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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做個好人的成本只需要一塊錢



作一點微小的貢獻


就別給它乘以一個誇張的心理係數和情感係數了


朋友圈刷屏的騰訊公益「自閉症小朋友畫廊」項目我參與了么?參與了。我分享到朋友圈了么?沒有。




我的參與是好奇心使然,說實話,當我在這個項目的H5頁面里播放自閉症小朋友錄製的語音的時候,那個沉悶、板滯又稚嫩的聲音確實瞬間擊中了我,讓我願意為他做點什麼。可是當我為他付了一塊錢,把「買」到的畫存到我的手機相冊里之後,我突然又不那麼想分享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有創意、也閃耀著人性光輝的公益項目,出於對騰訊的信任,我也沒理由懷疑這個公益項目的真實性和透明性。但我仍然沒那麼願意分享它了,我並不想在朋友圈裡告訴那麼多人:我是上千萬「愛心網友」中的一個。


因為我的愛心不只值一塊錢。




這個項目能瞬間刷屏,一天湊了1500多萬的項目善款,跟它的創意、H5的交互、微信支付的便捷,以及朋友圈傳播的輻射力都相關。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恐怕是:只需要花一塊錢,就能向大家證明:你是一個有愛心的人,是個好人。




那麼,數千萬甚至上億人,都可能願意表明自己是個好人。







這讓我想起了上禮拜發生的一件事——




我的一個朋友的公司員工,在辦公的園區里揀到了一隻從樓上不慎摔下的貓。那是一隻狸花小母貓,下半身已經喪失行動能力,他們將它送醫,小貓的生命力很頑強,每天都在努力吃飯和喝奶,但它仍需要一場規模頗大的手術才有不超過50%的可能性恢復健康,在寵物醫療行業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們:這個手術至少需要15,000元。



因為都是內容創意和營銷領域的朋友,所以我們想到的辦法是:幾家公司用自己的社交媒體徵集手術贊助方,公司和個人不限。手術後如果小貓得救,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公司會收養它,並公開鳴謝所有在營救小貓的行動中幫過忙的公司和人。




這看上去是一個很好的方案。但兩天之後我們放棄了。




幾乎所有來詢問贊助手術費的人和公司代表都問到了一個問題:手術後這隻貓恢復健康,能自主行動的準確概率能在多少?因為貓的具體傷病程度需要手術確認,我們也沒有準確的答案,根據專業朋友的判斷,不超過50%。聽到這個結果,大家基本都打退堂鼓了。原因很清楚:這隻小貓術後如果不能痊癒,行動仍有不便,則意味著要麼追加手術治療費用,要麼意味著持續投入養護的成本——無論是錢還是人力。出於對這種極可能發生的情況的擔心,大家都放棄了。



事實上我們也放棄了。隔天我的朋友們給貓做了一次徹底的檢查,發現下半身的神經全無反應,於是我們聯繫醫生給貓做了安樂死。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在一些極端動物保護原教旨主義者看來,我們可能做了一次惡。但我們自己知道,無論是我們幾個朋友,還是聯繫到我們的朋友和公司,大家的出發點都是善良的,都想做一個好人。而最後導致我們放棄做一個好人的原因是:

我們「算計」了這次做一個好人的成本。




最終我們決定做一次惡人。



事實上,在人們決定「做好人」的時候,往往更在意成本和投入產出比。




去年沸沸揚揚的深圳「羅一笑事件」的反轉為什麼那麼讓人憤怒?一個經營著廣告公司、有至少幾百萬人民幣私產的父親,隱瞞了自己的真實經濟狀況,通過社交網路眾籌給絕症女兒的治療費用。真相通過「反轉」暴露之後,羅一笑的父親見識到了人們鋪天蓋地的憤怒和咒罵。原因很簡單,沒人喜歡被愚弄,更沒人不計較「積德行善」的成本。




對羅一笑的捐款不像「一元購畫」那麼簡單,捐贈者基本都捐出了至少幾百元甚至上千人民幣,他們當然希望這筆錢有個說法,去向清楚帳目公開透明,一旦出了一點問題,人們就會不安和憤怒。很簡單,人們覺得被騙了,但這背後其實還是一個成本算計的問題。如果你只捐了一塊錢的話,你即便知道自己被騙了,還會那麼抓狂么?




李敖評價國民黨要員連戰的夫人連方瑀的時候說過一段非常刻薄的話:「聽她報年齡要用加法,聽她報佳音要用減法,聽她報財產要用乘法,聽她報行善要用除法」。這話未免太過誅心,因為普通人在行善的時候,不自覺地做了乘法的大有人在——不是說捐了300對外要說3000;而是經常本能地在心理上,把自己捐了300的那點情懷和好人值,做出3000塊捐贈的架勢和效果。




這可能是一種人類的本能。2011年底我當了一位某位艾姓藝術家的「債主」,在他的公司被查偷漏稅,他本人身陷囹圄的當口「借」了他兩百美金,當年我在PayPal上按下捐款的按鈕的時候,也是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善莫大焉的。




人們趨近於用一種成本更低的方式,來彰顯自己是一個道德高潔的人、樂善好施的人。比方說,在微博上逼捐也是一種成本很低的彰顯「善行」的方式。吳京拍了《戰狼2》,票房大賣,偏偏同期又趕上了四川再度地震,於是吳京就在微博上被逼著「捐一兩億不過分吧」。那些逼著吳京少說捐個一兩億的,總覺得人家捐少了,但他們也未必是壞人,讓吳京捐錢是對他們來說成本很低的「行善」方式,只不過他們自己放大了自己那點扭曲的善良指數而已。



回到朋友圈上,每逢天災人禍就轉發各種「大愛無疆」海報的人,你不能說他們是不善良的,只是他們表達愛心的成本確實不高。當一個人總有機會用成本更低廉的方式來彰顯他們人性中那點本能的善良,他們就更願意做這件事,然後自我感動,

再本能地給自己的善良值乘以一個不小的係數。




再回到「自閉症小朋友畫廊」的事。這個漂亮的創意在我看來有兩個缺憾——



一是它確實對自閉症這樣的疾病有美化嫌疑。《歡樂頌》里安迪的弟弟小明有自閉症,同時是個繪畫天才,然後現實生活中確實又有一些擅長繪畫的自閉症患者孤例,但這並不意味著自閉症患者都擅長繪畫。事實上,絕大多數自閉症患者不會畫畫,也對現實世界完全無能為力。一個靠社交傳播推廣開來的項目,營造了一種感覺,好像是上千萬人買到了上千幅自閉症小朋友的畫,好像是自閉症小朋友這麼能創作——這就把自閉症這件事本身玫瑰色化了。




二就是當一個「愛心網友」的成本。一塊錢獲取一個「愛心網友」的稱號,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從算計「善良成本」上很划算的事,也更能促成這件事的刷屏傳播。事實上我更樂見的情況是:我能花100元-300元的價格買到一幅自閉症小朋友繪製的「真跡」或它的謄印版,或直接可以通過微信列印店列印出來,可以掛到我的家裡。這樣我也更願意把它分享到朋友圈上。我花了100-300元做了一件「善良的事」,我還是想告訴一些人,並且影響一些人的;我家裡的牆上也可以多一幅有特殊意義的畫,我也可以跟來我家吃飯或喝茶的朋友介紹它。




更重要的是,我花了100-300塊錢,不敢說就一定比花一塊錢的人善良,但我願意做這件事,也願意多花幾百塊買一個iPhone的紅色版,把其中的一部分錢捐給全球艾滋病防護組織,這至少證明:我是一個在捐助公益事業上養成了一些固定行為習慣的人。




「勿以善小而不為」這句話固然沒錯,

但太小的善,作為一點微小的貢獻,就別給它乘以一個誇張的心理係數和情感係數了。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 托氏派對

(ID:thetparty)






作者:駱軼航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


值班編輯:庄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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