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來了！」——讀《林黛玉進賈府》

文史 08-03

推薦：《紅樓夢》中作為賈寶玉性啟蒙的老師襲人，是心機婊還是賢德女？

文/華德陽

《紅樓夢》第三回「賈雨村夤緣復舊職，林黛玉拋父進京都」被選進高中教材，編者把題目改為「林黛玉進賈府」。這段選文字字珠璣，句句精彩，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研究和借鑒的地方，筆者「管中窺豹」，在這裡僅僅談談對「寶玉來了！」這一句的理解。

黛玉吃過晚飯陪賈母說話，這時「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讀到此處，不禁拍案叫絕：「好一個『寶玉來了』！」

一、「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是誰等竟然這樣「慌裡慌張」？

二、「丫鬟進來笑道」，有什麼可喜可賀之事值得笑容滿面？

三、「寶玉來了」，一個丫鬟怎能直呼「主子」的小名？

「寶玉來了」，真是值得玩味啊！

——先說第一個問題

黛玉剛進賈府，見過賈母之後，「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賈府是一個百年望族，規矩和家法極嚴，一般人是不敢隨隨便便大聲喧嘩的，所以黛玉才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王熙鳳的出場感到「納罕」。後文還多處寫道像賈府這樣一個大家族所具有的規矩和禮節，如「賈母命兩個老嬤嬤帶了黛玉去見兩個母舅。時賈赦之妻刑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便宜。』」這裡邢夫人的連忙起身，說明了兒媳（晚輩）對婆婆（長輩）的應有的「規矩」，可見大家族的禮節的隆重和嚴格。

那麼，為什麼還有人敢慌裡慌張的一陣腳步響呢？這個「膽大妄為」的不是別人，而是寶玉，在別人都「斂聲屏氣，恭肅嚴整」的場合，寶玉能這樣做，可看出寶玉在賈府和賈母的地位。這當然不同於王熙鳳的放誕無禮和工於心計，而是一個毛頭小夥子的個性作風。

——再說第二個問題

從黛玉進賈府，一種悲涼便「籠罩」了賈府上下，賈母等人是真傷心，其他等人是陪著傷心，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笑出聲來（王熙鳳除外），有些「笑」也是禮節性的「微微一笑」，不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如丫鬟迎接黛玉時的「便忙都笑迎上來」，這裡的「笑」是僕人對主人的禮節之笑，黛玉對王熙鳳的忙「陪笑」見禮，也是姊妹之間的禮節之笑……

而「丫鬟進來笑道」，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笑，一是寶玉對丫鬟們很好，丫鬟們喜歡看到寶玉並與之相處；而是寶玉是個「萬人迷」，誰見了他都會頓生愛憐之意（賈政除外）。所以當黛玉進賈府之後，賈府上下被一種「孤女投親」的心酸而傷心時，寶玉為大家帶了了一種解脫。

——最後說說第三個問題

寶玉作為一個「萬愛集於一身」的寵兒，尚且懂得一些規矩，比如寶玉到廟裡還願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向賈母請安，然後賈母讓寶玉去向他母親王夫人去請安，可見規矩之大。寶玉再回來時已經換了便裝，賈母便有點責備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這裡的「見」就是行見面之禮「作揖」。還有黛玉的「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的「規矩」禮節的束縛，以及王夫人等二級主子對賈母的中規中距……為什麼一個丫鬟竟然敢說「寶玉來了」？

是因為賈府里的丫鬟也有等級和身份的，賈母和王夫人身邊的丫鬟寶玉也要規規矩矩的叫「姐姐」，他的奶媽和奶媽的子女，寶玉見了也得沒有主子的架子（特殊情況除外，比如發脾氣的時候），這正體現的大家族的禮節和規矩，因此這裡的「寶玉來了」，充分說明賈府的規矩和丫鬟們及周圍的人對寶玉的喜愛！

好一個「寶玉來了」！僅僅一句話，就讓我們體驗到了曹雪芹的語言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