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賽馬》的喜愛，肯定是它最不「二胡」的地方

若問你心中有代表性的二胡曲目是什麼？我想大多數人想到的，都會是《二泉映月》和《賽馬》兩首。若讓你哼出一段二胡曲子的旋律，旋律明朗上口的《賽馬》大概就要佔上風了。如今秋日乍到，不想說《二泉》，只說《賽馬》，因為這首二胡曲中代表作，引人喜愛的，反而是它「最不二胡」的地方。

初秋塞上草猶肥，正是賽馬好時節。8月盛夏，在綠草如茵的大草原上，蒙古族盛大的那達慕大會正如火如荼地開展，賽馬則是這個「馬背民族」的重頭戲。如果無緣前去一觀，那就打開音響聽聽《賽馬》吧。群馬嘶鳴中，音樂逐漸展開，清脆的跳弓從遠到近地傳來，一場生動熱烈的賽馬場面在眼前鋪開，磅礴的氣勢和奔放的旋律，會讓你覺得置身於草原之上。

《賽馬》最讓人稱道的，是它速度減慢的華彩樂段，那也是它旋律性最強的地方。可那一樂段，偏偏是二胡模仿馬頭琴的演奏手法，演繹出的「獨白」式音樂。若說《賽馬》開頭的旋律有些急促，這一段音調走高，節奏卻舒緩了一些，能聽出內蒙「長調」和馬頭琴的表演風格特徵，把牧民在遼闊草原上的歡快之情表現了出來。

二胡模仿馬頭琴風格的技巧，叫做顫指音，也被稱為「打音」，是左手的演奏技巧。演奏一個音時，手指要連續快速地擊打它上方的二度音或三度音，和吹奏笛簫時用手輕打音孔、加花的效果相似，起到的都是裝飾的作用。只是在內蒙草原風格的樂曲中，這個技巧常常使用。

除了這段激動人心的華彩樂段，《賽馬》中還有一段撥弦深入人心。撥弦聲響起，如同馬蹄聲響，在力度與音高的變化中，遠近各不相同，群馬就這樣跑將起來。這樣新穎的演奏技法，在二胡的演奏史上也不多見，可謂別開生面。因為二胡本來是拉弦樂器，講究的是聲音的線條屬性。可在這裡，演奏家卻用手指撥弦發聲，線性的聲音被打散，散落成個個圓點。

其實現在說這些話，顯得未免有些外行，因為由於《賽馬》的影響力，這些特色早已融入進二胡的生命。現在，人們想起二胡就會《賽馬》，想起《賽馬》，並不會覺得它是在模仿別的什麼樂器。甚至有很多人乾脆以為，《賽馬》就來自民間小調，流傳演變已久。可它偏偏是一首現代二胡作品，由20世紀二胡名家黃海懷在1959年創作，併入選1964年第四屆「上海之春」二胡獨奏比賽中的新作品。

在此之前，人們對二胡的印象大多都是蕭條哀傷的，而且透著些市井的氣息。我絕沒有貶損的意思，但這種感覺甚是微妙：同樣是哀傷，簫聲可以稱哀婉，要把「婉」用在二胡上，就不太合適；同樣是悲情，琵琶與古箏也可以排山倒海、氣勢恢宏，可二胡的悲，一般卻接不上這個「壯」字。

想想《笑傲江湖》里的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因胡琴是他最愛的樂器，江湖人稱「瀟湘夜雨」。可他的琴聲也是凄怨得不忍卒「聽」，連《鳳求凰》這種「君子好逑」的曲子，在他手下也洗不脫悲愴的韻味。莫大本人的樣貌和神態如何呢？身材瘦長，臉色枯槁，絕非俊朗，甚至有人說，他瘦得像個癆病鬼。這種感覺，即便是《書劍恩仇錄》中「金笛秀才」余魚同最潦倒的時候，恐怕也比不上莫大之萬一。

可是，你再倒回來聽《賽馬》，可曾感受得到一絲一毫的凄苦悲傷？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這首不長的曲子把奔放、粗獷、歡騰表現得淋漓盡致，也飽含著蒙古族漢子的陽剛氣度。誠然，黃海懷先生確實引用了蒙古族民歌的旋律，又將它們進行變奏處理。但剛剛創作幾十年，流傳全國後就幾乎讓人忘了最初借鑒的來源，不得不說是不同藝術間，相互借鑒的最上乘造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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