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林：這麼誇孩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天下 08-07

文 |王雁林

▍一

在大多數時候，家長對於孩子的誇獎很頻繁但卻十分沒有營養——你真棒；你太厲害了；你好勇敢；你真牛……

乍一看，這些誇獎都沒有什麼問題，但仔細想一想，卻發現這些褒獎有多空洞和蒼白——「棒」、「厲害」、「勇敢」……如此籠統而模糊的詞在成人世界當中一般只是寒暄與客套，完全達不到讚美和鼓舞的作用，更何況是個孩子？

也許當孩子最開始聽到這些讚美，並再加上大人的表情，他們能大約能猜出哪些言行是好的，但久而久之，本身詞語的鼓舞效能下降，再加上大人因為重複而表現出來的敷衍，這些讚美也就變成了垃圾食品——好看、好吃、但沒有營養甚至有害身體。

▍二

有回帶孩子去美術班，老師布置完作業，孩子們開始「闖作」，然後教室里就此起彼伏「你真棒」、「你太棒了」、「真的好棒」……各位媽媽奶聲奶氣的這麼喊，我身在其中不禁臉紅尷尬了起來。而作為一貫特立獨行的我，不喜歡這麼俗套和爛大街的誇讚，於是對孩子說：「你用的顏色真特別」。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孩子聽完這話，就更加起勁的用各種顏料往她的紙上圖，雖然最後的作品和老師的那個相去甚遠，但誰在乎呢？至少她上了一節格外爽的課。

從這次之後，我就發現，當我們將誇獎說得更加具體時，孩子就會把我們具體的這部分做得特別好。比如我想她更多運動時就會說「你跑起來真颯」；比如我想她多看書是會說「你讀書的樣子特別像媽媽」……

▍三

即使在我們自己身上，原理也是一樣的。

有回和一個朋友喝茶聊天，我說：你是個特別好的人。

本來只是話趕話說到這，於是有了這麼一句，結果這個朋友忽然反問：怎麼好呢？

值得慶幸的是，我真的不是個忽悠的人，夸人還基本發自真心。於是說：你待人真誠。朋友找你幫忙，你能幫的就說能幫，幫不了的就說幫不了，或者說能幫到什麼程度，不忽悠，不敷衍，所以大家都願意和你交朋友。

這個朋友點點頭，到下午我們分開了很長時候後他發了條微信給我：只有真的朋友才說得出那些話。

你看，只有具體的表揚才能打動人，大人如此，孩子更加。

▍四

在有的時候，家長對於孩子的誇獎很頻繁但卻是有毒的——你真聰明；你真強壯；你眼睛真好……

記得很早以前給人當家教，當時有個媽媽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孩每周來上課。女孩特別聰明而且漂亮，但每次我誇孩子聰明的時候，她媽媽總會補充說一句：我們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漂亮的，但我們最認真……

那時我也大概知道這個媽媽的良苦用心，大抵就是不想讓孩子得意於自己的聰明，而偷懶耍滑。

▍五

剛有孩子的時候，對於如何誇讚一個孩子我是不太在意的，直到有一天發現孩子自己說：「我最聰明了」、「我眼睛最尖了」的時候，覺得那些誇獎是有問題的。

對於孩子來說，所有遺傳的天賦都不應該成為被誇讚和表揚的項目，比如智商，比如長相，比如運動能力，比如身高……難道不覺得孩子擁有的這些，都更應該誇獎生出他們的父母嗎？真應該給這樣的父母送上一個金匾——優質基因！

自從發現孩子的「自鳴得意」之後，就特別在意平時對他的表揚和鼓勵，特意交代阿姨不要再誇她聰明了。

有天，孩子自己在家裡玩手工玩具，其中要用到雙面膠，當時家裡人都在忙，她自己找了一圈沒找到，就默默地自己繼續玩，等我再去看她時，她自己用小貼紙捲成筒當雙面膠用，阿姨特別驚喜，「哎呀……你真聰……」

我立刻打斷阿姨，接著說：你真有辦法，太會動腦子了。

孩子喜歡看蝸牛，原來她指出哪有蝸牛時，一般都會誇她：你眼睛最尖了……但現在，我就會跟她說：你觀察力真細緻，躲在樹葉後頭的蝸牛都能看到。

現在，孩子只有想了辦法才有誇獎，無路如何比「自我感覺」良好就有誇獎要好。

其實，對於天賦的誇獎是最沒有用的誇獎，因為這是天賦，與生俱來，誇不誇孩子都具備，反而誇得多了之後，孩子會產生一個錯覺，我的優秀源自聰明等等天賦，反而忽略了方法和態度。就像我之前家教帶的孩子，她的媽媽一直在和她強調的不是天賦，而是「認真」是態度。

▍六

我就是從小就被老師誇聰明的那類小孩。開始是老跟我媽那說，你這個兒子特別聰明。然後我也就覺得自己聰明了，等到中學了，話就變成了：你孩子很聰明，就是沒用在學習上。於是我就更加肯定自己聰明，並愈加不認真學習——反正聰明，稍微用功就行。到最後上班了，還有老總說：你很聰明……這時聽到這個評價時，就不那麼愉快了，因為一般單位老闆說你聰明的意思就是——本來工作可以做得更好，可你並沒有做到。

老婆對我的評價就是：你就是看上去聰明，其實笨得要死。人家真聰明的人，哪會像你這樣天天證明自己聰明？

這不算什麼慘痛經歷，但確實是值得思考的成長——被反覆誇獎聰明的人，就會不斷證明自己聰明，但其實都是小聰明。

絕大多數孩子終究還是凡人，所謂的天賦並沒有到天才的地步，僅僅是是在父母眼中一廂情願的天賦異稟罷了。但如果一個孩子天天沉浸在自己「天才」的假象中時，就很危險了。這種危險並不是什麼生死存亡，而是在漫長的生活當中接受並原諒自己的平庸，這是一個漫長且艱苦的自我認知過程。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