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同桌，我想和你敘敘舊

買東西走累了，半天打不到車。我提著大包小包，一步一咧嘴地挪到路邊等車。突然一輛汽車在我身邊停住，徐徐落下的車窗里，是一張猶如花兒開放的笑臉……

那是我的同學哲。

哲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動作。我腳正疼呢，忙把東西扔進去，兩步就坐了上去。我對哲說了我家地址，哲仍笑眯眯地，一邊熟練地打方向盤，一邊用最溫和的聲音對我說：「我知道的，早在你結婚時就知道了。」這哲還真讓人不可思議，那麼遠的事，好多的我都忘了，他怎麼會知道？

哲是我小學同學。三年級時，他家不知從何處搬來，就住學校旁邊。老師把哲領進來，和我坐同桌。哲大我兩三歲，呆呆笨笨的樣子很搞笑，那學習不用說也極差。那時我是班裡兩科雙百的尖子生，每天不受老師表揚七八次，也有五六次。一次中午放學，老師讓做完卷子的同學回家，我很快就完了，而哲卻因找不到卷子急得額頭冒汗。我頓時就心生憐憫，走時悄悄把自己的卷子留給了他。下午進教室後，我看見課桌的抽屜里有個又紅又大的蘋果，悄悄看一眼哲，他正專心地看書。我抱起來就猛咬一口，被猛擠出來的汁水濺了一臉。身邊的哲扭頭笑我，那神情比自己吃了還高興……

那時班裡同桌的男生女生，整日都為課桌中間的那條不能超越的細線大動干戈，而我和哲卻相安無事，且誰先來，對方那邊都被擦得很凈。

後來哲又跟隨父母回了幾次老家，小學時光在稚氣卻美好中匆匆遠去。十年後，我師範畢業，在母校任了教。在村部組織的青年歌詠賽時，又相遇了哲。哲戴著眼鏡，儼然一幅成年人的模樣。他站在我面前，漲紅了臉，用一隻腳不停地蹭著地面……我的另一個女老師晴子見了，突然就笑得直不起腰……

歌詠賽前排練時，我們和村裡的男女夥伴們一起聊天。哲就擠到我身邊，也不說話，就憨憨地看著我。晴子用手指指哲，又指指我，就笑得喘不過氣，笑得流下眼淚來……

從那以後，哲就常提著蘋果或橘子來宿舍找我，我和晴子吃著他帶得東西，有一句沒一句和他拉扯。後來實在沒勁兒了，就遠遠看見他來了忙關了門，躲屋裡任他敲斷手指。或者出來鎖了門，藏在牆角里，看哲在我們門口站了又站，最後無奈地走開……每次哲走遠後，晴子拉我出來時都大笑不止，然後又開始埋怨哲帶的橘子酸掉了牙。

後來我工作變動，離開了村。聽晴子說哲又去找了我多次，在我們宿舍門口一呆就一大會兒……而哲，只是我大海般記憶中的一滴水，早被翻來滾去的浪花，不知推向了哪兒……

而今，人到中年的哲就坐我旁邊，依然厚道憨笑，和彬彬有禮……我突然問他：「聽說我從咱村離開的那段時間，你去找過我？」哲笑了，溫和地聲音似玉在響：「你是我的小同桌，我想和你敘敘舊……」

哲把我放在我家樓下，說什麼都不肯上去。我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小區門口，又想起那句溫潤如玉的話：「你是我的小同桌，我想和你敘敘舊……」

而我，唉……

作 者 簡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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