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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毀掉60億,騙了整座城的28歲男人……

作者 | 燕秋

2001年12月的一天,張海在從廣州飛上海的飛機上翻閱報紙,突然看到健力寶股權即將轉讓的報道。

這一眼,吃下健力寶的想法在他腦海升騰,也註定了日後健力寶和創始人李經緯的悲劇……

正文

「用健力寶賺的錢買健力寶」

2002年1月14日,一手創辦健力寶的李經緯被緊急召到廣東三水縣政府。

他的屁股還沒落座,市長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這事已經定了,我們決定把健力寶賣給浙江國投。」

聽完這話的第10天,一手將健力寶打造成「民族品牌」的老者李經緯,急火攻心在家中突發腦溢血,一卧不起。

而三水市長口中的「浙江國投」,控制人就是剛滿28歲的張海

事後調查表明,這家所謂的「浙江國投」不過是其子公司下的一個莫名機構,早已是爛債一堆自身難保,更不可能拿出3.38億元買下健力寶75%的股份。

利用李經緯與地方政府之間的矛盾,張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愣是靠「忽悠」吞下當時地位堪比可口可樂的健力寶。

當張海拿到健力寶的資產調查表時,他仰天大笑:「3個億就是單買下一座健力寶大廈也值得呀!」更何況,三水政府允許他分三次付清這些錢,每次只需付1個多億。

張海找來一個叫祝維沙的落魄商人,又是坑蒙拐騙,他們質押一筆國債獲得了1億元的短期融資,而這筆錢僅能借一個月,一個月後就得還。

可張海完全不擔心,因為當時的健力寶雖銷量有所下跌,年銷售額仍有30億,這意味著每個月健力寶至少會有2個億的進賬。等這個月過了,張海拿這些錢去還不就行了!

就這樣,「用健力寶賺的錢買健力寶」,不可思議,張海成功了。

有特異功能的「藏密大師」

在張海一步步「毀掉」健力寶之前,他28年的人生,是充滿各種「神秘」乃至「神奇」色彩的。

1974年,張海出生於河南開封。家境尚可,父親是當地公務員,母為中學教師。

可惜,「書香門第」卻出了個「神棍」。

張海從小膽兒肥皮厚,「撒謊從來不臉紅」,讀到初中就受不了學校束縛輟學了。

父母不得不把他轉到一個收費的武術班。1988年,國內颳起「氣功熱」,海燈法師和超人張寶勝等「氣功大師」、特異功能人士招搖過市,全國氣功迷一度達到6000萬人。

14歲的張海,當時的「心智」已經異常成熟,他很合時宜地「發現」了自己也有「特異功能」。

據傳,張海將一片樹葉含於嘴中,變小後吐出,而輪廓不變。還能用意念讓鐘錶和手錶的指針倒著走。

他還自稱是一名藏密大師,曾拜在密宗夏瓊寺夏日東活佛的座下,後入西藏受到紅、白、花教上師們的 衣缽真傳。

他說自己修鍊的「拙火功」,能在寒冬中脫掉上衣,把經過五六層冷水浸泡的棉布裹在他身上,然後用自己身體散發的巨大熱量迅速把棉布烘乾。

據說這些「特異功能」可給人治病、戒毒,甚至是治療艾滋。1992年開始,靠傳授「密法」招攬學徒,18歲的張海已經收入頗豐。

在此過程中,他結識了時任河南省社科院哲學所辦公室主任的孫嶺,孫嶺是狂熱的藏密信徒。在孫的幫助下,初中都沒畢業的張海在該院設藏密瑜伽文化研究所,任所長,竟由此獲得了所謂的「官方身份」,聲名日隆。

根據記者調查和張海自己在一些錄像帶里透露的線索,他至少向30萬信徒收取了所謂「帶功報告費用」上千萬元。

別忘了,那時只是90年代初。

資本玩家:26歲關聯公司市值100億

不過,張海的野心可比忽悠信徒收些練功費要大。

1995年,撈夠本的張海舉家遷往廣州。

住豪宅開好車,結交南方豪強,開始了他從「藏密大師」到「資本玩家」的轉型。

趕上中國資本市場拉開大幕,張海既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草莽之徒,又是能說會道忽悠了成千上萬信徒的「大師」,自然在當時「講故事成風」的中國資本市場上如魚得水。

2000年4月,張海的名下一家名為「凱地」的公司借收購深圳東方時代投資有限公司之機,入主了由國內36所名校發起成立的上市公司「中國高科」。

當年5月,張海堂而皇之地上任中國高科董事長,成為「中國最年輕的上市公司董事長」。他曾得意地說,他的公司里其他董事可都是大學校長,還不都得聽他的。

此後,張海通過不斷買買買,像滾雪球一樣先後操盤方正科技、銀鴿投資、飛亞達、中科健、深大等上市公司。至於他哪來的那麼多錢,至今仍無真相公諸於世。

短短三兩年,他的 「凱地系」以資本鏈捆綁之關聯公司總市值超過100億元

這時,他也不過26歲。

「空手套白狼」,28歲接管民族品牌

那在資本市場玩得好好的張海,又是如何與健力寶產生交集的呢?

2001年12月的一天,張海從廣州飛到上海的飛機上,百無聊賴翻閱報紙,突然看到健力寶股權即將轉讓的報道。

這一眼,就註定了日後健力寶和李經緯的悲劇。

剛下飛機,張海馬上買了回程票,那時吃下健力寶的想法已經在他腦海升騰。

當張海出現在三水縣政府時,正值三水政府與李經緯團隊「賭氣」之際。

可以說,健力寶是在李經緯團隊努力下,才能於上世紀90年代穩坐中國民族飲料頭把交椅。但是,和當時眾多國企一樣,健力寶的身份是國有控股,最大的股東是三水縣政府。

1996年,想要讓健力寶更「國際化」的李經緯,在廣州建成了新的健力寶大廈。

這讓三水縣政府再次感到「不安」:健力寶這棵養活三水全城的「搖錢樹」要移到廣州去了?

一直以來,性格耿直的「強人」李經緯就一直讓地方政府又愛又恨,在一些政府官員眼裡,李經緯「居功至傲」、「不受控制」;

而在李經緯角度,健力寶由他一手壯大無需聽任何人「指指點點」,政企不分的體制已經嚴重製約了健力寶發展。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五六年,這期間李經緯始終不肯低下他「高傲頭顱」,地方政府也在「賭氣」中不肯鬆口,他們在數次會議後決定,要賣掉健力寶。

但是,賣給誰都行,就是不賣給李經緯團隊!

張海正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出現的。

鼎盛時期,健力寶的品牌估值高達60億,地方政府卻僅以3.38億就給賤賣了,而且是賣給一個突然出現的「外人」。

更詭異的是,這個「外人」的身份背景、發家過程統統都是模糊,沒請財務顧問沒做詳細調查,就這樣草率地將這個民族品牌賣了。

2002年1月16日,新華社報道刊登了李經緯在簽約儀式上全程「含淚仰天,不發一語」的照片,這張照片被迅速刊登在了國內所有財經媒體和新聞網站,令人心酸不已。

而「空手套白狼」的張海正式登上主流商界舞台,吸引全國人民的目光:當時人們還不清楚他的背景,只知他年輕多金,是資本操作好手,這個年輕人會不會讓健力寶重幻新生?不少人甚至期待滿滿。

豪奢成風粉飾太平,卻不懂干實業

然而,事實證明一切只是人們的美好遐想。

張海操盤健力寶的最簡單的邏輯基本只有一條:瘋狂砸錢推新品、打廣告,營造自己大氣磅礴、財大氣粗的幻象。

2002年4月,健力寶豪擲1.38億,在萬眾矚目中奪得世界盃「獨家特約播出權」。接著,張海又斥資3100萬,在央視黃金廣告時段隆重推出新型飲料「第5季」。

「現在流行第5季」的廣告頓時在央視鋪天蓋地。在鄭州的「第五季」新品推介會上,他更是放言:「今年至少投入1.5個億的廣告,要在全國撒下天羅地網。」

2002年底,健力寶集團宣布正式入主深圳足球俱樂部,張海親自出任董事長,在其任內,健力寶在足球上共砸了5000萬元。

因為本人痴迷足球,他本末倒置每場球都到場觀看,卻不關心健力寶的足球營銷效果如何。

不得不說,「第5季」確實火了,但是人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鬼,因為超市居然買不到這款產品。

而消費者買不到「第五季」,並非張海在玩高級的「飢餓營銷」,而是因為確實拿不出貨!

多年後張海落馬,人們才搞清楚「第5季」之所以買不到的真實原因:因為罐裝塑料瓶嚴重缺貨。張海把錢都拿去打廣告,卻連給供應商的瓶子錢都拿不出來!

張海只顧打廣告,具體的鋪貨、理貨及經銷政策制定上卻幾乎忽略,這樣「不接地氣」的荒唐行為,暴露了他致命的弱點:這個靠坑蒙拐騙發家的人,根本不懂得怎麼踏實幹實業!

不懂得干實事,但張海最擅長就是搞虛的。即使健力寶已千瘡百孔,2002年健力寶集團交出的年報,利潤竟高達1.2億元,遠超2001年的4600萬元,這份年報真實性至今存疑。

粉飾太平,營造巔峰之感,一向是張海的拿手好戲。

同樣是在2002年,張海把全國各地300多名經銷商、媒體記者請到新加坡,在亞洲最豪華的"處女星"號郵輪上,一起慶祝健力寶18周年華誕的慶典。

當時的健力寶表面上看是一襲華麗的袍,實則裡面已爬滿虱子。

巨額負債,欲賣健力寶「金蟬脫殼」

被張海折騰了兩年多,健力寶元氣大傷,又加上百事可樂、娃哈哈、康師傅等品牌衝擊,到2004年7月的銷售旺季,健力寶只完成了區區1億元的銷售額。

"第5季"慘敗後,張海又搞出個"爆果汽",同樣因好高騖遠、沒有明確定位等,市場並不買賬。

到2004年下半年,形勢急轉直下,健力寶幾乎全面停產,銀行催款,工資拖欠,已經怨聲載道。

這時,剛經歷完「窩裡斗」的張海,神奇地重新統一了戰線,他和祝維沙等決定趕緊把健力寶這塊燙手山芋賣掉,直接套現來個「金蟬脫殼」。

這時三水政府終於忍無可忍了,宣布強行接管健力寶。政府出手的原因是,一旦張海把健力寶成功賣掉,張海的罪狀恐永遠難查清了。更重要的是,健力寶垮了,誰也承擔不起國有資產流失的責任。

很快,三水政府派專項調查小組入駐健力寶,一查賬簡直嚇一跳!

2002年底張海接管前,健力寶的負債為25億,到2004年負債激增至41億。巨大的財務黑洞,令人瞠目結舌。

那個老人戴罪死了 他卻還逍遙法外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2005年3月,張海因涉嫌「做假賬、虛假投資、侵吞健力寶資金」,被廣東佛山警方正式拘捕。

2007年2月,佛山市中院判決張海涉嫌職務侵佔和挪用資金罪名成立,被判入獄15年。

但是,張海怎麼可能甘願坐牢那麼多年。他一向擅長利用人心弱點「對症下藥」。

如遇沒多久,他就讓自己的歌手女友黃鷺高調宣布:她要和張海在獄中結婚,不管張海判多少年,她都等他出來。

一時間,張海的「感人愛情」賺足人們的關注,竟獲得了輿論同情。

2008年,張海因挪用資金、職務侵佔等罪名二審獲刑10年,比原來少判5年。

在獄中,每天晚上張海睡得是鋪著席夢思床墊的舒適大床,有彩電看,甚至有獨立廚房。

「我們是囚犯,他是大爺。」與張海同關在一個監獄的一位服刑人員曾說。

通過買通獄卒,他在獄中享受到了「特殊照顧」。

更惡劣的是,通過裡應外合,買通警務人員等,張海成功偽造了兩次舉報事件。

因為他這兩次「立功」表現,2011年正月初三,僅坐牢六年後,原本被判10年的張海就「瀟洒」出獄了。

等到事件真相調查出來,張海早就逃到天邊,影兒都找不到了。

2013年,把一生奉獻給健力寶的李經緯因病去世。

而時至今日,張海這個一步步毀掉健力寶這一60億民族品牌的男人,或還在世界上某個角落逍遙著。

2015年11月4日,廣東省檢察院披露,張海系列案涉及共有24人被查辦,檢察機關正在依法定程序對張海開展境外追逃。

對此,我們只能說: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說一千道一萬,終究是可惜了,健力寶!

參考資料:

《「東方魔水」:一個橙黃的傳說》來源:大敗局

《這個神秘的年輕人,搞垮了國民級民族品牌,卻至今逍遙法外》來源:華商韜略

《揭秘原健力寶董事長張海詭秘半生:從氣功大師到資本大鱷》來源:第一財經

「講述有溫度的商界故事」

「講得不好你別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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