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國人被欺負的時候

　　年輕的時候讀過一本書，介紹民國時期上海色情業的生活，其中有這麼一個故事讓我印象深刻。

　　按照慣例，上海有錢人喝花酒，會叫上幾個妓院的紅姑娘到飯店陪酒，這些姑娘會唱會喝還會行酒令。有些壞男人也會對紅姑娘下咸豬手，紅姑娘為了討生活，只好忍住。

　　但是，有時候也會有太太團姐妹聚會，也到妓院去叫紅姑娘。這些太太們的老公沒少喝花酒，在外鶯鶯燕燕興緻高漲，在家對黃臉老婆自然是沒有好臉色。受了欺負的太太們，她們不敢跟丈夫鬥爭，就去欺負最下層的青樓女子。她們也學著男人，對紅姑娘上下其手，絲毫不顧忌這是公共場合，我想這些富家太太作為一個女人，絕不是同性戀者，絕不是要從摸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體尋求刺激，她們的所作所為，其實就是欺負，在家受了丈夫的冷麵孔，就拿比她更弱的妓女來撒氣。

　　中國人如果被欺負了，一般不會向欺負他的強者去尋仇，而是找一個更弱的弱者來欺負。魯迅筆下的阿Q被趙太爺欺負了，就去欺負王胡，小D，小尼姑這樣的更弱者。紅樓夢裡面的平兒，受了賈璉鳳姐兩口子的冤枉毆打，她就找鮑二家的廝打，絕不敢埋怨鳳姐兩口子半個字。上海灘的富家太太，挨了丈夫欺負，就要找青樓女子撒氣。這都一個規則，沒有人想到要講理，沒有人想到要公平，只想到用欺負別人的辦法尋求心理平衡。於是中國社會就是一個從上到下一級欺負一級的社會。

　　這種潛規則什麼時候能改變？我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公民社會的建立。

　　很明顯，在公民社會，任何一個利益集團，或者說社會階層，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都是由同一訴求的人組成一個一個的公民社團。有社團撐腰，任何一個個人遭遇欺負的時候，她就有能力有力量去跟欺負他的強者鬥爭。

　　假如賈府里的小妾們，在平兒受欺負的時候，團結一致，共同找賈璉鳳姐討回公道，否則她們都拒絕做家務，或者集體拒絕跟男主人同房。那麼我覺得賈璉鳳姐夫婦就不敢這麼明目張胆的欺負平兒，平兒也不至於要去廝打鮑二家的。假如民國時代的婦女們有自己的公民組織，可以影響法律制定，勢必會通過保護婦女權力的法律，她們就可以大膽的跟欺負她的丈夫離婚而且生活質量不受影響。那麼丈夫們也不敢動不動就欺負老婆，她們也不至於找妓女來取樂。

　　我在小時候聽老人說，民國時期有一種民間組織叫做花子團，其實就是丐幫。丐幫的幫主自己也要討飯，並不是像武俠小說裡面說的武功高強。所以叫花子就沒人敢欺負。你要是欺負叫花子，一大群人圍到你家門口，你連出門都不敢。這個實際上也是公民社會的一個雛形。

　　（編輯：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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