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反對中醫與反對西醫，哪個更可笑？

文｜陳事美

晚清時期，中西文明激烈碰撞。其中，中醫與西醫便是中西文明的典型代表。當中醫遭遇西醫，當西醫遇到中醫，勢必會引發一場激烈的碰撞。有人反對中醫，有人則反對西醫，雙方都有各自的道理。那麼，現在回頭看，當年反對中醫與反對西醫的人，誰更可笑呢？

先說反對中醫的人。中醫是中國自己的東西，凝結了千年的民間智慧，擁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在沒有遇到西醫之前，相信沒有人會反對中醫，因為那時別無選擇。隨著西醫的傳入，人們驚訝地發現，原來治病還有另一種方法。慢慢人們堅定的中醫信仰開始動搖。

首先要糾正一點，西醫的傳入可不是晚清時期，各種說法很多，有說是元朝，有說是明朝。但至少在康熙年間，就已經有了西藥。康熙曾患過嚴重的瘧疾，也就是俗稱的打擺子，三伏天竟然要蓋棉被，不停打冷戰。宮中御醫手忙腳亂，始終也治不好康熙的病。後來，還是法國傳教士拿來一種神葯，康熙服用後，迅速痊癒。這種神葯就是奎寧，俗稱金雞納霜。相信從那時起，御醫們對西醫藥就會產生一定的敬畏，畢竟中醫不是萬能的。

誰是最早反對中醫的人呢？這個很難查證，但可推測。反對中醫的人，必是感受到西醫的魅力或是喜歡西學之人，一個抱守傳統的老夫子不可能去喜歡西醫。就像一個土包子不太可能喜歡吃西餐一樣。那麼，西學東漸之風只有晚清時期才最真正開始。也就是說，反對中醫的人必定會產生這個時期。

1879年，章太炎的老師俞樾發表《廢醫論》中首次明確建議廢除中醫。他認為，中醫理論張嘴閉嘴陰陽五行，臟腑經絡，全是子虛烏有的歪理邪說。但俞樾主張廢醫不廢葯，他是認可中藥的。

後來，反對中醫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呼籲要廢除中醫。我們看看他們是怎麼說的。梁啟超說中醫是「學術界之恥辱，莫此為甚矣」，甚至還說「寧可被西醫治死，也不要看中醫」。梁啟超是維新派，自然滿腦子是新主義、新思想。沒想到的是，一語成讖，他真的被西醫治死了。

1926年，他因長期尿血到北京協和醫院看病。經過X光檢查，醫生認為是腎結核，要做手術。手術由當時的協議醫院院長劉瑞恆親自主刀。誰知竟然犯了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左右腎不分，切除了好腎，留下了壞腎。但這事是嚴格保密的，梁啟超根本不知道。

梁啟超的追悼會

一直支持西醫的梁啟超最後還說，西醫是科學的，不能因為對自己無效，就否認西醫。同時還囑咐家人，此事不要聲張，因為國民剛剛信任西醫，不能因此毀了西醫的聲譽。多好的一位變法同志，為了支持西醫，寧願把命都搭進去。

嚴復也抨擊中醫，他說中醫與風水、星相算命一樣不靠譜。魯迅更是直言中醫就是騙子。有意思的是胡適，作為新文化運動的旗手，胡適也強烈反對中醫，但他說的比較溫和，他說中醫是落後的醫學。沒想到，他推崇的先進的醫學和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1920年冬季，胡適患了腎炎，也住進了北京協和醫院。然而，用西醫治療很長時間根本不見效，胡適甚至都有點絕望了。這時，有人推薦了一位上海的老中醫陸仲安，結果，幾付葯下去就好了。胡適沒想到，中醫這麼神奇。但礙於自己是新文化運動倡導者，又不好意思宣傳中醫，一時間整的胡適很尷尬。

百年後的今天，回想這些歷史名人對中醫的態度，是不是覺得他們太偏激，或是有點荒唐可笑。但他們相信西醫，堅持西學啟蒙又是沒錯的，或者是說偉大的。因為沒有他們的堅持，後人又怎能享受到西醫的實惠呢？

激烈反對中醫不行，那麼反對西醫呢？比俞樾更早，清代學者俞正燮就曾激烈反對西醫。他最開始反的是宗教，認為西方那些傳教士吃飽沒事幹，跑中國來散步歪理邪說。那時，宣傳西醫藥的大都是傳教士，俞正燮就此認為，西醫是邪術。他甚至說，中國人與洋人的身體結構不同，臟腑經絡不同，洋人那套玩意根本不適合中國人。總之，俞正燮的意思就是，我們中國國情特殊，不能照搬西方那一套。

進入到1870年代，在當時的最開放城市上海，已經陸續出現了西醫醫院。市民文化程度普遍較低，根本不懂西醫的什麼解剖生理、更不懂西藥的什麼藥理。於是，外國人開始做中國富商的工作，勸其入股一起開辦西醫醫院。醫院開起來，同當今大多數產品上市一樣，同樣進行大促銷，就是免費送葯，以此吸引病人。免費送葯，不要白不要。這與今天很保健品會銷公司免費送老人雞蛋一樣。這招吸引的恰恰是廣大底層百姓。

除此促銷措施外，西醫也敢於到處投放廣告。尤其是在各大報紙上，各種西醫藥的廣告隨處可見。經過長時間的宣傳，加上福利，或是小恩小惠，西醫正式敲開中國市場。只要看到實際利益，人們就會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很快，西醫醫院便排起了長隊。用當時《申報》的評論就是，門庭若市。但去看病的大都數還是普通百姓，一些富貴人家，還是寧信中醫，不信西醫。

回頭再看梁啟超的「遺言」，他說國人剛剛相信西醫，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影響中國接受西方文明。這種精神應該是很偉大的。

西醫，代表的不僅僅是一門科學，而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價值觀。接受西醫，就是接受西方文明，接受西方價值觀。清末的中國，只有全面擁抱西方文明才會讓國家更加快速強大。其實想起來，現在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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