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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將學生推向死亡的深淵?

這個時代患上了無與倫比嚴重的疾病,教育早已病入膏肓。

——玄枵

2017年8月3日凌晨,江蘇南通發布了一則新聞:

一名12歲的女孩從樓頂墜落身亡,而一份疑似女孩兒留下的遺書在微信朋友圈轉發,上面寫著:「我恨你們,把我的作業都撕了吧。」

本來,這樣的例子司空見慣,每一年都在重複地上演學生自殺的悲劇。但身在教育界,每次看到都無比揪心。有人說,學生的心理太脆弱,又有人將矛頭指向「刻薄」的家長和老師,更多的人,對當下教育的現狀恨得咬牙切齒。

是什麼,讓這個本應沉浸在童年快樂的孩子,絕望地放棄自己的生命?最大的可能是教育。

從未有一個時代,像21世紀一樣讓所有人將憤怒的矛頭指向教育;從未有一個時代的教育,像高能動機器一般高速地運轉;從未有一個時代的學校,淪落為扼殺人生命的場所;也從未有一個時代的學生,像抽了魂的行屍走肉,像伏爾加河上的縴夫,像外表光鮮亮麗的雕塑,喪失了本應為萬物尺度的人的精神。

是什麼,置教育於一個危險重重的潘多拉魔盒中?我不僅一次問過自己,但我依舊不敢直視教育的慘象。投擲數百萬金的教學大樓,住著一群頭腦變成了橫剖面的「祖國的花朵」,他們每一天形神俱疲,卻依然面無怒色地接受著一堆「不道德的程序」。

在科技社會飛一樣地追逐利益的人,鞭策他們的子女飛一樣地追逐著知識、分數和榮譽,直到他們光環加身,成長為模式化的精英。

去他的孔子杏壇問難,去他的蘇格拉底問道,去他的亞里士多德學林漫步,去他的劉文典月下吟賦,去他的周樹人師生漫談……去他的一切「無用」的教育行為。

老師高高在上,是一棵冷冰冰的「知識之樹」,學生昏昏默默,是一棵被摧殘欲死的「生命之樹」。豪華教學大樓中汗牛充棟,但「什伯之器」無以為用。雖有舟輿,無以乘之,雖有甲兵,無以陳之,堆積如山的教育理論治不好久病的人心。

學生、家長、老師、校長、教育部都急了,急得熱火攻心,本已紊亂無章的神經系統成了神經衰弱,時不時地聽到一派狼藉處傳出吶喊:教育的出路在何方?

教育是一個廚房,老師是一個廚子,學生是廚房的座上賓,是廚子的貴客。這位貴客攜數十萬金,只為吃一頓上等的好飯,實則為了一個健康無憂的好身體。廚子便使出全身解數,猛加火候、材料、調味品,只為討好貴客的腸胃。果不其然,貴客被眼前這頓色、香、味俱全的飯折服了,狼吞虎咽,吃得腹滿腸肥,正摸著肚子時,廚子送來了一紮啤酒、幾隻水果,貴客不拂好意,來了一個光碟行動。於是,造訪這個廚房就成了家常便事,年深日久,吃出了一身的病。貴客的家屬不懂「疏通之道」,還私下暗囑廚子為之加餐進補。

後果是什麼,想必不用多言。我們如今的學生,恍如這個一身臃腫還頻要加餐的貴賓,只知進補,不知疏泄。

於述聲先生說,多一所學校就少一所監獄。將學校比作監獄,話雖刺心之極,卻值得揣摩。學校是什麼?在西周時有一個恰如其分的名字,曰「辟雍」。「辟雍岩岩,規矩圓方。階序牖闥,雙觀四張。流水湯湯,造舟為梁。神聖班德,由斯以匡。」,這是東漢文學家李尤的釋義。

「辟雍」形如璧環,四周有水,是下至小民上至天子所認同的「最尊貴的地方」。《詩經》雲「思樂泮水,薄采其芹」,即言魯侯光臨泮宮的盛景。古代學生入泮,須先著學服,後拜筆,再入泮池、跨壁橋,而後方上大成殿,拜孔子,行入學禮。

所以不難理解,即便是魯侯,也須在泮宮舉止莊重,神情肅穆,以示敬意。四面環水的學校,更象徵著學校是自由思想的孵化凈土,學生們在那裡接受的是「與天無違「的自然主義教育。按現在的話來講,是人本教育。

學生們要接受禮、樂、射、御、書、數的「六藝「教育,就像現代社會提倡提倡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一樣。禮教讓人自別於禽獸,存恭敬之心,行仁義之事,而樂教使人情動於聲,懂得天地和諧的道理。如今的音樂教育動輒以級別劃分學生的音樂素養,只不過是得「樂教」之形而失「樂教」之神罷了。

《樂記》云:「凡音者,生人心者也」。音樂是什麼?它是擁著著豐富情感的人類的內心寫照。人有了情,才能動於聲,永歌之。倘若歌之不足,則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紅樓夢》中賈母令女伶奏樂,劉姥姥聽見這般,有了酒,越發喜得手舞足蹈。這一場景現在了林黛玉的眼裡,她諷刺劉姥姥的舞姿道:「當日聖樂一奏,百獸率舞。如今才一牛耳。」,逗得滿園子姐妹開懷大笑。

在貴族小姐們的眼裡,劉姥姥這種手舞足蹈的行為的確有失檢點,但誰又敢否認,劉姥姥不是童心猶在呢?他的這種「質」與眾小姐們的「文」形成了鮮明對照。所以,不管是劉姥姥,還是林黛玉們,都未曾做到「文質彬彬」,所以,孔子曾秉承《禮記》「禮樂皆得,謂之有德」的思想大力推行禮樂教學。

他在課堂上啟發學生,不管出身貧賤還是高貴,都應循禮而為,也曾告訴學生,聽「韶樂」,能三月不知肉味。而遺憾的是,當今雖也大力弘揚孔子思想,卻對他教育的精髓渾然不覺。學習聲樂和器樂的學生雖然愈來愈多,遍地皆是,更多卻是出於考級增強個人榮譽光環和考試加分的世俗功利目的。

樂教,在絕大多數的音樂學習者那裡淪為了「術」,讓人扼腕長嘆的同時也暴露了現代音樂教育的重重弊端。類似地,美術教育、書法教育、文學教育、語言教育,這些純粹關乎生命美學的科目也遭遇了同樣的厄運。

有一位大醫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時下的中國人不再適宜循循善誘式的教育了,只有當頭棒喝,才能讓昏昏欲睡的中國醫學現狀幡然醒悟。」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教育人,我無比贊同,所以在這篇文章中,我寧願頂著所有的言論衝擊,不求羞煞了同行,氣惱了家長,憤起了學生,只求還原教育的真面目。

教育是什麼?理想一點的說法就是「培養一個大寫的人,一個舒展的人」,或則如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所說那樣「Education is a tree shaking a tree, a cloud to promote a cloud, a soul awaken another soul」,教育就是「教育就是一棵樹搖動一棵樹,一朵雲推動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實際一點的話,教育就是實現階層流動、實現社會階級結構的再造的美好願望。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越處於社會底層尚存一線希望的人,總是在他孩子面前一遍遍重複「頭懸樑,錐刺股」亦或是「囊螢映雪」的勵志典範,因為他們堅信「知識改變命運」(或許這裡的「命運」被更多的人解讀為「從一個窮人變成成功人士」)

在我看來,教育是讓人明於道,擁有一顆不隨風搖擺的心。而接受教育是一個自願的行為,一切強加式的教育都是遠離教育的初衷,就如儒家所言的「強仁」。因此,作為教育家的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對普天下恨鐵不成鋼或打或罵的家長們再適用不過了。

當今教育最普遍的一個問題,就是強加式教育。教師不考慮學生的承受能力,動輒罰抄百十遍,家長忽略了孩子的內心訴求,動輒就報無數不管適合與否的興趣班。他們還強詞奪理,說「一個沒有教育的國家是沒有前途的,一個不學習的孩子是沒有未來的,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這句話看似很勵志很有道理,卻為強加式的教育找到了一個美好的借口。於是,自詡懂事的孩子絕不說不,心裡卻在滴血,任憑壓力在內里鬱積,直到有一天,像那些最終覺得人生無望的自殺少年一樣選擇放手。

那些苟活著倖存下來的,他的鬱氣被父母的一頓豐盛的西餐暫時化解,我們卻很難從他黯淡無神的一雙眼睛裡看到真正的快樂。有人甚至編出了這樣一個段子:

不談學習時,母慈子孝,連摟帶抱;一談學習時,雞飛狗跳,烏嗷喊叫,讓路人恥笑,讓老人血壓升高,讓鄰居不能睡覺!

並且美其名曰:獻給所有盡職盡責的精神分裂症的家長們。精神分裂也許不至於,精神衰弱,倒是真的。在工作上本來已經身心俱疲的家長們看到這句話,就彷彿找到了等候多年的知心朋友,立即將它轉遍朋友圈,聊以自嘲。

自我解嘲的能力,被這個時代的人發揮到了極致。而解嘲歸解嘲,之後還是照樣雞飛狗跳。家長們被孩子的學習折磨的慘狀,在任意一個學校門口都可以看得到。不須你觀察得足夠仔細,就可以看到家長的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累」字。

他們也和孩子一樣,是轉動太快的機器,為孩子操碎了心,愛之太甚,憂之太勤。他們的孩子,本應是杜甫筆下「一日上樹能千回」猴子一樣的孩童,卻像一個縮小版的「郭橐駝」。柳宗元在《種樹郭橐駝傳》中塑造了一個名叫「郭橐駝」的人,他以種樹為業,種的樹享譽家鄉內外。別人問他種得好的原因,他說:

要種好一顆健康的樹,只須讓它的根系舒展,培土均勻,就不用再憂慮它了。這樣,樹木的天性才得以保全,習性才得以實現。我沒有什麼高明的種樹方法,卻知道不妨礙它生長的道理。那些「拔樹助長」的,只不過是抑制它的生長罷了。那些過於吝惜樹木的人,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

好一句「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這說的不正是教育之道嗎?我曾遇到的家長中,一旦發現了孩子的文學才能,便恨不得讓他讀盡世間所有的書。正常的孩子,即便有些天賦,也被這種極端的教育行為嚇得不敢再接近書了。可笑的是,這樣急功近利的家長,如今比比皆是,堪稱是「扼殺天賦的劊子手」。

人類的本性中,有無數種惡的特質,比如愚昧、無知、強暴、猜疑、詭詐、殘忍。為人父母雖是偉大的事,卻並不意味著他全然摒棄了這些本性,那麼,當他教育自己的孩子時,也在無形中暴露了自我的真面目。

教育是什麼?並不是誰說了算的,狹隘無知的我們也不必要研究教育是什麼。每一個孩子是一顆有著健康生命的樹,作為老師和父母的我們,只須作一場及時雨,在待機而發的春之夜,成為他們生命中的某一種能量。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文/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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