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斑馬 你還記得我嗎？

眼前的景色像極了一年前的模樣：廣闊的天空，純白的雲朵，綿延的遠山，還有大片大片彷彿永遠也看不到邊的玉米地。坐在火車硬座上獃滯地朝外遠眺，窗外的天空可真如惡人那般，在失落之際卻絢爛了，這般刺眼。思來想去還是習慣不來一個人跑去遠方，沒有朋友，沒有熱忱，更缺乏足夠的資本支撐起胡作非為自由自在的夢。

我的朋友並不算多，那種無話不談的友誼，只是在高考前的讀書生涯中會零星蹦出幾個，可是又會如同煙花般耀眼卻短暫，最後淪落為漸行漸遠漸無書。

下面這些文字是送給我高中另一位同桌的，高考後開始和他少了聯繫，只是在他的大學酒席上見了見。這些天因為告訴他要給他寫一篇東西才聊了起來，也沒聊多久。這個陪我風風雨雨了兩年半的老男人啊，和人聊天時的語氣竟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

我喜歡叫他「豪哥」，他和我同桌，是一位高個子男生，看起來特別成熟其實幼稚得很。他比我小几個月，卻不樂意我叫他「弟」；他不滿意頭髮自然卷，我便嘲笑他讓他去拉直；他和我一樣喜歡立下毒誓，卻總在事後發現自己只是三分鐘熱度；我覺得他也越來越熱衷懷念往事，要不然怎會去迎合我的種種幻想。可不管怎樣，他在我眼前的神氣就好比天上的繁星，他算不上最亮眼的一顆，卻必定是最刺眼的那顆。

大神笑著對我說 我跟豪哥的關係很噁心，就像一對互相賭氣的戀人，吵吵和和，吵吵和和。可我覺得那是不打不相識，儘管每次我都鬥不過他。

高中生活一半光明，一半痛苦，我落魄得像是蜷縮在街角的流浪者，冰凍的雙手在隆冬飄雪裡隱隱作痛。每逢有所抱怨有所感悟，我便會記在日記本里，順便給它取了一個充滿回憶色彩的名字――《隨感》，隨意寫下的感想。豪哥偶爾會翻看它，其實他也是唯一一個我敢無所顧忌拿《隨感》給他看的人。他知道我很多事情，一些在求學生涯中或苦或甜的往事，一些噙著淚水時還會彼此捉弄的玩笑。他大笑我是個任性的孩子，還笑我有顆「赤子之心」。我覺得他俗不可耐，卻又是我在無依無靠時最好的玩伴。

高二上學期突發奇想，趁著最後一節晚自習讓他為我的《隨感》做序，先寫草稿，再認真謄抄在紙上，字數不多，但那張紙是我高中三年里彌足珍貴的饋贈。我至今還能感受得到，那節鈴聲敲響之前的晚自習，兩位對未來感到困惑和迷茫的少年依然在瑟瑟發抖的年歲里苦中作樂。

（我覺得他知道我的百感交集，也明白我的感慨萬分，我們同病相憐，在本該忘乎所以的年紀，沒能忘掉體驗青春的坎坷與苦難。）

跟豪哥同行，他是不會令我畏懼身高的大個子，我也不用拘謹自己的外表。友誼不是攀比，但它真的能夠為我們照亮前行的路。

高中記憶里難以忘懷的時刻，少不了那段和他一起瘋狂買書的日子。他看路遙，我看納蘭容若，他讀他《平凡的世界》，我讀我的《彼岸花》，他說他想學會《厚黑學》，我說我只想好好寫寫《隨感》。朋友告訴我，生活中很多意義是我們一時看不到的，要在真真切切體驗過後，才能品味其中的韻味。的確，那些日子陶醉在幻想之中，陶醉在書香的年華里，陶醉在美好的意境內。躺在床上手握著書，感覺雨夜的燈光似乎也多了几絲暖意，那絲絲暖意一直縈繞在心田，久久未曾散去。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不長，就好像盛情的宴席也會有茶涼酒寒的那刻。我們都一樣多多少少要為了高考而失掉一些東西。是談天說地的閑暇時光，是滿懷抱負的買書日子，也是安安靜靜寫隨感、寫日記、寫感悟僅有的那幾秒。

有次月考之後，他用很深沉的嗓音告訴我，說他成績沒有絲毫起色，說他被班主任批評是在班上混日子過。我理解他內心的痛楚，還有他自以為是 每次都要向我炫耀和感嘆的曾經。大家一直都在努力，都在為自己的大學夢而奮鬥，沒有任何人可以否定這一點，包括老師。

後來，和他一起開始拚命刷試卷，看誰做得快，看誰分數高。豪哥很喜歡吹牛逼，也很喜歡我說些誇讚他的話。其實我們都不是竭盡全力地想去證明自己，只為了在那些以苦為樂的日子裡尋得些許歡樂，就算幾秒鐘能笑一笑也好。

人生如夢，有絲有縷，安樂三千尺。人生如夢，夢裡亦有花落時。炎熱的夏季，豪哥從校外買回來一個大西瓜，我們一人一半，坐在教室最後排肆無忌憚地開口大吃。寒冷的冬夜，他是否也會像我一樣呢，聽著宋冬野的歌，在口中輕輕哼唱：「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強說著憂愁的孩子啊……」。

（高二那年他在我《隨感》里寫給我的話）

（高一下學期第一次跟豪哥在一個小組，以後直到高考也沒變過了。上圖為剛認識不久時他寫給我的東西）

（逗逼一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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