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畝 前面有一條河

前面有一條河

文/十畝

想起一個故事，暫且隱藏。

這個故事，是我一個表哥講的。那時候他家窮，他喊我二叔姨父，整天在我二叔家，二叔家前五個都是女孩，也缺少做重活的勞動力，二叔答應人家給找媳婦的。

那時候我家，兩個叔叔家都在一個大院子里，母親看著我們這些孩子打鬧哭泣，常說的一句話是親一窩子，儘管不好聽，能看出她內心的幸福，一大家子都能守在一起。

夏天，夜晚。那時我們睡在宅子西邊村口的空地上。那片空地是我家晾曬糧食的地方。我，幾個堂弟，我哥哥，還有我爺爺，整個夏天夜晚都是睡在那片空場里。

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視，沒有電燈，所有的光亮都是來自天空大自然的光亮。頂多偶爾看到有人夜晚歸來經過村口，抽煙人煙的火星。那時候所有的娛樂都是表哥和我們幾個的嘴炮，或者打鬥，摟著摔跤，我沒叫摔骨碌。不鬧疲倦不睡覺。

豫東的習慣是把吃晚飯叫喝茶。這個很怪異。聽大人講一個上面派來的駐村幹部，一到晚上喊他喝茶，他就說不渴。時間久了餓得憋不住了，就問你們不吃晚飯嗎?這個幹部可能是南方人。喝把茶，天就黑透了。鋪個席子，高粱桿編的，就是床。有時候父親會讓先掃掃再鋪，把浮土和草葉、樹葉梗掃掃。母親說乾淨了就會沒有蟲子，把蟲子攆走了。有時候大人照顧不到，我們哥幾個也不管骯髒乾淨，鋪上就躺下。

總歸是要鬧一會的，相互罵著玩。因為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不是我們姓，我們會一起罵他一個人。他人厚道，從來不生氣，吃虧也沒有覺得憋屈。他個不高又很肥，找媳婦不太好找。二叔也開他玩笑。二叔說：你這脖子再長二指，就好了。

想想那時候，真是幕天席地，很溫馨。我爺爺就是我們的守護神吧。我那爺爺，也是出口成臟，不罵人不說話。好玩的呢！記得來了一個騸羊的外鄉人，他問價格，沒有談攏。爺爺出口就罵：恁娘的個逼，不騸，滾！弄得那個人，只能咕噥咕噥嘴，無奈的嘀咕好幾句：你這老頭，怎麼罵這麼難聽。河南人罵人是很粗的，不過偶爾聽聽，也有點好玩。記得在河北涿州念書時我上鋪的小夏就賤吧啦縮的讓我罵他聽聽。

說起爺爺罵人，我就多扯會。按我們哪兒的規矩，父輩罵娘，爺爺輩罵奶奶，似乎罵人得有輩分的，不能罵錯。我那爺爺從來不顧及這個，一張嘴就是日您小娘，不分對象。以至於一次我小嬸生氣了，找我父親叨叨（我父親是長子），因為罵的是她兒子。我記得我母親在一旁笑。

我爺爺罵人是出了名的，記得有一次去看舅奶奶。聽奶奶的娘家人講，爺爺和奶奶新婚回娘家，新女婿嘛，別人攆著他看（可能是嬉鬧新姑爺，風俗）。他來一句：靠您娘，看啥看。這都成了後來的笑談，他的笑話太多了。再講一個吧，方正閑著沒什麼事。聽我大娘講的。爺爺賭博，一天回來的很晚。可能餓了，加上輸了錢，吃饃沒有菜，罵咧咧。我奶奶睡下了，沒有理他。黑燈瞎火，他自己扒蒜，搗蒜泥。黑啊，看不清，搗完端起碗。它媽的蒜泥呢，蒜泥哪兒去了。火氣大，太用力了。碗底子讓他砸掉了，哪裝得了蒜泥，早掉地上了。

好了，話捋回來。我們和表哥鬧的時候，爺爺煩了時也我們幾句要我們早睡，看看沒有效果他自己就睡了。那個時候我懷疑他裝睡。因為白天聽人講，夜裡村子的狗叫的凶的時候，爺爺會起來繞著我們小半截莊子走，還故意大聲的咳嗽。

那表哥儘管個不大，但是特有力氣，抗麻袋什麼重的活都干。記得一個晚上父親來坐一會，把他排行在我們王姓的第三代排行里，可見父親真的以為他會留下來不走了，父親也很看重他的老實厚道。

前面有一條河是池塘詩群的詩歌七夕同題。一下子讓我想起了那年表哥、堂弟、爺爺我們一起度過的夏天。那天晚上，表哥說別罵我了，給你們講故事吧：

一支娶親的隊伍，迎面遇到一條河，河水寬急。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娶親也講究時辰啊。這是人群里有個綽號叫張大JI 的人，他JJ在腰窩裡纏繞好幾圈。自告奮勇急人之所急。把JJ解下來甩到對岸，橋成了。嗩吶吹起來，花轎起動，過河了！當地有個風俗，過河，必須放炮，還得是鐵銃！炮響了。火藥星子濺到了JJ上。燙的JJ都抖動幾下。結果人仰馬翻……

我們幾個那天晚上笑的肚子疼。那時候我們多麼快樂啊！而現在我們都處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年齡，各自處理各自的惶急，再也不會那樣親近，打鬧，遙呼相應。當你開始回想的時候，我們的日子早已面目全非。來到這個世上，不是我們想要什麼，而是跟著某種慣性你停不下來，你迫不得已。不止前面有條河，身後也是溝壑重重，常常是進退兩難。懷念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有大人在，很溫馨；懷念那些安靜的夜晚，星光閃爍，闊大無垠，天地護佑著我們，不是現在的逼仄。

2017/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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