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的同性戀

文史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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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轉麗

（藕官和菂官）

【作者簡介】陳轉麗，筆名墨染古韻，陝西蒲城興鎮初級中學教師，70後，愛好旅遊、寫作。有長篇小說《一代紅顏》簽約榕樹下，小小說發表小小說網站。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林黛玉）

《紅樓夢》中的假鳳虛凰，指的是賈府戲班子十二個女伶中的藕官和菂官。既是兩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為何演繹出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戀情？

朝中的老王妃駕薨後，賈府解散了戲班，把那十二個女伶，遣回的遣回，沒有家的，留下來做丫鬟。藕官進了黛玉房裡，芳官進了寶玉房裡，蕊官進了了寶釵的房裡。

大觀園裡，大白天，寶玉發現一股火光從山石那邊發出，將雀兒驚飛了。又聽見有人喊，藕官，你要死！怎麼弄些紙錢來燒！回了奶奶們，仔細你的肉！寶玉走近，發現藕官滿面淚痕，蹲在那裡……惡婆子過來拉藕官，說奶奶氣得不得了……寶玉見狀，急中生智，說是藕官替林姑娘燒寫壞了的字紙。惡婆子哪裡肯信，伸手就從紙灰中揀那不曾化盡的遺紙，得意地說，還嘴硬，證據在這……說著便要拉藕官。寶玉再次生智道，自己昨夜做夢，夢見杏花神要一掛白錢，需得一個生人替燒了，自己的病才能好得快。所以，自己和林姑娘巴巴地央求了藕官……那惡婆子見寶玉如此說，趕緊陪笑臉……寶玉問藕官給誰燒錢，藕官感於寶玉的庇護之情，知道他是神仙一流的人品，便含淚說，她自己這事，除了寶姑娘房裡的蕊官，寶玉房裡的芳官，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她又哭著說，自己不便對寶玉講，讓他問自己房裡的丫鬟芳官去。

（寶釵與林黛玉）

寶玉心中納悶，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看四下無人，問芳官，藕官祭奠何人？芳官說是祭奠死了的菂官。寶玉說，這是兩個女孩的友誼，祭奠應當的。芳官笑道，哪裡是友誼，竟是她們瘋傻的念頭……

原來，藕官在戲文里扮演小生，是女扮男裝，當丈夫，菂官在戲文里扮演小旦，當妻子。她們扮作兩口兒，每日唱戲的時候，都裝著那麼親熱，一來二去，兩個人就裝糊塗了，倒像真的一樣兒。後來兩個竟是你疼我，我愛你，彼此兒愛護。菂官兒一死，藕官就哭的死去活來的，很久了，仍舊不忘，所以每節燒紙。菂官是怎麼死的，曹雪芹書中沒有寫，我們只有來推測。她們十二個女伶都是來自姑蘇城的貧苦家庭，被家人賣給賈府學唱戲，以備元春省親所需。每日里，起早貪黑苦練是少不了的，貪玩了挨師傅的訓罵是有的，挨打也是有的，菂官是身體負重不了，因病而亡，還是經歷了什麼，心理承受不了生命之重，自求身亡？細細想來，都是可能的，賈府里從來都不少病死的姑娘，自殺的姑娘。菂官死後，補了蕊官扮演小旦，藕官同樣假戲真做，也跟藕官發展出同性戀。同伴們問藕官：「為什麼得了新的就把舊的忘了?」藕官自有道理：「不是忘了。比如人家男人死了女人，也有再娶的，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就是有情分了。」這般的行為和論調在芳官看來，既有些「胡鬧」，又有些「傻想頭」，不過她還是同情她們的，不然也不會一聽寶玉問起，立刻「眼圈兒一紅，又嘆一口氣。」

（大觀園抄家時的探春）

藕官的「獃話」，獨合賈實玉的「獃性」，自然令他「又喜又悲，又稱奇道絕。」寶玉給讓藕官出主意，以後不要再隨便燒紙，只需備個香爐，未必是紙錢，就是一杯水，一朵花，一盤食物……所有眼前物，做祭奠品，只要一心虔誠，死者都能感應的。

曹雪芹寫藕官和葯官、蕊官的同性戀，用筆不多，卻令人印象深刻，女戲班子，無有男人，日日相伴，時時相對唱戲文，戲文里的情意太深，深到她們的骨髓，她們迷茫了，是入戲太深，還是戲裡唱著戲外情？特殊的環境，確實較有發展出同性戀的可能，何況梨香院十二女伶還有同病相憐的深厚情誼。她們自幼被賣入賈府習唱，宛如籠中之雀，王夫人明知「他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卻又拿她們當「狐狸精」看待，趙姨娘更視之為「娼婦粉頭之流」，說三等奴才也比她們高貴，進而借題發揮，出手毆打芳官，激起藕官、蕊官、葵官、葯官等人的共憤，誓死抵抗。這樣一群無靠無依的苦命女孩當中，在冰冷的世界裡，彼此溫暖，彼此依靠，滋生像藕官菂官、蕊官三人的同性戀曲，並無一絲齷齪，反倒值得同情。

王夫人終究容不了芳官，芳官為了避免被再賣的屈辱，和藕官、蕊官一起決心出家，或許，青燈古經相伴，她們的靈魂才能得以安寧，那，或許是她們心中最好的歸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