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贊江：春天的路徑
還是那句話，
世上越美好的事物，
越流失得快。
1
又到立春了，農曆卻還浸潤在悠長的臘月里。這是一年裡最寒冷的時光，南方被強大的西伯利亞寒流裹挾，天空連日瀰漫著綿綿陰雨，尖銳的濕冷砭人肌骨，儘管它輕易摧垮了人們禦寒的意志力，卻也加深了人們對春天的殷切期盼。「立春天氣晴，百事好收成」，今天算不算晴呢？冬雨已經停歇，太陽仍是不肯露臉，老天爺真糾結，只好像個發獃的孩子，毫無表情地僵持著。
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氣溫高得離譜，院子里的一盆小海棠輕易被誘騙了，誤以為春天到了，滿枝花骨朵一夜綻放。後來氣溫又驟降，小海棠如坐過山車，大喜大悲，接受考驗。那段時間，我老是擔憂它等到三月，會沒事可干，或者孤獨而痛苦地看同伴們奼紫嫣紅，鬧鬧猛猛。我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它，不要被凍死。去年的今天，我在開篇微文里曬過的那盆火一般熱烈的瑞香花，竟然在夏天莫名其妙凋謝了。發現它枯枝敗葉那一刻，它已靜悄悄隱匿在花叢中多日。為它扼腕的同時，也嗔怪它如此嬌嫩脆弱。許是對它太不在乎，怠慢它了，不驕寵它了，然後鬱鬱寡歡，直至像林黛玉「香魂一縷隨風散」。花謝花飛，紅顏薄命，這實在讓人無奈呵，但任何生命都是在這樣的自然輪迴中完成了自身的蛻變。
冬天也生不逢時，誰讓它排位在萬物蔥蘢的春天之前呢。當然它不呆足時間，說啥也不走。立春作為二十四節氣中的領頭羊，引領人們對新年的無限遐想，寄寓人們對新生活的美好憧憬。立春到了，春天近在咫尺，但還需耐心等上個把月。
窗外的天光逐漸放亮，冬日的太陽掙脫了鉛灰色雲層的重重阻攔，呼啦一下跳將出來，一番活潑可愛的模樣兒。這是立春的第一縷陽光，春的氣息，春的跫音，似生命之初的第一聲啼喚，隱約可聞，漸漸走近了我們。人們的臉上寫滿春的喜悅。
2
今天是3月1日，農曆也一腳踩進了二月的門檻。正是乍暖還寒時，每天陰雨綿綿，陣陣濕冷，滲入肌膚，讓人渾身不舒服。
其實，3月是讓人分外期待的季節。3月是人們脫去厚袍，輕裝上陣，展示美體與活力的那一刻；3月是萬人靜候在起跑線上，等待發令槍響後爭先恐後跑出去的那一刻；3月也是人們屏聲靜氣，等待宣布結果時最幸福激動的那一刻；3月更是徐徐拉開帷幕，眼前星光閃耀，瞬間把你帶入希望與夢想時空的那一刻。
然而，3月屬於我家院子里從冬天一路熬過來，靜候春天前來擁抱的全體盆花樹木們。感謝暖冬，今年沒有一棵凍死的花樹，就連最怕寒冷的玉樹們，也安然無恙，樂呵呵地藏匿在花叢里。你瞧，桂花樹頑強地開完了冬天最後一批花朵，吐盡最後微弱的香氣，隨即枝頭樹梢冒出新芽，就像一位鞠躬盡瘁的母親，擠盡最後一滴乳汁，完成了莊嚴神聖的使命。茶梅們早已如火如荼盛開了五個多月，該接近尾聲了。全依賴它們的持續紅火，支撐了整個冬天和春節。脫光葉子的木槿似一位裸女，在花園裡雖不那麼協調，但枝上已隱隱萌發出米粒般的芽苞，向人們昭示屬於它的季節已經不遠了。垂絲海棠剛勁有力的虯枝上，綴滿了一串串殷紅的寶石，正翹首以待。牆角的蘭花一如它樸實低調的個性，突然襲來的一抹幽香，讓我驚喜地尋覓到淹沒在花叢中的幾朵花瓣，真不愧有「王者香」之美譽呵！盆栽的金桔樹，全身仍掛滿一顆顆金蛋，似在炫耀秋天的政績，也在盡享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還有那杜鵑、月季、含笑、玉荷、梔子花、六月雪、吊蘭……全都抖掉枯枝黃葉，亮出鮮嫩翠綠，迎接花香時刻的來臨。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唐朝詩人賀知章把早春楊柳的婀娜多姿，歸功於「二月春風」的妙手剪裁。我覺得不妨把整個春天比作在流水線上製作一件美輪美奐的華服，那3月的春天恰逢裁剪環節，用神奇靈巧的剪子剪出華服的美麗輪廓；4月的春天屬於縫合過程，用針針線線全方位縫住華服的各個細節部位；而5月的春天進入整熨階段，為這件華服錦上添花。完了就把這件華服齊齊整整交到夏天手裡。
諸位，快到公園裡、山坡上、小河邊、田野上……一切有春天蹤影的地方去吧！珍愛這姍姍來臨的風姿綽約的春姑娘，她至多跟你們相伴三個月，就將與你們揮手告別。
3
這裡是魔都的靜安區，就像它的名字那般恬靜、雅緻和安閑，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濃縮著大都市生活的精髓，貫串著歷史文脈，融合著中西文化，這裡堪稱大上海市中心黃金城區、貴胄領地，是名副其實的「高品位商務區」、「高品質生活區」，難怪彈丸之地上承載著全上海第一人口密度。
漫步在巨鹿路、富民路、長樂路（傳說中的「巨富長」）三條街區，細細品賞只有當年公共租界區才擁有的獨特景緻。據說，這裡算不上上海最美的街區，卻是上海最有趣、最豐富的街區。
午後慵懶的陽光從舊式別墅的屋頂上緩緩流過來，每一幢舊建築顯得純凈透亮；法國梧桐靜默地站在纖塵不染的街道兩側，嫩芽在枝條上悄然萌動，枝梢上掛著毛茸茸的小球，當南方的風溫和而堅韌地吹過來，小球旋即化作雪白的小蝴蝶，漫天飛舞，又悄無聲息地落在過往的汽車和行人身上。馬路邊，隨處可見日本櫻花、鬱金香、紫荊花、玉蘭、杜鵑、月季等各色花卉，這個季節，它們競相吐艷，風姿綽約。
在長樂路街頭公園，瞥見數株花姿瀟洒、體態窈窕的垂絲海棠，遠看，風情萬鍾，雅俗共賞。作為眾多詩人墨客筆下的花卉，不愧為「花中神仙」、「花貴妃」之美譽。李清照有「海棠依舊、綠肥紅瘦」之名句，楊萬里將垂絲海棠描繪成喝了酒的少婦，玉肌紅潤，風姿憐人。
白天的「巨富長」毫不起眼，你只能走馬觀花，猶如一位淡妝素顏的姑娘，然而華燈初上時，這裡才會展示出迷人的風情：街頭流光溢彩，各色時尚店鋪讓你眼花繚亂，閑適的酒吧、咖啡館、海鮮粥店、義大利菜館、日本居酒屋、港式火鍋店、潮流手作店、時尚服裝店、品牌餐廳，還有琳琅滿目的雜貨店，你徜徉其中，就會流連忘返。街頭、馬路、商場全是青春可人、個性張揚的年青人，這些80、90後們正主導著當下中國的消費潮流和消費方向，每一個零售商都緊盯著這群消費者的口袋，他們不斷揣摩研究年輕人的消費心理和習慣。上海，這座中國最繁華最時尚的現代化國際大都市，它的創新、活力、華麗和精彩，早已成為年青人展示自身魅力的絕佳舞台。
4
人間五月天真的要走了么。
春天還沒善始善終跑完全程，這強勢的夏天就來插隊，並且「噌噌噌」開始偷跑了……據說，今天寧波的最高氣溫34℃，天！還沒過端午呀，民諺曰：吃了端午粽，還要凍三凍。誰喜歡夏天，投票嗎？女人們口口聲聲說喜歡春天，但骨子裡都會把贊成票投給夏天。因為夏天是專屬女人的，這滿大街花裙靚裝，婀娜身段，宛若百花吐艷，蝶飛鳳舞，所以叫繽紛夏天。
有時傻傻地想，這怡人景緻的背後，人家付出了多大的艱辛。早晨醒來，腦子裡就糾結著關於今天穿哪件（套）的問題，關於從頭至尾怎樣圍繞款式和顏色搭配的問題，千挑萬揀穿上後，出門又懊悔；千呼萬喚等到休息天了，又毫不憐惜地把大把大把時間耗費在商場、時裝店、網店上。家裡的衣櫃全是女人的空間，陽台上晾曬著五彩斑斕千姿百態的女衣。女人的時裝都是短暫的曇花，有的女人一擲千金買來的衣服僅僅沾身過一兩次，就被喜新厭舊，遭遇拋棄；有的女人面對自家衣櫃里密密匝匝眼花繚亂的時裝，感覺如銀行里擁有數千萬存款那般美好，每天舒眉展顏，心頭感到萬分滋潤和充實。
佛為金裝，女為衣裝，女人天生愛美，大部分女人一生都為裝幀自己華麗的羽毛而樂此不疲地忙碌著。因此，我們要向美麗的夏天致敬，也要向創造美麗夏天的女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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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發於2017年第3期《浙江散文》雜誌。
作者供職於寧波市奉化區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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