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山寨」德國的這種火炮成了日本坦克的天敵，如今靜靜躺在俄羅斯博物館，訴說著中國自力更生的艱辛

俄羅斯紀行之一 | 八路軍中的「德國反坦克炮」

俄羅斯國防部和軍事科學院邀請，在安然大校的斡旋下，徐焰將軍、沈克尼大校，和老薩等一行人到莫斯科參加了以「第二次世界大戰反法西斯東方戰場」為主題的國際會議，收穫甚豐。

這次大會的會場是在俄羅斯聯邦軍事博物館舉行，這裡的每一件藏品都帶著那場戰爭深沉的印記，無一不令人心嚮往之。會議間歇，我和安然大校忍不住到館中漫步一番。

▲ 俄羅斯學者在觀看中蘇反法西斯合作特別展海報

走到二樓拐角的時候，我指著一門火炮問安然大校——你知道這是什麼炮嗎？

這門？老安看了一眼，脫口而出：「二戰中德國的37毫米反坦克炮嘛，很有名的。」

「為什麼有名呢？」我問。

「這種火炮是錐膛的，炮彈初速高，穿甲能力強，抗戰初期我國從德國進口過一批這種火炮，是日本坦克的剋星。」安然大校略帶炫耀地告訴我。

嗯，看來這傢伙對火炮滿熟悉的。我接著問道：「那當時八路軍有沒有裝備這種炮呢？」

「不可能有，當時德國是與國民黨政府合作的，不可能把這麼好的炮給我們。」安然道。

那你怎麼解釋這張照片呢？

▲ 美國著名戰地記者哈里森·福爾曼（《北行漫記》作者）1944年在延安拍攝的反坦克炮

「咦，從來沒聽我爹說咱八路有這麼好的武器啊！」安然大校的父親是抗日軍政大學的教員，對延安的部隊可算熟悉，但也沒有提到過這種炮，更沒聽說歷次反掃蕩中八路用德國反坦克炮打過日軍的戰車，這張照片把他的興趣吊起來了。

「這門炮可有故事了，它會是你認識抗日戰爭的一個縮影。」我說。

▲ 安然大校是個充滿好奇的傢伙，而且熟悉兵器，能讓他在自己熟悉的領域感到新奇，我還是蠻得意的

既然願聞其詳，那就講講吧。

上圖的這門反坦克炮出現在延安，也曾令還算熟悉八路軍的筆者十分吃驚。這是因為它很明顯是一門反戰車炮，外形十分接近當年被日軍稱作中國正面戰場三板斧之一的德國Panzer37mm反坦克炮（另外兩板斧是捷克式輕機槍和大口徑迫擊炮）。

難道八路軍當時還裝備了德械武器？這可與我們印象中小米加步槍的八路不太一樣。

▲ 參考圖片：正面戰場國民黨精銳部隊裝備的德國造37mm反坦克炮

外觀的確有些相似，不過，仔細看其結構，比如炮管的構造還是有一定區別的——俄羅斯軍事博物館收存的這門火炮上帶有一個保護炮管的護套。根據這個特點，可以斷定這實際是一門蘇聯造M-1925式45mm反坦克炮。

而這種蘇聯反坦克炮與德國反坦克炮的關係密切，實際上蘇方的M-1925便是在德國方面的技術支持下根據Panzer37mm炮山寨設計的。雖然西方國家中頗有人曾期待希特勒充當對抗布爾什維克的先鋒，但在衛國戰爭打響之前，德國和蘇聯的關係很不錯。當時斯大林期待新的五年計劃能夠讓蘇聯面對德國處於不敗的地位，並且忙於自身的肅反和內部調整；希特勒則需要蘇聯的資源，因此雙方一直努力維繫良好關係。蘇德的合作從經濟領域到軍事領域不一而足。

這種火炮技術上的合作也在這一範疇。

▲ 這種合作不僅存在於蘇德之間，蘇聯和義大利也曾有過親密合作，這種著名的自豪級驅逐艦其原型便是義大利人設計的

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形成之前，各國的各懷心腹事，由此可見一斑。

對中國人來說，蘇德關係曾經曖昧雖然算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情，畢竟與我國關係遙遠。而另一方面，這門炮的存在，似乎顯示延安確曾得到過蘇聯在裝備方面的幫助。而我們的常識是當時蘇聯方面並沒有給延安以實質上的援助。

那麼，抗戰時期，蘇聯真的曾經給延安以軍事援助嗎？

應該說歷史記載還是比較可靠的，實際上八路軍中裝備的蘇式武器很少，為了確保和國民政府之間的同盟關係不受影響，蘇聯在抗戰時期沒有向中共大量提供武器彈藥。這門炮並不是蘇聯送到延安去的，而是國民黨方面送給延安的……

怎麼可能？國共就算合作，關係似乎也不會好到贈送大炮的程度。何況，這類武器，國民黨軍自己也十分需要。

對此，彭德懷元帥和葉劍英元帥都有回憶，蘇聯援華的物資雖然絕大部分被交給國民黨軍隊，但仍有六門45mm反坦克炮和120挺轉盤機槍被國民政府移交給了八路軍，算是抗日統一戰線的一種象徵。

▲ 與中國合作時，斯大林十分謹慎，為了保持與國民政府的合作關係，他盡量避免刺激蔣介石，以至於八路軍一度打通與外蒙的交通線時，蘇聯方面提供的僅僅是一些馬列主義著作

那麼，蔣介石真的會友好到送大炮給八路軍嗎？

有照片為證，似乎是沒有疑問的……但是，歷史就是這麼弔詭，總讓你覺得找到答案時給你一個新的說法。

國民黨軍方面關於蘇聯援助物資的報告似乎可以給我們一個新的解釋——或許是由於要求時間太緊，蘇聯援助的很多物資來自於部隊正在使用的裝備。這批M-1925反坦克炮便是如此。因此國民黨軍接收它們的時候，發現這些火炮的膛線都已經嚴重磨損，發射的炮彈已經不足以摧毀日軍坦克。

對此，國民黨方面是頗有微詞的。

於是，把這樣幾門已經沒有使用價值的火炮交給八路軍，也就符合邏輯了。

而這幾門炮此後的命運如何呢？

由於只有六門，而且彈藥不足，所以這幾門反坦克炮中，除一門據說被120師帶到敵後作戰（並非用於打坦克，而是用於打碉堡）外，主要留在延安八路軍總部炮兵團作為訓練器材使用。美國記者們到達延安後，被安排到炮兵團參觀，便是在那裡目睹了這種火炮。

八路軍，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這大概就是自力更生的來歷。

好了，這就是我們從一門炮看到的歷史。

講完這段話，我和安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完】

歡迎關注公眾號【薩蘇】（sasutime）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