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QQ旋風：盤點當年的下載軟體

2017年8月3日，QQ旋風項目組在官網發布《QQ旋風下線公告》，宣布項目將於2017年9月6日停止運營……之後官網不再提供軟體下載，增值功能（如離線下載）也將停止服務。

雖然QQ旋風早已不是騰訊的重點業務，軟體本身也已經三年多沒更新了，但它遽然離去的消息還是在互聯網上引發了一陣討論和感懷的熱潮。要知道，「下載工具」本身的歷史，可以說正是互聯網逐漸普及、發展的寫照……

今天，筆者就帶大家一起來回顧一下我們記憶中那些那些「下載工具」們。它們有的曾是業內鼻祖，有的曾經是國人驕傲，有的爭議不斷，有的目前仍然在艱難前行……

下載工具的鼻祖：網路螞蟻

1998年，上海交大的研究生洪以容發現，從網上下載東西的程序「用著不大順手」。因為當時國內的網速特別慢，用戶通過網路下載資料，只有幾個位元組、幾個位元組的下載速率。於是洪以容想出了辦法——「多點續傳」。他認為，從網上下載文件，就好比卡車到倉庫提貨。如果把要下載的文件分成五段，同時和網站建立五個鏈接，不就等於五部卡車同時去提貨，速度不就大大加快了嗎？

基於「斷點續傳」、「文件分塊」的基本思路，洪開發出了「網路螞蟻」軟體——1998年6月，「網路螞蟻」第一個測試版本掛到了電腦之家的下載區，從此開啟了互聯網下載工具的新時代。

從今天的眼光來看，網路螞蟻的界面無疑是過時、醜陋的，但它的內部「技術核心」和一些細節功能至今依然十分先進。比如說，網路螞蟻支持剪貼板監視下載，鏈接地址拖動下載，自動取代瀏覽器下載等便捷操作；它甚至還有定時開啟下載、批量下載功能——至今有些下載工具都不具備這樣的特性。

有趣的是，「網路螞蟻」早期版本是全英文界面，所以很多人批評網路螞蟻的開發者是「假洋鬼子」。洪以容當時接受採訪時倒是很冷靜，他說：「英文界面和愛不愛國完全沒有關係，要是說我懶，這點我倒是承認的。我寫程序的時候採用的是單位元組的處理方式，要改成雙位元組的，需要對程序作很大的修改。我還有很多新的功能沒有做，所以一直懶得去做中文版。」

不過，網路螞蟻並不是一款商業軟體，它雖然內嵌有廣告，但從未向用戶收費，軟體開發和維護也全靠作者的個人熱情。所以，當原作者洪以容對項目逐漸失去興趣，「螞蟻」也就無法維繫。最終，網路螞蟻草草停止更新，官網也隨之關閉。但是，洪以容的「文件分塊，多點下載」的理念，直接引爆了後來的下載工具技術革命——之後所有的下載工具幾乎全部基於此原理誕生。

中國第一款世界級軟體：快車

FlashGet，中文名稱為快車，也叫網際快車，是多線程及續傳下載軟體，作者是加拿大華人侯延堂。候延堂曾在軟體公司從事軟體開發工作，1998年開始利用業餘時間開發了著名下載軟體FlashGet。

在下載技術方面，快車比網路螞蟻更加成熟先進，快車最多可把一個軟體分成10個部分同時下載，而且最多可以設定8個下載任務。通過多線程、斷點續傳、鏡像等技術最大限度地提高下載速度。此外，快車還支持鏡像功能，用戶可手動也可自動通過Ftp Search自動查找鏡像站點，並且可通過最快的站點下載。

得益於友好的界面、在當時來說已經很不錯的下載速度，可靠的斷點續傳能力，快車不僅在國內市場迅速站穩腳跟，甚至還發展到了世界市場：　網際快車(FlashGet)是第一款為世界219個國家的用戶提供服務的中國軟體。

2004年，趨勢媒體集團收購快車(FlashGet)客戶端軟體，網際快車信息技術有限公司隨之創建。但也許是創業成功來得太快——在之後的7年里，快車幾乎沒有進行大版本的更新，更有傳言稱開發者沉迷《魔獸世界》……

2006年7月19日，網際快車被北京智通無限科技（ZCOM）收購，之後的兩三年里快車一度重回高速發展軌道，在2008年、2009年先後放出了大版本2.0、3.0的更新。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快車母公司ZCOM運營出現問題，連帶快車本身接二連三捲入綁定非法下載網站、侵犯版權等多起訴訟。雪上加霜的是，此時以電驢、迅雷為代表的P2P下載新技術開始興起——快車陷入長期的沉寂。在2011年至2015年的長達五年時間裡，快車的版本號一直停留在3.7……

最終，在最終2016年4月18日快車被再次轉讓，這次的「接盤俠」叫做廈門星雲創盟投資。但迄今為止，我們仍未看到快車復甦的跡象。

電驢和電騾，你分得清么？

要解釋VeryCD、eD2k、eMule、easyMule和「電驢」之間的關係，我們首先要弄清一個技術概念，那就是P2P。

P2P，學名「點對點網路」——通俗地來說就是由用戶和用戶直接互聯組成的網路結構，在它們之間無需中心伺服器的存在。

前面我們講到的網路螞蟻、快車兩款下載工具，它們雖然擁有「多線程下載」特性，但其實是通過模擬出多個用戶，同時從源頭伺服器（或多個伺服器）下載分塊的文件，本質上來說就不是P2P軟體。這種「模擬多用戶下載」的壞處非常明顯——一旦源頭伺服器上的文件不存在或者禁止訪問，那麼即使動用再多的下載線程，結果也是無法下載的。

而P2P下載軟體就不一樣了：它可以完全不依賴原始伺服器，而是從其他下載了相同內容的用戶電腦上進行「分散式傳輸」——所以，即使是原始地址失效的內容也能下載成功。相信大家也看出來了，P2P軟體要想保證用戶體驗，首先必須要有一定的用戶基數——只有用的人多，「P2P網路」里的資源才能豐富，下載才能足夠快。

2000年9月6日，老外Jed McCaleb寫出了一款早期P2P下載（分享）軟體eDonkey2000——它具有P2P下載、自動校驗文件完整性等（相比於網路螞蟻等非P2P軟體）革命性的好處，因此用戶群體迅速擴張。

到了2005年，eDonkey2000的用戶群已經在全球形成了一張巨大的資源分散式存儲和P2P下載的「網路」，這個網路沒有領導人、沒有中央伺服器，而它的名字則來自於eDonkey2000軟體的縮寫——ed2k。

同年，eDonkey2000的母公司因為受到美國唱片業協會（RIAA）的訴訟，不得不停止研發這款軟體，但它們發展起來的ed2k協議和網路已經遍布全球——當時，沒了eDonkey2000，用戶還有大量的替代軟體可以連接ed2k網路，比如eMule、aMule、Shareaza、MLDonkey……

其中，發佈於2002年5月的eMule軟體因為其開源、免費、界面友好等多種優勢，在eDonkey2000停止服務之前就已經逐步取代了它的位置。在eMule的官方網站主頁上寫道：「eMule是完全免費的，它也決不包含廣告軟體、間諜和流氓軟體。我們之所以創造eMule是為了快樂和知識，而不是為了金錢。」由於eMule的開發者完全沒有從中漁利，它得以免受各種法律起訴，一直生存至今。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語義，eMule軟體使用的網路協議以及該協議的原創軟體「eDonkey2000」（或「eDonkey」，縮寫「eD2k」）名稱應該翻譯成「電驢」，而在eMule官方網站的簡體中文版首頁（於2006年翻譯完畢）寫明了「eMule」中文名稱為「電騾」。很顯然，「電騾」官方不願意讓自己的名頭蓋過原始的「電驢」——他們希望人們依然記得ed2k這個「開創者」的地位和功勞。卻不料，eMule這種主動放棄「電驢」名稱的行為，給後來的不懷好意者創造了空間。

「血統存疑」，爭議不斷的VeryCD

由於eMule是一款開源軟體，它允許任何人編譯、發布它的Mod（修改）版本——前提是不得用於商業性質，且Mod版本也必須開源。於是，就有了後來的VeryCD和它們的easyMule……

VeryCD網站於2003年由黃一孟、戴雲傑等人創立。最初的時候只是一個以音樂、影視分享為主的論壇，論壇內包括電影、音樂、遊戲、軟體在內的各類資源大多為用戶自行提供，然後通過ed2k鏈接進行分享——用戶可以使用eDonkey2000、eMule等網路客戶端下載這些文件。

2005年6月，VeryCD在上海徐家匯交大慧谷創業園成立上海維西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後更名上海隱志網路科技有限公司，開始進行商業運營。

怎麼商業運營呢？這就很搞笑了——首先，VeryCD開發了一款叫做easyMule的軟體，該軟體一開始承認是eMule的Mod版，是一款開源軟體，但從第二個更新版本開始，easyMule宣稱已經不再基於eMule，而是「自主研發的」，因此拒絕開源代碼了。

於此同時，easyMule刪減了從eD2k伺服器和Kad網路搜索的功能，僅能搜索VeryCD網站上索引的資源的鏈接——也就是說，VeryCD靠著之前經營eMule論壇積攢的資源和人氣，自建了一個不開放的p2p網路！

同時，VeryCD還註冊了emule.org.cn的域名——其標題、文字內容等都有自稱eMule官方網站的嫌疑。而在曾經的VeryCD網站上也有多處將帶「電驢」、「eMule」、「eMule官方網站」、「電驢（eMule）軟體」字眼的鏈接指向easyMule官方網站（easymule.com）的行為，資源下載頁標題也直接稱其為「VeryCD電驢下載」。從2011年開始，VeryCD更是直接將網站服務更名為「電驢大全」——說得不好聽一點，VeryCD是做出了一個其實和「電驢」並不兼容的盜版軟體和盜版網路，然後依靠其中的盜版內容傳播盈利……

當然，這種盜版了他人的技術、用於專門傳播盜版還從中盈利的行為，招致了大量的版權訴訟:在2009年、2010連續兩年的國際知識產權聯盟撰寫的"特別301報告"中關於中國大陸的部分就特別點名批評了VeryCD等網站的侵權行為。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下，自2010年開始，VeryCD轉行做起了網頁遊戲，而且還收入頗豐。2011年底公司月收入過億元，月利潤四五千萬元，其90%以上收入來自網頁遊戲，公司對自己的估價高達30億元……

迅雷：它依然存在，但卻已然不同

最後——自然要談到目前仍然在堅持的「迅雷」了。迅雷於2002年底由鄒勝龍及程浩創建於美國矽谷。2003年1月底，創辦者在中國成立深圳市三代科技開發有限公司。並於2005年5月更名為深圳市迅雷網路技術有限公司。

在技術層面上，迅雷和一般的P2P軟體又有不同，它可以視為目前所有下載技術的集大成者：迅雷既「兼容」BT、ed2k等P2P專用網路，又能像快車、螞蟻那樣直接從源伺服器進行多線程下載，還有自己的迅雷P2P用戶網路。

不過，迅雷厲害的地方在於它有特別的「內容來源伺服器」——對於某一個文件，迅雷通過其他用戶下載時獲取的數據，或者搜索引擎蜘蛛等方式，搜集到不同的超文本傳輸協議、文件傳輸協議及點對點技術協議數據，保存在伺服器端。在用戶請求下載這個文件時，以類似Magnet鏈接的形式，從伺服器直接獲知多個協議的來源，有時也包括自己的迅雷客戶端來源，從而提高下載速度。這種在伺服器上預先保存了P2P文件位置信息的技術，迅雷稱之為P2SP。

由於迅雷的「P2SP」需要搜集文件來源信息，用戶使用迅雷打開一個下載地址時，迅雷會將該來源上傳給迅雷伺服器並儲存，將目標文件數據發送至迅雷伺服器進行比對檢索，並在短時間內返回大量擁有該文件的目標來源。這些目標來源可能是存有該文件的傳統HTTP/FTP伺服器或普通電腦。隨後，迅雷創建大量連接，從這些目標來源上下載目標文件。這會對一些與此次下載無關，卻擁有同樣文件的伺服器或普通電腦產生不必要的流量，將URL來源儲存於迅雷伺服器上也可能侵犯了原文件所在伺服器或普通電腦的隱私，甚至導致有用戶暴露了不想公開的伺服器。對於迅雷的這種行為，業界稱之為「盜鏈」——同時，因為迅雷使用了BT、ed2k等傳統P2P網路的資源，卻不對這些網路開放上傳帶寬，因而有著「吸血」的罵名。

當然——不可否認，在下載速度、下載成功率、資源豐富程度上，迅雷都遠遠領先於之前所有的下載工具。但它同樣也面臨著比其他幾家都要更嚴重的版權糾紛、監管風險……因此，為了拓寬商業化道路，迅雷先後推出過迅雷影音、迅雷路由器、迅雷頁游……甚至還有涉足互聯網金融、小視頻直播、寬頻提速服務…………在最新版本的迅雷9上，甚至直接集成了一個無法關閉的瀏覽器頁面。

總結：下載工具的消亡未必是壞事

截止到目前為止，國內網民們常用的下載工具軟體就只剩下迅雷一根「獨苗」了。不過，我們大可不必為此悲傷——仔細想想，下載工具原本是為了解決早期互聯網網速太低、頻繁斷線而誕生的。之後，它又成為了互聯網資源分享的最大平台。

然而，隨著固網寬頻的「提速降費」，家用固定網路的帶寬已然步入千兆時代，下載一部影片或大型軟體通常只要數秒到數分鐘，早已不存在低速、斷線之虞。而國際社會對於盜版、侵權行為日益嚴重的應對措施也使得靠盜版內容繁榮昌盛的P2P、P2SP網路如今日漸凋敝……

當然，最重要的是，當我們拿著手機、平板、享受著高速、低價的移動流量帶來的在線直播、手游、乃至於AR、VR體驗觸手可及的時候——誰還會想要回到「先下載，後看片」的時代呢？

下載工具確實曾經給我們的互聯網生活增添了諸多樂趣，但是現在也到了該它們「退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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