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能看得進書了」

這一年時間裡，小W除了把俄語學好，還要在課餘時間補習大學荒廢的高數、物理課程，用他的話來說，「我幾乎回到了高三。」

文｜吳俊宇

剛剛通過預科考試，被莫斯科大學計算機系錄取的小W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他和記者邊打王者榮耀，邊聊起了他這一年在俄羅斯的故事。

對小W來說，畢業後這一年最大的變化就是——他能看得進書了。

畢竟在莫斯科這個高緯度地區，腦子更容易冷靜下來，「你想像你在零下30度的冬夜窩在有暖氣的房間里看數學分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嗎？」

很難想像，這個莫斯科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會給出這樣的回答。這個回答讓記者不禁發笑。

「別笑，說的是實話。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什麼都行，根本無心學習。」小W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至今還覺得太過浮誇。

讓這個不安分的「浪子」靜下心來讀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大學裡，小W是學生會主席，頻繁出席大大小小的各類活動，在學弟學妹面前高談闊論；他還利用假期參加埃塞克海外志願者項目，一人在俄羅斯遠東支教，教西伯利亞的中學生學英語。他能夠憑一己之力為學校活動拉下數萬元的贊助，也能帶領團隊在學校調研水果攤缺斤少兩的現象，並受到社會媒體的關注。

插畫_迢迢

大學時期，小W對自己的能力無比自信，除了干這些「正事」外，這個高高帥帥長著大長腿的男生平日最愛穿著一身休閑白西服四處撩妹，找人「暢談人生理想」。除此之外，就是光著膀子縮在寢室，和隊友們一起打Dota。

在學校里，他是個風雲人物。這樣的生活無憂無慮，他甚至自我感覺良好。

遺憾的是，物理學專業的他是個學渣。幾乎沒人知道，凌晨五點他光著膀子查期末考試分數看到兩門專業課掛科時，接連不斷地唉聲嘆氣。

然而一兩門掛科並不能澆滅他的優越感，優越感破滅卻來源於艱難的求職之路。

事情還要說到2015年的那個暑假，當時小W剛剛結束大三的學業，他非常順利地進入了一家世界500強的獵頭公司實習。憑藉優秀的溝通能力以及執行能力，他得到了上司的賞識。

為了實習，當時他在北京住著10人間的青年旅社，和一幫在他眼裡「草根氣質濃郁」的北漂族同住，他卻對室友們不屑一顧，甚至幾乎沒和他們說過一句話。

半年實習結束後，他自信滿滿，希望能夠憑藉豐富的社會實踐經歷敲進頂尖互聯網公司的大門。

2015年年底，小W參加了一家知名的互聯網企業的校招，當時他報名的項目是「產品實習生」。雖然身邊朋友一再勸他，你的專業背景和崗位太不匹配了。他卻還是自信滿滿。

不出所料，他沒能進入面試。雖然他也意識到了專業背景和崗位不匹配這一問題，但隨後因互聯網資本寒冬該企業校招停止的消息讓他也多了一絲安慰——他甚至把這次失敗歸咎於互聯網資本寒冬的影響，並沒有對自身進行太多反思。

一個月後，一家網約車公司招聘區域管培生。他對此報以了更高的熱情。當時他一度認為這份工作應該是「鐵板釘釘的」。

「上一家不要我，這家總不可能也不要我吧」，他甚至天真地設想，作為管培生的他跟隨時下這家熱門的公司打拚幾年後，成為中層管理獲得期權，隨著公司上市實現財富自由、走向人生巔峰。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想法，小W覺得自己「有些中二，不切實際」。事實上，這次應聘再一次落敗。

這時他才真的覺得有些慌了。此時已是2015年年底，三個月求職未果，看著身邊的同學一個個都已經找到了歸宿，自己卻虛耗了三個月的黃金求職季，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一份滿意的工作如此難找，而且儲蓄已經所剩無幾。

隨後小W離開北京，借著處理論文的名義回到學校，逃避現實。為了安慰自己，他在當地暫時找了一份醫療公司銷售經理的工作。

這份工作並不能讓內心驕傲的他滿意。為了給自己緩衝的餘地，他吊著那家公司的人力資源說，處理完學校的事情就來上班。

事實上，他心裡清楚，他不甘心這樣將就自己。在學校里，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他繼續四處撩妹、找人聊天，足足過了兩個月渾渾噩噩的生活。在這段時間，他也不斷思考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當記者問及，是不是發現自己「缺乏一門無可替代的專業技能」時，他打斷記者說，「不是缺乏，而是根本沒有專業技能。」

看到曾經在高中時期與自己一起逃課去打Dota的兄弟從上海交大計算機系畢業後直接赴美到弗吉尼亞大學留學，在通往計算機大牛的路上一去不復返，而自己卻還在為到底該從事哪個行業而迷茫，小W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恰恰在這時，他發現了莫斯科大學的申請機會。於是小W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辭去了醫療公司的工作，選擇用三年時間重新塑造自己。

在莫斯科大學必須讀一年預科，在一年預科之後進行專業考試，如果考試合格才能進入自己心儀的專業。對小W來說，這樣的學業安排是很有壓力的，因為他無法確定究竟能否扭轉大學四年來的學習狀態。

插畫_迢迢

2016年8月26日，航班落地莫斯科的那一剎那，小W就感慨，沒想到會回到俄羅斯這片凍土。他甚至覺得「有些夢幻」。

只不過上次是教俄羅斯中學生說英語，他可以不懂裝懂，在課堂上給他們講The art of Leadership（領導的藝術）。而這次，是真刀真槍的國外學習，尤其是他想考入的計算機系素來以學風嚴謹和高水平著稱，對數學、物理等基礎課程要求極高，不僅僅要在一年預科中把俄語學好，還要在課餘時間補習大學荒廢的高數、物理課程。

這一年時間裡，小W幾乎心無旁騖，整日只顧著學習，用他的話來說，「我幾乎回到了高三。」

但足足荒廢四年後，重新回歸學習狀態顯然是有困難的。小W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坐在圖書館裡掏出《數據結構與演算法》的那個晚上，他坐立不安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他以為自己苦讀到了深夜，打開手機一看卻發現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隨之而來的則是昏昏欲睡的疲勞感。

即使沒心思看書也只能硬著頭皮看下去，久而久之便開始漸漸習慣苦讀的生活。在這一年時間裡，小W的個性也收斂了不少。

「上大學時所謂社會實踐的生活還是太浮躁了，看起來每天做了不少事情，表面上忙忙碌碌，實際上內心太過空虛，這種空虛反而會讓你投入到更多無意義的忙碌之中。」 小W說起這段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堅定，「還是要學習，學到專業技能才能提升自己。」

他一改過去四處撩妹的習慣，面對愛情甚至顯得有些畏首畏尾。今年4月，小W在圖書館認識了一位來自天津的中國留學生小H。兩人一度非常投機，互相表現過親近和好感，但他考慮到「根本沒時間戀愛」，還是和她保持了距離。

一段時間過後，這位小H告訴他「我戀愛了」。小W倍感失落，「心都在滴血」，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沒有能力去愛自己相愛的人」。

但小W認為這是年輕時必須付出的代價，「家裡條件一般，沒辦法讓我在國外廝混，戀愛消耗時間、金錢、成本。明年我就25歲了，快奔三了，我得好好提升自己。」

編輯｜林欣煮、奎因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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