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砂、聽海、江南，他一輩子寫的歌都是給她的情書

作者 徐白鹿

他與她，林秋離與熊美玲

30多年了，林秋離寫詞，熊美玲作曲。這對天賦型的夫妻合力創作了無數精品，成全了不少歌手的明星夢。張清芳《我還年輕》、邰正宵《找一個字代替》、黃瑩瑩《哭砂》、蔡琴《心太急》、劉德華《謝謝你的愛》、南方二重唱《我從南方來》、孟庭葦《手語》……都出自他們之手。林秋離還寫過《聽海》、《剪愛》、《江南》、《天黑》等經典作品，他曾是海蝶的董事長，林俊傑、阿杜的恩師。

他們在一起，用音樂表述對彼此的情，感情又賜予取之不盡的靈感。"你的名字在左，我的名字在右"，我們有幸，在他們獨特的浪漫里，聆聽到深情、溫婉的音樂，並從中聽說他們的愛情。

二十年前開始寫歌

其實是為了向心上人表白

那年，林秋離26歲，離家來到台北打拚。經常和朋友喝酒到大半夜，喝醉了有時候就睡在路邊。有一次睡在車底下，差點被車軋死。

熊美玲，因給陳淑樺寫過一首《擁抱我》已小有名氣。不久前，長達6年的情感破裂，正處在分手的陰霾之中，等待手續辦妥移民美國。

創作圈裡，一群喜歡音樂的朋友，常聚在一起談音樂、談生活。其中便有他們。這期間有一段故事，後來常被圈內人提起。

他們第三次見面時。林秋離單獨送熊美玲回家，一路上聊了許多，一直到了熊美玲的住處，兩人還意猶未盡，又來到熊美玲居住的小閣樓上繼續聊，聊了許多對音樂，對人生的看法。熊美玲漸漸感覺到，這個男生的很多看法和自己很接近，就這樣，兩個人一直聊到天亮。熊美玲獨自去睡了，而林秋離就在客廳里休息。第二天熊美玲醒來的時候，林秋離已經離開，只留下了一封信與一首歌詞。

信里，林秋離說：我昨晚只淺睡了一會，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看著你的房間、看著透過你書桌前的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把整個屋子照得朦朦朧朧地，忽然我有一種想被收留的幸福感。

歌詞是《海鷗的天空》。林秋離一個人坐在美玲家客廳里，想著自己這一年多來的生活，想著自己的未來，想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寫下它。這首歌曲後來成為兩人合作以來，唯一一首先有歌詞後有曲的歌曲。

「我當時就是一隻流浪的海鷗，然後想尋求一片陸地降落，因為已經飛得很累了。那也許熊美玲就是那塊可以讓我降落的陸地，後來也果然是降落了，要不然現在還在飛。」

那時她唯一會的就是作曲，

而我唯一會的就是花各種心思哄她開心

「每次我跟人說我三天就追上熊美玲，她就跟我急！我很無辜，因為那時候我們兩個都很寂寞，剛好我又很會說笑話，而且當我看到她竟然住在那種地方（師大圍牆邊老公寓的樓頂），我就拍胸口說：『從今天開始我養你！』於是我們就在一起了。」

他問過她為什麼住這裡，她說：「因為這裡可以看星星！」於是他們每天晚上看星星。

然而正當熱戀中，她拿到了美國綠卡，她的父母在那邊為她找了一個男朋友。她是非去不可了。

為了留住她，他在好朋友梁宏志的啟發下，開始了自己的歌詞創作。《一生情一生還》從他的筆下淌出，是他對於這場愛情的許諾，也是他事業的開端：

一生情一生還

將此生都為你

看歲月把我相思訴盡

一生情一生還

不久後，這首歌經由范怡文演唱，紅了。林秋離的熊美玲，去美國了。

熊美玲離開後，林秋離一直守在他們的樓頂，每天給她寫信。在異國的熊美玲本來就對移民做「二等公民」反感，而且她也經常會想念起那個「很會說故事的男生-林秋離」，好在姐姐非常支持她追求音樂和愛情。

一天，樓頂的林秋離接到了一通電話「我快到家了，你在嗎？」。

你敲敲敲痛了我的心

重新在一起後，他們搭檔，一起工作，音樂事業起步。曾經有一段時間，國語流行榜上前三名的歌曲都是他們的作品。第一名：張清芳的《我還年輕》，第二名：范怡文的《一生情一生還》，第三名：林慧萍的《無情弦》。

即便事業順利，有愛人相伴。很長一段時間內，熊美玲還是不敢相信愛情，她的一半靈魂已死於上一次愛情。她常常把自己反鎖在屋內，誰也不見，特別是林秋離，見他便會想起以前的那個他。她心痛，指責自己對林秋離的不公，想愛又害怕受傷害。每當這個時候，林秋離都會在外面拚命敲門，一遍遍叫著熊美玲的名字。越叫他走，他越是不走，擔心她做傻事。

你敲敲敲痛了我的心

不管我怎麼傷心

你可曾聽見我聲聲哭泣

我瞧瞧瞧透了你的心

你才是真的無情 竟傷害我這最愛你的心

竟傷害我這最愛你的心

林秋離的堅定，終究驅散了熊美玲極端的落寞，解開了她心中的鎖。1989年，熊美玲發行首張個人專輯《心變》，主打歌名為《你敲敲敲痛了我的心》。這首歌背後，熊美玲在愛情中被絕望、迷茫拉扯的痛，和重獲自信、接納林秋離的糾結過程，想必也只有當事人才能說得清了。

絕不能讓他們見面，

結婚了再答應幫他寫歌吧請點擊此處輸入圖片描述

林秋離和熊美玲訂婚後不久，陳復明曾帶尚還青澀的劉德華來見林秋離，希望林秋離夫婦幫忙寫歌。交談了幾句後，林秋離趕緊逃離現場。「哪裡來這麼帥的男人！」他隱約覺得劉德華是「禍害」。得趕緊回家守住未婚妻熊美玲。「絕不能讓他們見面，結婚了再答應幫他寫歌吧。」

一些年以後，華仔果然「禍害」了很多懷春少女。但華仔一向潔身自好，他給她們幻想，從不打破她們的美夢。這讓林秋離佩服不已，熊美玲也很是欣賞。

後來，周治平擔任華仔專輯的製作人，邀請林秋離夫婦幫華仔寫歌。因為「嫉妒」，林秋離一直拖延寫歌計劃。周治平來電說要來取歌時。熊美玲正在拖地板，林秋離一掛電話，說「趕緊的，劉德華的歌趕緊寫！」熊美玲拖把一扔，衝進工作室抱起吉他唰唰唰，然後啦啦啦，衝出來把卡帶丟給他。他衝進他的工作室抓起筆唰唰唰，然後哇哇哇，在一起衝進她的工作室聽她哇啦啦哇啦啦。

這首林秋離為防「愛情禍害」遲到的歌，成了劉德華專輯的主打歌。

我和太太一合作

基本上就天下無敵

林秋離很享受和熊美玲的配合。他們不像圈裡的其他夫妻檔創作人（例張宇、十一郎夫婦，譚健常、小軒夫婦），多由老公寫曲、演唱，老婆填詞。林秋離不會樂器，熊美玲又抵死不教，怕他搶了她的生意。熊美玲喜歡先寫曲，因為可以不受約束地抓取靈感。他們的工作流程總是先有曲再有詞。

通常，熊美玲的曲子一出來，不用任何提示，林秋離就可以聽出她曲子里要講的東西。而林秋離想通過歌詞表達的畫面，熊美玲也總能準確體會到。

「我和太太熊美玲兩人一合作基本上就天下無敵，我講的不是說我們的東西有多好，其實我想要強調的是，一個作曲家跟一個填詞人之間的水乳交融，那種默契。」

林秋離喜歡古詩詞，古代詞人中，偏愛李清照。他說，「熊美玲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李清照」。她寫《哭砂》只是在炒完一個菜的功夫，飯勺一丟，就唰唰寫出來了。也正是這首歌，將90年代處於事業低谷的夫妻倆救起，推向了又一個高峰。

她身上又有江南女子的溫柔。你知道她在生氣，知道她在不舒服，可是她還是讓你感受到她的溫柔。她是他寫《江南》時，最好的「江南」女子原型。

我寫的每首歌詞都是我寫給她的情書

而且我們還可以拿出去賣錢

台灣業內評說他們的愛情：「熊美玲就宛如瓊瑤筆下的女主角：細膩，敏感，飄飄然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而林秋離則像一位只有在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痴情男子，在仙女最危難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

「當然也會有爭執，但我們都小心翼翼地避免重創對方，即便是一點點傷害，彼此的心都會很痛！」娶了個像瓊瑤作品下的女主角一樣的老婆，「各種悲劇因素統統齊備，但我們又過得很快樂。我倆之間很少有衝突，萬一有，我先低頭——這就是這麼多年來和諧相處的秘訣！我們很好講話，難以拒絕別人，一般是回家後彼此幫對方擦上平復心靈受傷的葯，然後寫歌。」

林秋離的微博里，經常可以看到他分享的與老婆的日常：

她可以不管我看美妹，她也可以不管我跟美妹私信，她甚至可以不管我約美妹吃飯！就在我以為我可以為所欲為了以後，她說：「寫歌？……看老娘高不高興！」

昨天吃飯時，聊到一首我們的歌＂情生意動＂，裡頭有一段詞：「醉了把你手緊握，帶你看山看河，看我情上心頭！」突然一陣暈眩，這情境……簡直就是神鵰俠侶！飯後回酒店時，把這些心底事跟老婆說了，她瞪了我半響……你以前比較像楊過，現在嘛，像那隻雕，而且是老雕！

他們像普通老夫妻一樣相互調侃。30年，愛情的糖熬成了白米粥，卻依然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相互談情。林秋離卻說「我跟熊美玲什麼都談就是不談戀愛，因為我們不需要談。我寫的每首歌詞都是我寫給她的情書，而且我們還可以拿出去賣錢。」

處於各愛情階段的聽者，搜索出他們的「情書」，慰藉自己的愛情，然後準備好情話，繼續等或繼續愛。

而林秋離與熊美玲，他們的情書寫也寫不完，因為愛情的靈感永遠不會枯竭。他寫詞，她作曲，詞與曲是率直的告白，他們喜歡用的你知我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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