝，絕非偶然）；

而後則有男主角經受更大挑戰（尤其是這項任務還要遭遇到類似史詩神話中的魔音女妖之誘惑；這可能讓他的承諾動搖）去拯救女主角的安排，這些都不是隨便設計的情節。

暖暖內含光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2004)

二方面，他們之所以要歷經磨難，也正是因為他們的身份（特工）使然，那麼他們的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國家？但是卻在最後發現指揮官曾犯下的惡行且到今日還想掩飾證據，也是為了捍衛國家的安全與名聲，在遵守命令（或說守護那個可能會破壞國家名譽並影響其地位的秘密）與良心之間，就起到很大的衝突。

但良心的結果其實是在守護「自然」，這恰恰是那個世界所缺乏的，卻又十分被珍視。

因此男主角的求婚承諾，基本上就是一直強調要帶女主角去真的（自然的）海邊。而他們在出場時，就是因為在（虛擬的）海邊，所以穿得少，才剛好能和住在（真的）海邊的珍珠族產生一些聯繫。

最終，當兩人決定捍衛自然後，才會變成在太空中漂浮，呼應了片頭之外，重點還在：這樣就能暫時擺脫國家與職責，好好享受自然。

Sama君：但是他們國家的威信凌駕一切，不是也是一種任性和專制的嗎？

我：那是，但是這就是「正片」之前那段「快轉蒙太奇」的意義了：它們一方面很快地交代時序的推進以及在宇宙探索的成果，但更重要的是，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從前半段是地球人一直在學習各種外星人的打招呼方式，到後半段是所有外星人，不管有手還是沒有手，都要想辦法伸出手來與地球人握手。

簡單來說，先不管智能的發展問題，而是地球人好不容易在星際間建立起權威與指揮的地位，這個過程歷經了一個多世紀，也是好不容易走到的地位，所以指揮官才會那麼拚死捍衛秘密。這也算是編導向觀眾植入的魔咒。

你大可以想像如果是純然美國製造，大概會一直強調僅在這部片開始時匆忙帶過的情景，因此，比較容易造成一般觀眾誤解指揮官純然的權力慾望；並再以此來對比男女主角之間輕率的愛情，卻殊不知，編導採用了萬靈丹來設定男女主角：

一對勢均力敵的歡喜冤家，這點很重要，過去的瘋狂喜劇中，歡喜冤家要建立在同等地位，主要多在精神與物質的抗衡上；但在這部片，儘管兩人軍階不同，但同樣都是特工，且價值觀接近，因此就得在力量上不相上下，但是專長不同，這樣才能展開制衡的對立張力。

Sama君：所以到了三不管地帶就是為了把他們放在叢林法則的世界吧？

我：為了呼應前面的VR世界，後面的冒險顯然也該進入「遊戲」模式，但如果在萬事具備、設備齊全的環境中，哪裡還有冒險遊戲的趣味，所以當然要放在只能靠他們的專業與直覺去闖關的情境中啊！

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與險惡中經歷了之後，方能更加珍惜原始性，或說自然，最後的抉擇也才不會突兀。

Sama君：看來師父對這部片是高度評價。

我：沒這回事，我們現在只是在討論這部片在處理命題上，是否忠實。其餘的都還沒談吶！

Sama君：那麼，師父要接著聊形式嗎？

我：唉……我沒這心情，剛剛一邊翻手機，發現我崇拜的喜劇大導演傑瑞?劉易斯過世了……

Sama君：誰？

- 肥內老師專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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