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李李 腿瘸了以後

七夕的那天，別人都在秀恩愛，我卻闖了個「鬼門關」。

那天早上，夫熙像往常一樣騎著我們的小電爐小黃蜂送我去上班，也許是趕時間，也許是著急，反正就是小黃蜂的左側後腳踏板刮上了馬路口的路樁，把我的涼鞋磨破了皮，腳趾頭也跟著遭殃被擦破了，唯一倖免的是大趾頭，最嚴重的是無名趾，半個指甲擦沒了，露出有點模糊的血肉。當時鑽心的疼，疼的我說不出話來，看著血一點點往外面滲，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趕去醫院清創，好在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貼完創可貼在醫院坐了一會兒，等痛感輕一點了再走。夫熙檢點自己，說他看到那個綠燈沒搶過去就急了，才導致被擦上。我忍住疼，說了一句，有些經驗教訓，總歸是要用血換來的。我看著愧疚的夫熙，趕緊安慰他，沒什麼大不了，趾頭都還在，也沒骨折，已是萬幸。我總是能在關鍵時刻說出深沉的話。

醫院對面就是公司，也沒多想，既然來了就去上班。夫熙送我去上班，他把我送到公司樓底下，打開車座取出一支玫瑰來遞給我。早上飛來的橫禍已經讓我驚喜不起來。我問他花是什麼時候買的。他說昨晚買的。我有點不信，可能是這支玫瑰太突如其來了吧。事後仔細想了想，也只有前天晚上有準備的時間吧。

沒想到腳上的一點皮外傷竟給我帶來如此的不便。左腳使不上力，靠右腳支撐著行走，走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像個瘸子。

一天下來，左腳已經腫了，鞋子好像小了，腳在裡面憋的漲疼。今天乾脆請了一天假，在屋裡攤著。

腿瘸了以後，感覺自己的世界反而靜了。早上樓底下修管道的工人施工的噪音突突噠噠地傳來，夫熙說我幫你把窗戶關上吧，我說別，開著透氣。平常要是底下施工我會煩躁的要死，沒想到腿瘸了以後，發現底下的噪音不那麼討厭了，甚至越吵越安靜，還有什麼比撕裂的疼痛更揪心的呢？反而覺得生活就應該有噪音。好在施工隊也就突突了那麼一陣子就安靜了。再突突時間長點我也會崩潰，但比平時一點就爆的脾氣來說，今天的脾氣居然出奇的安靜。

夫熙去上班了，我一個人在家。要是以前，我會給媽媽打電話叫疼，翻開號碼卻沒有撥出去。不是不想打，是打了又能如何，就會不疼了嗎？還徒讓父母瞎擔心。給朋友發微信聊聊我的腳傷求安慰嗎？問題是誰有空來安慰你？

既然作罷，我就開始看複習資料，做做筆記，累了就碼碼字，突然覺得，生活好久沒這麼慢了，慢到我可以干一些平常想干又靜不下心來乾的事，平常哪能靜心看進去資料呢？看了會兒資料，碼了一篇文章叫《放了個屁》，不知不覺已經要中午了，我就去籌備午餐了。

煮了一碗飯，涼拌了一個蒜蓉西蘭花，比外賣好吃太多，我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飯就打開電腦，整理之前的照片，選了一部分照片出來沖印，為將來的照片牆做準備，也為要做的手帳準備照片。做手帳的冊子在好久之前就買了，可一直沒動靜。

千餘張照片挑的我眼花繚亂，足足挑了三個小時，選出69張照片。為了讓眼睛休息放鬆一下，我看了一期綜藝節目，然後再碼碼字，就又到了該煮晚飯的時候了。

瘸腿的我攤在床上，想想那些真正瘸腿的人是有多麼不容易。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記憶里一個瘸腿的叔叔姓王，開了一間不大的小賣部，生意慘淡，有時候有一兩個人來買包煙，有三兩個孩子來買點糖就算生意好了。我知道他有糖，卻沒錢買。我去他的小賣部窗口巴望久了，他就會給我幾顆五分錢一顆的糖，我感激不盡，牢牢記住了他的樣子。個子矮矮的，瘸的是左腿，一瘸一瘸地走路的時候顯得他更矮，褲腰上別了一串鑰匙，他一瘸一拐地走著，鑰匙也跟著它的屁股起落著，發出哐當的聲音。他穿著黑色的西服褲子，一雙永遠沒有灰塵的黑色皮鞋，上面穿一件白襯衫，他看起來永遠那麼乾淨純粹。要不是這次腿「瘸」了，我壓根不會想起這個叔叔，突然間很想他，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我佩服他把平淡的日子堅持過下來了，也佩服他身上流露出的那份堅毅與堅定的品質，如一縷明媚的陽光。

再一個我想到了我的小堂姐，零幾年她畢業的那會去了蘇州，在騎電動車上班的路上，被電動車撞倒，摔掉了兩顆門牙。撞她的人跑了，她還趕去公司向老闆請假去醫院，老闆看到她的樣子，不但不同情反而笑了。後來姐姐去補了牙，一點兒也不影響使用和美觀，只是我想她在這件事上，體會到了什麼叫人情比紙薄。就像我瘸著腿在公司一天，也沒有誰真正關心一下，還有同事開玩笑說這是幸運的摩擦。請假的時候，領導也沒問嚴不嚴重要不要緊之類的話，只回復兩個字——好的。我回來跟夫熙嘮叨，夫熙說我把人都想的太好了，覺得每個人都是善良的。我仔細想了想，我之前那麼顧慮和考慮別人的想法和看法，現在在我看來，覺得自己愚蠢好笑。這世上，沒有誰欠誰，誰該為誰做什麼。

我這點小傷真的不足為提，修養幾天就會好，但是這點傷痛還是給了我一雙冷眼，足以洞察看透一些東西罷了。

沒想到腿瘸之後的一天過的這麼快。知道自己是個「瘸子」，與其著急暴躁，不如靜下來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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