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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万里抢海伦(一)

【作者简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午后的阳光终于突破乌云的重围,眷顾蓉城。它艳艳的抚摸,使秋花更红,莴笋更绿,仅存的果子更黄。我踩着府南河畔半梦半醒的草坪,无奈地等候,因雾霾堵车迟到的朋友们。去不了保龄球馆,只好坐下来围桌饮茶、闲聊。

有人的地方必有八卦。吕需一面过滤茶末,一面笑着问:“陈然,你最近在忙什么,不上微信,电话总打不通?”

“唉,我忙给两朋友调节纠纷。一个是老同学打离婚官司,一个是表弟生意不好,在摩尔百盛的商铺租不出去,老婆就就……”

李思笑道:“原来说夫妻不能共富贵,朋友不能共患难。现在咋就富贵患难皆不能共了啊!”

梁燕摸着巧克力,看着盒子上王子单跪求婚图,苦笑道:“其实只要两口子齐心,好多困难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何苦内耗外耗啊!这年头,情感如此易碎,还有例外吗?”

“有啊,”彭全擦着眼镜,喝口水,阴阳怪气地说,“据说有一对恩爱的恋人旅游遇险……女的为了活命,竟把受伤男友大腿小腿上的肉,一条条割下来吃了……后来警察破案,才得知她男友的死因是这样。”

我们几个女的听后,不约而同地尖叫,感叹她情薄如纸,惊骇她自私残忍。待缓过气来,陈然耸耸肩,问我:“姐,听说你不久前出了趟远门,不是又去为哪个朋友两肋插刀吧?小心插上朋友的刀哦,呵呵……”

“你这人没正经。”我骂道。

“说来听听嘛。”大伙儿喊着,把椅子凳子往我身边凑。

我举起杯盖,佯作拍惊堂木的讲书状,抿抿茶,轻咳两声,开了口:“这是一趟不寻常的旅行,既净化了心灵,又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善恶美丑,总在博弈对撞,若无文化沃土固本,环境教育日照,即使你挖出一点善美,那也一定是畸形的、多刺的、干枯的、无味的。而饱满的人格绝非颜值,它需要一生的修炼。

男子不仅要心量如海,通透如月,练达担当,还应有斜杠型智慧……女子要明艳温婉,知性慈柔,善解人意,事业家庭,风雨日月双肩背……当这样的群体多了,人间便会少些朔风,多点热度。尤其是在冬春接口处,缝隙不至太大。同时也让我懂得遇上法律与人情纠结该怎么破局,进而使值得仰止的美好人伦,不至毁于情感堰塞湖。”说完,我长出了一口气。

吕需听了,弹了个响指,向大伙一抱拳,打着香烟,深吸一口,问:“你真认识这类人?不是虚构的天边彩虹吧!”

“太意外了!”大伙附和着说,“你那‘人之初,性本恶’的观念也动摇了吗?”

我做了个让大家禁声的手势,严肃道:“虚空架桥是不可能的!仅凭励志、鸡汤、说教也是苍白的,只有完成由物质到精神的跨越,婚姻和事业这两堵墙,才会壮观挺拔,夯实它要良好的素质加上仓廪实,衣食足;荣辱感,罪耻感才能落得了地。”

梁燕歪着脑袋不屑地说:“怎么这些意外都让你碰上?”

我扫视众人,接着说:“这是用结果证明了过程的,绝对真实。使我这个悲观学论者也笃信,空难般的真爱是人类攀援的可靠抓手。

至于意外嘛,那就不胜枚举。比如,袁隆平小学时候的春游,老师把桃子、枇杷等果木误称为农业,于是给幼小的袁隆平的心上播下了当农业家的种子。他说,要不是老师的误导,我绝不立志去干脏苦累的农田试验。又比如,他踏破铁鞋,衣带渐宽,终于在海南岛找到一颗雄蕊的野稻穗,成全了袁隆平水稻杂交成功,亩产吨计,造福苍生,使登月般的饥饿得以解决。还有更难的意外吗?”

李思问:“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这般感触,怎么不在朋友圈里讲讲?”

“不,不能随便曝光别人的隐私。就在这个小朋友圈讲讲吧。”

梁燕问:“那地方好吗?”

“好坏在于心情。若对那儿有成见,怪石嶙峋的壮观,秀出于林的奇美,沟坎纵横的逶迤,都将视作穷山恶水、烂石头。”众人听了,一起哈哈。

“说实话,直到踏上成都这片土地,倒过心理时差,我才平生从内心喊出:故乡啊!我有多爱你,即使你雾霾多了些,晴蓝少了些,且满脸雀斑、青春痘、粉刺……到底不失为国际大都会的先进与发达,宜居的气候孕育出那么多肤如凝脂的佳丽,阴柔多情的俊男。无论如何跟那地图上标不出、导航仪搜不着、多见树木少见人的国家级——贫困区比起来,我还是愿意聆听繁华、高效、快捷,敲出来的鼓点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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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大家带不走一片云彩地各自走了。夜雾轻轻网住大地,我把下午朋友们倒来的垃圾,一一清除净化。给情绪做一次料理,直到凌晨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下午,吕需发来一篇稿子请我预览,说是根据我的讲述写成的,若需修改尽管提出。

我读着读着,前日场围里的情境及故事的原型,便徐徐再现。

接到她的邀请,要我立即动身去泸沽湖,有些意外。她和我都不属于说走就走的一族。我调侃道:“那么慌,去走婚吗?”

“不,没那份闲情浪漫。”她说。

“走婚是陋俗,怪异的母系世俗,累死女人,便宜男人。”我笑说。

“我没功夫和你闲扯这些,有件紧要的事,请你帮忙拿主意。”她说。

我道:“最近,我手上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你那儿就缓缓吧。”

听到我迟疑的语态,她连声说不行不行,同时用上了央求、哀求、请求、强求。最后,以命令的口吻道:“这次不来,咱俩朋友就没得做了。”

说道这儿,她声音有些哽咽,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便哼着《朋友别哭》:“我速来救火。”

汽车在望不到头的公路上飞驰,唉,天涯海角边界在哪里?我想。真个是浩渺的人海,渺小的个体。“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难啊!

手里拿着书,可一页也看不下去,滚滚车流,声如海潮。单调乏味,却未能入眠。本想专注于朱光潜的《悲剧心理学》,使大脑因填充,不至预设、揣度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怎么也做不到。首先跳出来捣乱的就是一个月前的晚宴,大约是她丈夫强生的生日。也许是怕我们这群穷文人送礼,所以不肯明示。最清晰的镜头是,微醉的强生,吃力地起身,对众宾客道:“我和罗斯福同病相怜。他拥着一个相貌平平,却很能干的妻子。而我夜夜拥着一个如花美眷、一样能干的妻子共眠。大家说,我是不是比他幸运、幸福、如意?”

人们举杯高喊:“是,好,干……”

他又说:“作为一个男人,我此生足矣,我们也要学比尔盖茨,将来把财产捐给社会……”说着,一手拉起艳光四射、满面羞红的她,一手端起酒杯,与大家喊:“干,干,干!”

那红如玫瑰的酒汁,不断在撞击声中溢出,黏在指尖……捧场宾朋的应和声犹在耳畔。难道,难道,是遭遇经济意外——破产吗?记得当时强生说:“即使世界拿走了他的一切,至少他还剩下一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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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都出发,是早上7点半,一路堵下来,到达泸沽湖晚星酒店已是下午三点多。她见到我,悲喜交加,连声说:“真是好姐妹。”

电梯里,我们没有交谈,看得出她神情落寞,眼光飘移,不见了往日的强势、果断。好朋友惺惺相惜,英雄惜英雄,绝非男人的专利。我们只需一个表情,一道眼光的闪烁,便能洞察其精髓。

她要我上床舒展四肢,等她处理完公司的事务便来叫我。

这儿属高原气候,比成都凉了许多。我躺下来,腾空心脑,很快就睡着了。

她拍醒我,又把新买的外套秋装协助我穿好,叠好我成都的服装,笑着说:“这些只能回去穿,泸沽湖可冷了。”

我从镜中看到了新款的服饰,颜色搭配得体,敬佩她心细如发,果断如钢。这样的女人,不想把事业做大都不行。再看她摆在我妆台上的口红、唇膏及护肤品。体会到她的爱朋友、爱员工、爱亲人,一定细致入微,精致周密。难怪有人预言,若将来的世界交给女人掌管真好。其实内外兼修也是必备的素质。

我俩刚到玫瑰餐厅坐定,服务生送上茶点。她见我拒绝点菜,便埋头用心选起来。中国式餐厅,总是喧闹的,嘈杂的。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中忽见一个中年女子,牵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孩,朝我们这一桌走来。

我漫不经心地望着来人,跟打量其他游客心情不二。可是那女子,走到我女友面前,恭敬而怯怯地叫了一声:“妈。”

切实吓了我一跳,我还未缓过劲来,想问她是不是找错人,又听那小孩冲着我女友忸怩地喊了一声:“外婆……”

我这下彻底蒙圈了,若是干妈、姨妈、婶子什么的倒也罢了。是我听错了?我睁大吃惊的眼睛,端详女友。只见她从容地将菜谱递给那个叫她妈的女人,那女人一再摆手,女友才将菜谱交给服务员。又似笑非笑地朝新来的母子点点头,接着眼神和我的眼神缠绕在一起,那里面有太多复杂的含义:忧伤,慈爱,悲悯,回忆,无辜,更有不肯妥协原谅的刚毅。

在我们眼光的交汇中,她看出我的惊讶与疑惑,感激我的理解,没有像普通女子那般,不顾别人感受的大惊小怪地提问。但我心里是奇怪的,爸妈这样的词语,有着不可撼动的天理人伦。它的专属性,是血脉的延续,岂能随便割让?这里深藏的是尴尬,还是别的不可告人?

我低头喝茶,见她扯开湿纸巾给那小孩一遍遍擦手擦脸,眼睛望着那个叫她妈的女人,口里说:“吃东西前一定要把小手手洗干净,不然会生病的。”

饭菜很丰盛,鲜鱼、鲜虾及本地特色的菜肴。席上没有笑语欢腾,甚至没有多少对话。她不时为母子两夹菜,劝她们多吃点。

我摸摸那小脑袋,问:“小宝贝,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孩子磨叽着,嗫嚅着。在母亲的指教下羞涩地、很轻很轻地说:“我叫陶晓东,四岁半……”

我又问:“小帅哥,读幼儿园中班吧?”

孩子看着她妈,歪着脑袋不作回答。

他妈妈说:“幼儿园离家太远,来回需翻几座山,所以就没上。他爸在的时候,送去上过几个月。后来,后来,因为……由于……所以……”

她眼圈红了,我便犯错似地赶忙说:“对不起……其实,在家上没有围墙的幼儿园也挺好。如果需要,我会寄些幼教书给你。童话大王郑渊洁,不也自己在家教出很卓越的儿子嘛!”

小孩不再拘束,用手抓起大虾和螃蟹,抓汤里的丸子。她妈妈拿筷子打小孩的手,小孩哇哇地哭叫着。女友神色凝重地望着那位母亲。我们手忙脚乱地一阵好哄,总算止住孩子的哭泣。

女友抱起孩子,把他喜欢吃的菜,全放在他面前,晚餐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

女友起身买单,可孩子坐那儿,硬是不肯走,眼睛仿佛钉在餐盘里,像远行的恋人留恋心仪的女神那样痴迷。她便高声叫来服务生,把孩子喜欢的食物通通打包,叫他母亲带回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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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女友和我都穿上了厚大衣,来到了湖边,这个常年气温15度的高原,植物繁茂,四季花开不败,杨柳堆烟,风光旖旎,美不胜收,地处滇川交界,说它是人间仙境,丝毫也不过分……

我们踩着不规则的湖梯,小心翼翼地踏上摇晃于水波的小船。不知怎得,离开那一对母子,寒风一吹,心情也仿佛松绑似地爽然。

进舱前,但见几个五大三粗的船工,便调侃道:“摆弄这么个小家伙,用得着这么多人?杀鸡用牛刀也太夸张了吧!”

“哪里的事,你这姐姐说的,你们要包划一夜,多累啊!我们怎么地也得换班嘛!”

“那不两个人就够了?我用手指着中年汉子。”笑着说。

“呵呵,这是手摇船,不是动力船。”他纠正道。

“诶,怎么不用动力船?”我问。

一个嘴上无毛的小伙,抬抬桨,说:“我们这儿要的是持续发展,要的是生态环保,良性循环。柴油船会污染水,政府绝不允许‘吃祖宗饭,造子孙孽’的情形发生。你们以为山灵水秀,是滥开发做得到的吗?方圆几十公里,水清如木,洁净如云,剔透如雪,不是政府监督体系管出来的吗?多少人想染指这块神仙宝地,建这修那。尽管有些小破坏,好多大项目都给否了。只批了有限的宾馆,供游客住宿……”

小伙用左手扶了扶桅杆,骄傲地让伙伴扯起风帆,喊起号子,往湖心划去。

我把坤包夹到腋下,腾出双手,一面鼓掌,用女高音压住汉子们的土语歌,“给你们高瞻远瞩的政府加十分”。那群人中两个年轻的对我的喊声,吐吐舌头,耸耸肩,抛来一阵哄笑。

女友提起大包,将一大堆成都特色食品——灯影牛肉,麻辣豆腐干,鱼皮花生,松花皮蛋和几个大面包,两瓶成都大曲,几瓶矿泉水,交给老船工,笑着说:“辛苦各位了。”

众人见有酒,高兴地七嘴八舌地说:“谢谢,你们就放心安心地游湖吧。”一番寒暄,女友便优雅地转身回到我身边。

“我知道你只喝红酒,今天破例,陪我喝点白兰地吧。我知道你满脸写着困惑,难道就不想听我风云变幻、百草千花、崎岖险滩、白雾迷离的身世吗?你以为我的生活,真的白昼绮丽彩绘,夜晚明月清风,从来就被上苍眷顾,永远日照香炉生紫烟?”

我双手交叉,苦笑道:“按世俗眼光评估,你豪车别墅,儿女双全,公婆丈夫疼爱有加,事业既大又强,生意兴隆。为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我说着,略为迟疑地顿了顿道:“当然,若说小遗憾吧,就是,就是你先生小儿麻痹症,使他不够伟岸挺拔。那也只是稍稍在幸福上打折而已。但他的博学多才,宽容厚道,正直善良,以及商业的战略眼光,比起那一点点小小的瑕疵,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看上去,他不也很英俊帅气吗?若用十全十美来权衡,你已占有七八,因此,所以……”

她一声轻叹,一个手势,一个幽怨的眼神,使我打住话头。随她的眼睛望向黑暗的湖面,望向被星斗点亮的天空。

苍茫的天宇有些热闹,我想它们是否也有人类不懂的心结?比如被人类探索到奥秘、解构、征服,也会黯然神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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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于网络)

顾问:朱鹰、邹开歧

主编:姚小红

编辑:洪与、邹舟、杨玲、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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