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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富家子的交易婚約:弄假成真後,才知他為此籌劃5年

和富家子的交易婚約:弄假成真後,才知他為此籌劃5年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簫箬 | 禁止轉載

1

認識蕭子寧時,他尚還只是皇子。彼時,聖上雖然未立儲君,明眼人卻看得出,他對蕭子寧頗為器重,否則,勞軍這種大事也不會交給他。

我當時的身份是偏將,說起來這職位足以在那篝火旁得一個位置,只是因著我是個姑娘,所以大大小小的場合,何將軍從不讓我出現在上位。

沿著營地周圍巡視一番之後,才轉了身要回去,遠遠便看見燈影恍惚中走過來一個黑影。

他背對著燭火,看不清形容,我的手下意識地放在腰間的雙刃之上。

「原來你在這裡。」他說話的口吻彷彿認識我已經很久,但我知道,整個營中不會有人在意我在何處,也不會有人在意我沒有出現在皇子賞賜的酒宴之上。

能尋到這裡的,除了仇敵,我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我找了你很久。」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敵意,在距離我大概五步的地方停住腳。

「閣下找我,何事?」

「久聞大名,既然有機會能見一面,自然不想錯過。」他張開雙臂向前走了一步。那姿勢像極了當年哥哥的動作,他總是喜歡張開雙臂將我抱住,讓我貼在他的胸口上。

我晃了一下神,再看他的時候,人已經走到我面前。

他微笑著,身上的酒氣撲面而來,帶著溫暖。看清了他之後,我吃了一驚,連忙後退一步,單膝跪下。

「見過殿下。」

我在等著他說免禮,可許久沒有等到,於是只好自己抬頭看,入目便是他垂下的目光,帶著月光一般的溫柔。

大約是喝了酒腦子不清醒,所以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讓我起來,可這夜半三更的,若是就這樣認命地跪著,大概也沒個盡頭。

「殿下……」索性冒了犯上的危險,想要開口提醒,可沒料到,才一開口,他就已經說話。

「不錯,是我要找的人。」

他這話是何意我並不清楚,甚至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從何知道的我,而更加令我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

見我沒有應聲,他繼續道:「一個女兒家在軍中,想必各處都多有不便吧?」

「是。」

「我聽說這一次能克敵制勝,多虧了你帶人潛入敵軍,斬獲敵方將軍首級。」

我沉默,名義上這功勞乃是何將軍的,不管眼前這位皇子因何得知真相,但自我口中說出的絕不能是事實。然而心中又不甘自己以性命博回的功勞讓了別人,只好閉口不言。

他未等到我回答,又道:「若我沒有猜錯,因為姑娘的身份特殊,所以便是軍功赫赫,也不過是被當作陪襯。」

我愣了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其實這並不需要細說,只看今日凱旋慶功的宴會上,將軍仍舊命我不得露面,也就可想而知。

「不想回答?」

「不能回答。」

無需瞞著他什麼,我雖並非經歷過宦海沉浮,卻也多少能明白,能在皇宮之中受到聖上寵愛,又能安然無恙活著的人,並不簡單。他看得透這些事,我卻看不透他為何而來。

我仍舊單膝跪在地上,他俯身蹲下來,恰好與我四目相對。

他的五官隱藏在陰影之中,他的情緒也全都被黑暗遮掩。光被他的身體遮住,影子落在我的身上。

或許,當時的一切就已經預示了我從此將在他的影子中。

「我可以讓你取而代之。」

「什麼?」

並非是裝糊塗,只是這一切太過突然,我與他之間彷彿生了默契一樣,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實在再清楚不過。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伸出手攙住我的手臂。我順著他的力道,同他一起站起身。面對著面,我觸手可及的地方都帶著他熱騰騰的酒氣。

心裡有些慌亂,我忙掙脫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需要考慮嗎?」

「殿下准許?」

「若我說不呢?」

「條件。」

他似乎很欣慰,朗聲笑了起來,回答道:「我沒有看錯你。」

莫名地,臉上有些燒,我更加用力地握住手中的雙刃。

「你在軍中五年了吧?」

我點頭,從那件事情到現在,整整五年時間,一雙手不知沾了多少鮮血,多少人命。記不清的事情太多,有時候連自己也懶得回想。

「一個被流放的人能有你如今的地位,孟秋輝,你甚至比大多數男人都強。」

那又如何?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有價值,換個活命罷了。我現在和以後都永遠無法回到家鄉,我家族的罪名仍舊沒有辦法洗雪,我父兄的墓碑上也還是要刻著「罪臣」二字。

想到這些,除了冷笑,我無法用第二種表情來面對別人。這是心頭的一道疤,一旦揭開,就是鮮血淋漓,撕心裂肺。

「沉冤昭雪。」他只說了這四個字,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至於我將為這四個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根本無需在乎。

我沒有問他將如何做,也沒有問什麼時候能夠做到。似乎,這更像是一場賭上了自己身家性命的博弈,若是我贏了,將實現我畢生的心愿。可若是輸了,將再不會有人記得,曾有河東孟家,曾有一場欲加之罪的慘案。

次日,我在將軍的疑惑和同僚的竊竊私語中,與他一起上馬前往臨源。

將軍在想什麼我很清楚,同僚在議論什麼我也心知肚明。

他們是看著蕭子寧從我的營帳中走出來的,雖然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

「你為何要這樣做?」

「為了讓他們寢食難安。」馬上的蕭子寧笑得十分暢快,只是那笑容之下總讓我覺得帶著一絲算計。

他這樣做是為了斷了我的退路,我明白。

2

到了臨源之後,他養我在府中,既沒有告訴我該做什麼,也沒有告訴我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未知,而未知能帶來的除了焦躁不安,還有懷疑。

只是,我找不到懷疑他的理由,因為,我不知道該去懷疑些什麼。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我不過是一個罪臣的女兒,即便是身有軍功,論功行賞也不過只是區區一個將軍,在世家林立的臨源中算不上什麼位高權重。

若論能力,他手下客卿無數,每一個都勝我千百倍,又何須特地籠絡我?

那麼,他到底在打算著什麼?

我想了很久,沒個頭緒,索性就去問他。

蕭子寧的府中我已經熟悉,一路走過去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直到書房門口,我停住腳步,聽見裡面有爭吵聲。

「殿下,你這麼做,無疑是絕了與那些世家來往的可能。」

「是啊殿下,現在這個時候,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還請殿下三思啊!」

說話的是誰我並不清楚,但既然他有事在身,我自然不好貿然闖進去打擾。

剛轉身要走,就聽見背後有人道:「既然已經來了,就進來吧。」

話音未落,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我的手尚未碰到門扇,他已經開了門,一把攜了我尚頓在身前的手。

他的手暖得很,溫軟如同一塊玉石,沒有絲毫瑕疵。再想想自己的手,忽然就很怕那些經年累月留下的繭子會割傷了他的皮膚。

想收回手,他卻不允,只一味地用手指握住,讓我半分掙扎的餘地也無。原以為他一個王公貴族,定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卻沒想到他手上的力氣也不輸給那些拉得動強弓的漢子。

我的出現,終結了所有的話題。屋中一眾年輕的、年老的大臣都默不作聲,過了片刻就紛紛起身告辭。

他們眼神之中皆是不善,我盡數看在眼中。

「殿下,人已經走了。」我提醒他現在可以將我放開。

他只裝作沒聽見我說的話,拉著我走到案前,問道:「認得嗎?」

聽見他問,我方才敢低頭去看那案子上平鋪著的奏章上都寫了什麼。

開端寫著「上奏父皇大人」,結尾用了鮮紅的信印,中間的字遒勁有力,一筆一划寫著當年孟家的事情。

河東大旱,百姓易子而食,久等朝廷國庫救濟不至,孟知州擅自決定開倉放糧。而後南蠻乘此機會入侵,孟知州盡全力抵禦,最終寡不敵眾,失河東三城。

朝中有人蓄意陷害,先使人誣告孟知州藐視國法,後又網羅罪名以敗軍之名治罪。以至於孟家一家上下三十二口盡數發配邊陲,為奴為婢。

此事當年在河東幾乎激起民變,至今河東之民仍思當年孟知州救命之恩。

再向後的事情,許是蕭子寧不知,他沒有繼續寫下去。或者我該慶幸他沒有繼續寫,否則不知我是否還能理智地與他繼續說話。

「這是幕後之人的姓名。」蕭子寧取出一張紙放在我手中。

我展開一一看了,前前後後足有百位,這著實是我不曾想到的事情,當年那件事情竟會牽連得如此廣,還是說,這便是他將我帶回來的目的?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道:「你放心,當年參與的人,一個也沒有放過。」

「舊事重提,殿下是想要借著這件事情,打壓異己?」

「打壓異己?」聞言,蕭子寧搖頭笑了一聲,「在孟將軍眼中,我便是如此鼠目寸光之人?」

「那麼?」

「臨源世家林立。」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便住了口,但我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在臨源城裡,世家的地位已經到了不可撼動的程度,他們的子弟紛紛入朝為官,相互聯姻,在整個朝廷之中織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所謂結黨營私,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我父親當年也是因為得罪過其中一家,最後才落得個家破人亡以戴罪之身亡故的下場。

「殿下需要我做什麼?」

「靶子。」

聞言,我皺眉,任何人聽見自己將作為靶子,都會皺眉。更何況,這裡是臨源,一旦成為靶子,不出須臾就會變成眾矢之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裡要比戰場上更加可怕。

「我將請聖上封你將軍之位,統領羽林衛。」

這一點怕是聖上不會答應,當年流放我家族的詔諭是他下的,換言之,他是我孟家的仇敵,大概不會將這作為最後屏障的羽林衛交付在我手上。

反駁的話才到了唇邊,已經聽見蕭子寧的第二句話:「條件是,你要嫁我為妻。」

3

我應了,沒有不應的道理。

次日上朝,蕭子寧上奏了這件事情,向後的日子,臨源城裡就沒太平過。舊年興盛了百年的家族,一家接著一家被查抄,該斬首的,該流放的,該被牽連的,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

就如同父親當年說過的,伴君如伴虎,宦海之中從來都是朝不保夕。

鬧了足有兩三個月,血腥味才漸漸散去。那麼接下來,整個臨源盯著的大概就是蕭子寧的婚事了。

他不著急,我也並不上心,他有他需要操心布局的事情,我亦有我心中的頭等大事。

操控當年那件事情的人被判在菜市口受剮刑,一萬三千五百二十三刀,我一刀一刀數著,一連在那菜市口站了三天。

蕭子寧就坐在對面的茶樓上喝茶,直到我看著行刑完畢,才走下來與我一同上了馬車回府。

我與他一路無話,心中的情緒無法宣之於口,因為他不會懂,也不該知道一件工具的感情。

沒錯,就是工具,一把刀一柄劍一樣的工具。

「我以為他們斷氣的時候,你會哭。」蕭子寧就坐在我身邊,馬車中空間狹小,我二人肩並著肩,餘光之中便能看見對方的存在。

我垂頭沉默,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殿下需要秋輝做什麼?」他已經履行了他的承諾,那麼該輪到我了。

聖上的詔書早在三日前就下到了皇子府,他封了我羽林衛的頭銜,但對於我與蕭子寧的婚事隻字未提。不知究竟未許,還是蕭子寧沒有上奏。

說實話,我並不明白蕭子寧的用意,若想要控制羽林衛,有很多種方法,可他偏生選了最不能服眾,代價也最大的一種。要知道,若他將那些人攬入麾下,那麼他在朝中的勢力將無人能夠撼動。

「我知道那場大捷的整個過程。」蕭子寧目視著前方,淡淡地道,「孟秋輝,你帶兵打仗得了你父親的真傳。」

「那又如何?殿下麾下並不缺能夠訓練羽林衛的人。」

「但缺一個沒有野心的人。」蕭子寧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孟秋輝,嫁給我之後你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讓人放心的羽林將軍嗎?」

「殿下怎麼知道,秋輝不會背叛你?」畢竟不是心甘情願嫁的,畢竟我從未遇到過自己喜歡的人。而且,歸根到底,我父親是死在他父親手中,我與他還隔著這一層抹不掉的仇。

他轉過身湊近,我退無可退,只好看著他壓過來,與我鼻尖相對,四目凝視。心跳得太快,整個腦袋都有種充血的感覺,臉上在燒,一定已經紅透了。

「孟秋輝,你不是這種人。」他仍舊在笑著,從微微淺笑到朗聲大笑。坐直了身體,他又接著道,「給你孟家沉冤昭雪,是你還活著的唯一理由。」

他沒有說錯。

「現在這理由已經沒有了,你已然生無可戀,那便不如將這性命報答給我,你說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連看著我的時候都恍然有一種在開玩笑的樣子。但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想要的,就是孟秋輝的性命。

4

訓練羽林衛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蕭子寧已經為我打點好了一切。換言之,我只是一個幌子,從我走馬上任那一天起,整個羽林衛就已經被牢牢控制在蕭子寧的手中。

他想做什麼?造反嗎?可是,聖上已經對他十分信賴,甚至有傳言說私下裡聖上已經擬定了詔書,立蕭子寧作儲君。

我沒有再問過,只是聽從著他的安排,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在臨源總好過在戰場上刀光劍影,至少目前為止我還能安然活下去。

以羽林衛將軍的身份在宮中行走久了,多少都會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事情,比如,有人與後宮中的人暗通消息。

這一次是真的給我碰上了,抓到的人身上帶著信,那信上將聖上的飲食起居寫得詳盡。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一來我自己無法定奪,二來已經是三更天不好驚擾聖上,於是只好暫且押下他。

至於如何處理,也著實是個難題,我既怕他是蕭子寧派來的,也怕不是。

終於,四更天聖上起來時,我還是將事情稟報給了聖上。

一干還在臨源的皇子,加上我,一律被罰在了大殿中跪著等聖上。蕭子寧也在,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什麼情緒都沒有。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那送信的人一口咬定是蕭子寧派他來的。當著聖上的面,信誓旦旦地說若是欺君罔上甘願被殺。

聖上許久沒有說話,一刻鐘之後突然喚我名字。

我連忙上前,聽見他對我道:「他既然心甘情願,那就成全了吧。」

我怔了一下,聖上龍顏之上立刻有了三分不悅。心中一驚,連忙應了聲「是」,著人將那跪著的人帶出去,眼看著他被處死之後回來複命。

站在門口,卻發覺大殿之中一絲聲音也無。聖上訓兒子多數時候不會顧及他們的顏面,聲音隔著兩道牆也還是聽得見。這一次不知怎麼,竟會沉默不語。

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回報了,龍椅之上閉目養神的聖上緩緩道:「三更時朕就知道這件事了。」

「臣失職。」我識相地跪下,並不知等著我的將會是什麼。

蕭子寧就跪在我旁邊不遠,他悄悄回頭看我,微微頷首一笑。這算什麼?安慰嗎?

「你四更才報,的確失職,念在你是為著不驚擾朕休息,死罪免了,活罪……就在這裡跪到日薄西山吧。」

「謝聖上。」這懲罰說輕不輕,說重不重,更像是做給人看的。

這事情居然就不了了之了,聖上沒有因為這個大發雷霆,也沒有聖旨要求繼續調查。唯一受罰的只有被處斬的送信人,和揭開了這件事情的我。

獨自跪在大殿里,我怎麼也想不通,私自傳遞聖上消息可不是小事情,怎麼就這樣大事化小地結了呢?

「在想什麼?」蕭子寧出現在身後,站在我身旁,與我一起盯著那空蕩蕩的龍椅。

「我是在為誰受罰?你,還是聖上心中的父子之情?」

「若立起的靶子沒有引來利箭,豈非是白白浪費了?」蕭子寧的聲音里總是會帶著笑,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笑意,彷彿是面具,將真實完全掩蓋。

「可聖上沒有追查。」

「不代表這件事情就結束了。」蕭子寧意味深長地垂頭看我,我仍在疑惑之中,仰頭看著他,「外面已經日薄西山,該回去了。」

我掙扎著要站起身,無奈跪得實在太久,雙腿麻木不聽使喚。正無計可施,猛然腰間一緊,被他攬著腰扶著手臂拉了起來。

「多謝。」

他笑了一下,問道:「想知道原因?」

「自然想。」

「好,回家之後告訴你。」他說著,彎腰將我橫抱在臂彎之中,朝著大殿外走去。

「回家」嗎?我在他懷中,為這兩個字失了神。已經許久沒有人對我說這兩個字,他這樣說著,這幾個月來也這樣做著。

鼻子一酸,我將頭貼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淚沿著面頰落下來。他的腳步大概因此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或者不過是我的錯覺。

5

膝頭淤血,行動不便,於是告了假在蕭子寧的府中養著,卻沒料到,他也告了假,留在府中陪我。

事情變得有些微妙,他的關心漸漸開始讓人無法抵擋,溫柔竟也成了一種攻勢。蕭子寧,你想做什麼?不僅要人的性命,也要人的心嗎?

「殿下還未告訴我原因。」

「我說過,回家了告訴你。」

「可這裡……」

「是我的家。」他接過話繼續說,閑閑地翻過一頁書繼續看著。

我啞口無言。

那天在大殿里原來是我會錯了意,感動錯了心意。

不知為何,心中泛起一陣煩躁不安,掙扎著下床便要出去。

腳才沾地面,便聽見坐在對面的蕭子寧涼涼地問:「做什麼?」

「出去。」

「你行動不便,有什麼事情……」

「不必勞煩。」

的確,這點傷對我而言本算不得什麼事情,只是心裡一時生了小女兒家的心思,才稱病不出,整日只在床上靠著。

有些話就好像是靈丹妙藥一樣,落在心上,頓時什麼小心思也都沒有了,只覺得又是生龍活虎如從前一般。

才走了兩步,他已經從書案後來到面前,攔住我的去路,低下的目光逼過來讓人忍不住想要躲開。

良久之後,蕭子寧突然笑道:「孟秋輝,你這算是在鬧脾氣?」

我別開頭,本想著不說話,可又覺得這是在默認,便回答道:「秋輝不敢。」

「那為何好好說著話,就要出去?」

我不想回答,只好吃力地轉身回到床上坐下,他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我,索性過來坐在我身邊,定要問出個緣由。

「殿下若是不想說便罷了。」

何必拿話來刺人呢?我將目光落在窗欞上,剛好陽光落下來,刺得眼睛有些酸痛。

蕭子寧半晌沒有做聲,想著許是在思考些什麼,好久才冒出一句話來:「你尚未嫁給我,這裡自然算不得真正的家。」

「那我若是嫁給你呢?」我脫口而出,旋即愣住。這話中到底有多少是在賭氣,有多少是真實心緒,怕是連我自己也不能十分知曉。

他含笑看著我道:「那麼,我在何處,何處便是你的家。問題是,孟秋輝,你準備好要嫁給我了嗎?」

「沒有。」

「好,我給你時間準備。」

這話頭到此為止,他話鋒一轉將原因一一講給我聽。

人是我抓到的,若我認為這人是受了蕭子寧的命令,自然不會貿然交出去,那麼聖上追問起來,我的罪責可就不止罰跪這樣簡單。但我將人交了出去呢?那人一口咬定是蕭子寧派出的,聖上即便是不信,到底對蕭子寧也會心生疑慮。

「但聖上並未追究。」

「因為追究之責已在我身上。」

「你?」

「孟秋輝,這可是皇宮之秘,你若是繼續聽下去,可就容不得你抽身了。」

「秋輝性命已然是殿下的,還有抽身的可能嗎?」

6

其實,從蕭子寧能夠為我孟家洗刷冤屈時,我就懷疑在他的背後得了聖上的默許,而今方才確准,的確如此。

我父親當年無論在朝中還是在河東都極有威望,當年雖迫於世家聯手之力蒙冤,但不墮威名。故而以為他平反的名義牽連各大世家在內,再合適不過。

至於我,朝中有才能統領羽林衛的人雖然多,但能夠完全獨立於各大世家勢力之外的,卻只有我一個,所以蕭子寧才會費盡心思打探我的下落,並且將我帶回臨源。

可是那些人,該殺的殺了,該剮的剮了,我如今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沒有回答我,但笑而已。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仍舊好好地統領著羽林衛。只是,漸漸發覺羽林衛中的人員交替起了變化。

起初並未在意,只以為是新老交替罷了。這事情本是歸著內廷司管轄,我無權自然不能越權過問。

但事情這般異常,令人不得不擔憂。

羽林衛乃是護衛在聖上周圍的最後一道屏障,絲毫不能大意。而且幾日之內,聖上就要去行宮祭天,比尋常時候更需要小心防範,這個時候換人,總是令人有所疑慮。

本是念著這件事情想要回去與蕭子寧商議,偏生這時候蕭子寧不見蹤影。問了府中的人方才知道他受命前往河東去了,至於去做什麼,又是我不該問的事情。

但他留下了話,說那些羽林衛中新進來的人是自己人,無須擔心。

過了三日,帶了這我根本不熟悉的羽林衛跟著聖上離開皇宮,前往虞山行宮。

蕭子寧不在臨源,另一位頗受寵的皇子因著與後宮私通消息被貶謫出了臨源。聖上大約於父子情份上心灰意冷,沒有讓任何一位皇子隨行,車駕外面只有我騎馬跟著。

聖上這一路都在咳嗽,而且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這越發讓我覺得不安。

終於到了虞山行宮,聖上遣退了周圍的人只留下我站在書案旁。燭光之下,他的蒼老越發明顯,彷彿風中殘燭,不小心便會熄滅,化為一縷青煙。

若父親還在,大概也是這樣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聖上龍體欠安,不如歇歇?」許是因為想起了父親,口中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聖上愣了一愣,我也一樣愣住。猛然反應過來,慌忙跪在地上口稱「恕罪」。

「起來吧,是該歇一歇了。」聖上似乎今日心情尚好,並未與我多計較,反而指了指台階,讓我坐在他身邊。

「秋輝。」

「聖上。」

「朝中雖然也有幾位女將軍,但都是世代將門世家出身,你一個百姓家的女兒,怎麼想起舞刀弄槍,不找個好人家嫁了呢?」

聖上這話說得雲淡風輕,落在我耳中卻是平地生雷。

他並不知道我的來歷?並不知道他平反的那個孟家還有一個女兒?那麼,蕭子寧說的話算怎麼回事?他的奏章,這羽林衛將軍的頭銜又是怎麼回事?

「秋輝?」

「聖上。」我驚得一下子站起來,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問他,「請問聖上,難道您從未問過我的來歷嗎?」

「不曾。」聖上皺眉看著我。

「那麼,這羽林衛將軍聖上又是因何要給我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呢?」

「你這是在質問朕?」帝王翻臉通常很快,面上早已經八分不悅。可我眼下管不了那麼多,便是拼了犯上罪名,也必須要問清楚。

「請聖上息怒,臣只是想問清楚事情的來由。」

他尚未開口,忽然聽見門口一陣驚叫,內侍官從門口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高聲道:「羽林衛,羽林衛謀反了。」

7

我看向聖上的時候,他也在看我,此時我身上帶著雙刃,與他相距不過兩步之遙。

對視的一瞬間,我忙向後退了兩步,單膝跪地道:「臣並不知情。」

「朕相信,若你有弒君之心,方才已經動手了。」

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逃進大殿之中的人都擠在聖上身邊。行宮之中除了羽林衛之外,尚有其他駐軍。

守住這座大殿的門口,撐到二進門的駐軍趕到便可。我握了握手裡的雙刃,自己都能感覺到手心裡的冷汗。若真是被有心人算計,這些替換來的羽林衛只會更強。

我擋不住他們,這毋庸置疑。

「臣會儘力。」

「朕,想知道你的來歷。」

萬沒有料到,聖上竟會這樣說。

猶豫了片刻,我回答他:「河東孟知州女,孟秋輝。」

我想,他心中的情緒大概很複雜,當年,正是他親自下了命令毀了我孟家,如今身家性命卻要我一個孟家的女兒來救,何等的諷刺,又何等的無可奈何。

「聖上是否覺得,當初不該讓我做這羽林衛的將軍?」我站在階下冷眼看著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端坐在上位,凝視著我,道:「孟家一門忠烈,朕今日才真正明白。」

我微微笑了笑,但願他過了這一劫還能記得曾對我說過這句話吧。

可我這樣的人若是人死燈滅,又有誰還會記得呢?

他嗎?心裡忽然念及蕭子寧。他騙了我,至於為什麼,我臨死之前怕是得不到一個答案了。

轉了身出去,身後的門緩緩閉合。

我一個人站在台階上,看著圍在下面的那些羽林衛。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刀冰冷鋒利,可是這些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繼續一擁而上。

是在等著誰嗎?

雙刃出鞘,貼在手臂上,我的目光在他們的面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一個人的臉上。

帶兵打仗的人,總會有一點籠絡下屬的小技巧,我能做到對每一個人過目不忘,而且即便時間隔得很長了,也仍舊會記得,叫得出每一個將士的名姓。

這個人跟過我父親,雖然只有一次戰役,但足夠我記得。

「孟少將軍。」顯然,他自己也知道被我認出,索性大方地出來見禮。

我微微頷首算是見禮,心中已然涼了一大截。

所有的事情都連在了一起,蕭子寧,你什麼時候出現?

8

我們在大殿門口僵持著,他們沒有進攻,我也一樣沒有出手。

一直到,最內層宮牆上的大門被撞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出來,一瞬間駐軍和京畿的衛隊將我們全部包圍。

蕭子寧分開眾人走到我面前,他看著我,平靜淡然。

這便是我存在的目的,也是他說要我性命的原因。

「你騙了我,蕭子寧。現在坦誠相對,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

一個我從未問過的問題,我與他心知肚明的答案。

「你為父尋仇,卧薪嘗膽五年終於憑著軍功成為羽林衛的將軍,並讓舊日部下混入羽林衛中,趁此時機帶著孟家舊日的部下犯上作亂,意圖謀害聖上。」他的聲音仍舊溫柔,只是沒了笑意。

「這就是答案?」

「嗯。」

「即便沒有這些,你仍舊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何必?」

「孟秋輝,你在臨源城這麼久,聽過另外一個人吧?」

「那位被貶謫的皇后嫡子?」

「臨源世家林立,主張立嫡,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只不過都是些並未說完的話,我苦笑了一聲,真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咬牙切齒。

想必聖上在一眾世家老臣的壓力之下,改了自己立儲的人選,是以將蕭子寧迫得走了這條逼宮的路。

「束手就擒,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蕭子寧再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對我道。

「如今所有的謀劃都已經完成,你還需要孟秋輝的性命嗎?」我涼涼地對他笑了一聲,「蕭子寧,利用便是利用,你又何必要求我嫁給你,何必許我回家?」

「秋輝……」蕭子寧似乎是想說什麼,但話未出口我的刀已經刺過去。

他既然許我的不能給,那麼我也只好親手去奪。蕭子寧,生不能與你同衾,那麼死同穴可好?

手腕被他握住,轉身換步,卻不曾料他的身法更快一籌,早已經到了眼前。只覺得腕上一疼,手中利刃錚然落地。

我從不知道,他竟有這般身手。我被他擒在臂彎之中,絲毫動彈不得。

「蕭子寧。」

「我許了你的,絕不會食言。」

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話音猶在耳畔,後頸傳來劇痛,人事不省。

9

醒來之時,人已經在皇宮之中,外面沒有雜亂聲音,想必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

我不知道我在這場逼宮之中究竟是何種身份,心中只是一片絕望。

「你醒了?」蕭子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轉頭看時,他就坐在不遠處的書案後。

我直視著頭頂上,沒有應聲,亦或者說,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恨他嗎?必然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殘忍莫過於給了希望又無情打碎。

可是,若我不曾抱有熱切的希望,又怎麼會有恨呢?

「你的每一次戰功都會彙報給我父皇,我只是授意何將軍不要讓你知道。」蕭子寧走過來坐在床邊凝視著我,「孟秋輝,我已經認識你五年了。」

「你算準了我只有在軍中熬出頭才有可能為孟家平反,一旦這條路走不通,就會選擇與你合作。」

「是。」蕭子寧將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

我想抽回手,可惜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說過,秋輝,我從未有任何一句話欺騙你。」

「所以?」

「我將娶你為後。」

「若我不肯呢?」

他似乎並未料到我會這樣說,握著我的手怔愣了好一會兒,緩緩地道:「這葯三個時辰之後自會失效,名義上,孟秋輝已經死了。」

說完,他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住道:「我給你時間準備,沒有期限。」

10

來臨源的時候,我與他並轡而行,離開的時候,形隻影單。

老皇帝禪位給了平亂有功的蕭子寧,出了皇榜,孟秋輝已經伏法,念著孟家一門忠良留了全屍送回河東。

在孟家祠堂下葬那一日,我也在,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墓碑。

此後我將如何,我並不知道。

或許是在他治下的太平盛世里悄無聲息地活著。

又或許……(原題:《雪沉冤》,作者:簫箬。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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